鲜血绽放的那一刻，张凡眼中的世界便被染成了一片血红。
    这是……
    身上并没有痛楚传来，相反，还有一股熟悉的清香入鼻，让其原本躁动的心缓慢地平静下来。
    噗
    黏乎乎的热血洒在脸上，张凡连忙站起身，一把抹去身上的鲜血，凝神看向前来拯救自己的来者。
    她白发齐腰，在混乱的空气流动中肆意飘扬着，娇小的身体替张凡挡下了绝大多数喷涌的鲜血，由于背对着张凡，他并不能看清此时她的表情。
    只是敢确定一点的是，略微安下的心告诉张凡，这些撒过来的血并不是她的。
    “芝静，没事……”
    “你若再敢伤他。”
    哎？
    明显，张凡叫住的人并没有在听他说话。
    待得张凡愣了下，稍微绕过芝静的身体所挡住的视线，看向原本朝自己扑过来的雷兹时，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黑色大刀在她的手中宛若没有重量一样，上面还浸染着粘稠的往下滴着的红色液体，一抬起，便有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她独有的清香钻入鼻腔。
    “下次断的，就是头。”
    在黑色大刀所只向的对面，雷兹正皱着眉，一手捂着另一边手臂上平滑的切口。纵然他已经在竭尽全力的用灵力去修复伤口，然而如此重的伤势，一时半会儿那血流也止不住。
    半条紧握镰刀的手臂已经仿佛长在镰刀上了一般，同其一齐脱离了雷兹的身体，静静地躺在地上的血泊中一动不动。
    “张凡阁下，没事吧？”洛亚此时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跑到张凡身边查看他身上的情况。
    “……嗯，没事。”
    看着陷入了缄默的芝静和雷兹两人，张凡心中忽而很不是滋味。
    特别是当视线落到那条已经不再同以往一样长的手臂上时。
    “我先过去，洛亚，这边麻烦你帮芝静顶替一下。”只是犹豫了一会儿，紧迫的时间便要求张凡不得不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战局上。“芝静，黎三那边需要你帮忙。”
    虽然那边有立七门这种可以全力爆发的紫品妖神撑着，但对方几人也不是吃素的，还是让芝静回去支援黎言会比较好。
    “……”
    芝静回过头看了张凡一眼，略微发白的瞳孔让张凡在一瞬间都有了被敌人盯上的错觉，还好她的理智明显是还在的，再又看了一眼已经威胁性大大降低的雷兹后，便点了点头，一闪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离开之前，张凡的视线又在雷兹的断臂上停留了下，最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离契约结束，大概还有三分钟。
    心里计算着场中签订契约的时间，张凡的手心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由于会议室的天花板被破坏，很多人打着打着就跑到宽敞的外面去了，包括灵目的三位长老，此时为了能更好的施展拳脚而将涌入的灵契者们给打退到了外面，不时还会从那边传出一两声爆炸。
    灵目和雷兹那边的麻烦都已经找人暂时解决，张凡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定准时间，抓住最后一瞬间进入灵力屏障内就行了。
    所以，到头来还是只能用那个吗？
    感受了一下虚弱的身体，张凡无奈地摇了摇头。
    自己此时能够还活在内圈全靠有人保护着，不然以现在的状态，随便上来一个橙品灵契者恐怕都能轻易将自己给收拾了。
    不过当然，这是在自己不适用那些最后的底牌的情况下。
    视线一颗不转移地盯着场地中心，那里，张凡甚至能看见南之介已经预料到胜利的，充满自信而微微上扬的嘴角。
    而休汝，此时虽然没有再一次昏过去，但满头香汗的状态明显不算好。让张凡感到意外的是，她似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抬起头来，在混乱的场地中寻找自己的身影。
    在距离契约只有一分钟要结束的时候，休汝又艰难地挣扎着睁开了眼睛，透过几乎就要滴落入眼中的汗水，朦朦胧胧地寻上了张凡的身影。
    在视线触及张凡的一瞬间，她便又仿佛放下了心，疲惫地重新闭上了眼，嘴巴微张着喘息。
    她对于契约的抵制，也已经要到极限了。
    不过让张凡略微感到庆幸的是，南之介似乎并没有对这个会议设置更多的局，或许是因为他对于自己和黑品妖神签订契约成功后的实力拥有绝对的自信吧。
    确实，如果他这次真的能和黑品妖神签订契约成功的话，说是现在的天下第一人，恐怕也没人会有异议了。
    似乎是坏运气走到了尽头，张凡接下来绕着中心场地游走的举动并没有再引起任何人的偷袭。
    就连宥，也因为被奇拉王国灵会的几大精英缠上而一时间抽不开身，根本无暇顾及还在跑马拉松的张某人。
    而且有了立七门这个天降奇兵的巨大助力，根本没人能突破他的防线，这也就让张凡有了独占内圈的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还有三十秒。
