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又到了午饭时间。
    最近的用餐时间一般都是林启和凖鸾一起度过的，说是为了增进家庭成员的感情。
    只不过吃惯了现实世界的东西，和凖鸾这种几乎只吃冷食的人一起吃东西，实在是有些吃不惯。
    “把后厨的人全部换掉。”
    “......是！”
    凖鸾的作风倒也干脆，居然一句话就将为他服务十几年的厨师们给炒鱿鱼了，而且还不带一句解释的。
    这也让林启更加领会到了，要在凖鸾的手下长时间占据高位，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虽然对此林启一点罪恶感都没有就是了。
    于是在经过近一周的严苛选拔后，厨房里又注入了一批新的血液，每天就钻研着符合首领口味的同时，又能让这个陌生少主吃的开心的菜品。
    就连地位一直比较低伙食管理者们，都因为凖鸾的“善心大发”而获得了一大笔活动资金，从而在憋屈的十几年来头一次获得了在同行中扬眉吐气的一天。
    “今天的饭是新来的厨师们做的？”
    看着桌上一道道丰盛的菜品，一旁还有人在陆续上菜，林启发现了今天的菜和以往的不同之处。
    “嗯。”凖鸾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食物。“第一天，所以多备几分，你看你喜欢什么。”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多备几分”了吧？
    汗颜地看着还排着一条长龙等着上菜的下人们，林启不禁想到古代皇帝的生活怕也不过如此了。
    桌子上的菜已经摆满了。
    “吃。”
    “嗯。”
    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等着换菜下去的下人，林启还是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食物上，拿起桌上的筷子，试着尝了下看上去像是红烧肉的菜。
    食物刚入口，林启就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挑了挑眉，咀嚼的动作顿了下，余光察觉到凖鸾投来的目光后，才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咀嚼。
    喉结上下滚动着，嘴里的食物已经下咽，林启也不做评判，便将筷子挪开，伸向了其他的食物上。
    见林启没有再停留在第一盘菜上，凖鸾微微颔首，迅速就有人上来，将那盘菜端了下去。
    于是上菜的队伍终于开始缓慢的挪动。
    ......
    后勤厂。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几个人蹲在一起，似乎在密谋着什么。
    “诶诶，非哥他不会吃不出来吧。”
    “不会，小非最喜欢的就是红烧肉了，经过莱丝的加工，没问题的。他肯定知道我们来了。”
    “凡哥，其实我也饿了。”
    “就知道你小子饿得快，还好叫芝静提前用美色从上菜的人手里扣了点，快吃，别被发现了。”
    “凡哥你真是我......”
    “滚滚滚。”
    一把制止了宛若壮狼一般扑上来的黎言，同时向空中扔出去了包子一般的食物，顿时从手上传来的压迫感就如同猎犬，追寻着食物而去了。
    几天前张凡等人就收到了关于灵目招聘厨师的消息，于是依仗着莱丝的手艺，加上张凡愈加炉火纯青的变装技术，几人很快就打入了灵目的内部。
    要不是凖鸾临时玩换厨师这一套，张凡几人还得好好头疼一下到底怎么混进来。
    为了保护张凡的安全，黎言和芝静贴身跟随着，无心则是张凡为了防止他看见凖鸾情绪激动暴露身份，而被留在了外面待命。只要张凡这边一有情况，就会通过灵界的芙通知无心的妖神，进而让他及时来接应。
    现在就只等小非那边的反应了。
    专门挑了个林启熟悉的菜，就是为了告知对方自己一行人进来了。只要能见上面，就好说了。
    嗯？
    外面吵闹的声音传入，脚步声逐渐靠近着。
    “喂，这盘菜，谁做的。”一个下人趾高气昂地端着一盘菜，走进来，扯着嗓子高喊道。