    南之介已经睁开了眼，看着眼前抵抗之力越来越轻的休汝，眼中的笑意愈发浓郁，上扬的嘴角显示着他甚至就要笑出声来。
    他就要成功了，成为整个大陆毋庸置疑的第一人。
    而他的野心，也将会因此实现。
    二十秒。
    张凡此时的感官已经开到了最大，心脏也跟着越跳越剧烈，“砰砰”声几乎就响在耳边，紧紧地盯着马上就要成功的契约，双拳不自觉地攒紧。
    十秒。
    在南之介的眉心处，一个黑色魔法阵如用毛笔一笔勾勒出一般，开始在一定的范围内勾画出复杂的图案，就仿佛是初中数学课上用圆规不停地画半圆所得出的绚烂图案一样。
    在休汝的身上也开始闪耀起了淡淡的白光，原本不剩多少灵力的她，在此时竟然开始有一股奇特的灵力缠绕在其周身，透过皮肤，钻入她的体内。
    眼前的休汝在南之介眼里变得愈发亲切，南之介知道，契约已经进入到最后的时间了。
    “呵，不抵抗了么？”
    看着眉头缓缓舒展，半睁的眼逐渐变得迷离的休汝，南之介没忍住调侃道。
    然而还不等他得到回答，一股陌生的灵力突然闯入了两人之间，那身影快到南之介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已经触碰到休汝了。
    九秒。
    “果然是你小子。”
    盯着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竟然直接穿过了灵力屏障进来的张凡，南之介丝毫不意外地笑了。
    “不过最后这几秒钟，你能干什么？”
    他倒是想看看，最后这几秒钟的时间，这个张凡还能做什么。
    其实到契约的最后两分钟，这契约几乎就已经成定局了只要南之介不死的话，没人，也没有任何方法，能再阻止这契约的继续。
    这也是为什么南之介宁肯杀掉自己那些强力的手下，也要阻止契约进行的原因。
    因为没有其他办法，至少身为正冠盟盟主的南之介都无法找到这种方法。
    八秒。
    “呵，果然你还是这么自大。”见南之介根本没有要阻止自己的意思，张凡忽而轻松地笑了。“你会为它付出代价的。”
    “嗯，请便。”
    南之介抬了抬手，做出“你随意”的姿势。
    真的不阻止自己？
    或许在这个人看来，如果能获得一种他未曾知道过的中断契约的方法，或许其实比与一个黑品妖神签订契约更划算？
    张凡脑子中这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
    七秒。
    虽然对于南之介的反应感到有些不妙，张凡还是迅速低头看向了怀中的休汝。
    她纤长的睫毛上沾染了些水汽，察觉到自己躺进了一个人的怀中，颤抖着睁开了眼眸，并没有多少气力地视线聚焦了一阵，才终于看清了将自己救下的人的脸庞。
    六秒。
    “现在没事了。”
    看着休汝缓缓睁大了眼睛，本来这个时候不应该浪费时间，张凡却忽而从她眼中的惊愕得到了莫名的快感，于是愉悦地笑了。
    “怎么，不相信我会救下你吗？”
    五秒。
    “……”
    似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的情绪变得有多激烈，只是短暂的震惊后，她的眼中便又恢复了同平时里一样的平静。
    没有回答张凡的问题，她重新闭上了眼。
    四秒。
    嗯？
    本来以为休汝只是又一次忽略了自己的玩笑话，张凡就欲尴尬地笑笑后进行下一步动作，然而却被休汝的动作给弄得愣住了。
    她右手轻轻地抓住了张凡胸前的衣服，将脸贴近了他的胸膛。
    神色平静地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仅仅这么一个小动作，张凡的脸上就开始不合时宜地温度骤升。
    咚咚、咚咚……
    三秒。
    咳咳，不行，得赶紧。
    强行将自己的脑子找了回来，张凡拧了拧眉，轻吸一口气，一手护着休汝的头。
    原本只是抱着能这样过完最后几秒钟的决心的休汝，察觉到张凡的小动作后，错愕地睁开了眼睛，看着视线内越靠越近的面孔，愣愣出神。
    两秒。
    “放心吧，这个世界上能和你签订契约的……”
    张凡咧嘴笑着，俯身轻声道。
    “只有我。”
    一秒。
    额头上传来了冰凉的触感，轻闭上的眼睛在这近距离之下似乎还被对方眨眼的睫毛轻扫了几下，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轻柔的鼻息扑在脸上，而且就算是不用眼睛看，张凡也能想象出她错愕的神情。
    果然，和这家伙额头相抵的话……
    张凡凝视着眼前的黑暗，耳边混乱的战斗声逐渐变得模糊远去，世界的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
    “很令人安心啊。”
    红色美眸之中，倒映着少年开心的笑颜。
    话音刚落，整个天地骤然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