    他的出现顿时吸引了厨房里还在享用午餐的厨师们的注意，猜测到有可能是这盘菜赢得了首领和少主的好感，于是纷纷兴奋地跑到那人面前，端详着这盘菜。
    “这是什么菜？看上去好油腻啊。”
    “不会吧，首领一向吃得很清淡的，谁做这么一盘菜上去，岂不是找茬？”
    “……我觉得，多半不是表扬。”
    围上来的厨师们大多在此之前就已经调查过了凖鸾的喜好和口味，得知他比较喜欢吃清淡和素菜，所以今天大多数人都选择了顺从这条道路，端上去的都是清一色的绿色食品。
    这盘菜夹在中间，无疑是绿中一点红了。
    “让下让下，欸，谢谢啊。”
    张凡艰难地从人群堆中挤进来，好不容易才从一个人的咯吱窝下弹出颗脑袋，却又被浓烈的汗臭味给熏得脑中一个恍惚。
    紧皱着眉头，捏紧了鼻子，张凡用力地甩了甩头，强行让自己快速恢复神智，凝神看向这盘满是油和肉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菜。
    果然，红烧肉。
    张凡见状，眼睛一亮，刚想说话，深吸一口气，却又被可怕的臭味将话给憋了回去。
    “我们做的，怎么了？”从别人的胳膊下艰难地钻出，张凡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笑道。“少主有做什么评价吗？喜欢吗？”
    “就是你们？”端着菜的下人挑眉看着张凡，又看了看他身后不远处的莱丝几人，突然冷笑了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菜随手一丢。
    砰—
    “你们可以回去了。”
    盯着撒了一地的菜，张凡脸上的表情收敛，看了看躺在油泊中还晶莹剔透地闪着光亮的红烧肉，又看向了冷嘲热讽的下人。
    “来之前也不调查下少主和首领的口味，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混进来的。”下人嚣张地扯着嘴角笑着。“赶紧走，别让我们动手赶人。”
    周围一片哄笑。
    “张……大人！”
    莱丝迅速挤到了张凡身边，见张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样子，有些担忧地扯了扯他的衣角，眼中还有着愧疚之色。
    好不容易可以帮助张凡大人一次，没想到居然搞砸了。
    “……”
    张凡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块肉，放在面前观察了下，继而在众人错愕的注视下，毫不犹豫地往嘴里一扔。
    呃？
    莱丝也愕然了。
    细细咀嚼着，张凡甚至还闭上了眼，仔细感受着这块肉的味道，就仿佛在做什么神圣的鉴定一般。
    咀嚼了近十几下，待得肉块已经变成肉沫后，才将它下咽。
    ……叫我们走？
    睁开眼，看着有些油水的手指，张凡皱了皱眉。
    当初让我们几人待在一起的，可也是你。
    “没事，很好吃。”张凡擦了擦嘴角的油，笑着看向莱丝。“他们觉得不好吃是因为他们不懂。”
    “……大人。”莱丝无辜的眼中泛起了感动的泪花。
    “臭小子，居然还敢讽刺少主和首领？”
    砰！
    一脚踹在了张凡身上，将原本蹲着的他踹滚到在地，那人又气愤地上去用力踢了张凡几脚。
    “居然敢说首领，不要命了，不要命了！”
    一边踹着，那人嘴里还有节奏地骂着。
    张凡并没有说话，全程都只是保护着自己的要害部位，蜷缩在地上，任由那人嚣张地发泄着怒火。
    “哥！”
    一名壮汉粗壮的大手将看热闹的人群拨开，见张凡倒在地上一声不吭地受人踢踹着，顿时火冒三丈，粗狂的声线从厨房中炸开。
    “你他娘的再动一下试试！？”
    一把揪起那人的衣领，黎言瞪着铜铃大眼，面目狰狞地盯着他。
    那人也被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吓到了，被一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壮汉轻易拎起，让他顿时丧失了刚刚嚣张的威风。
    “大人！”莱丝也从最初的害怕中反应了过来，连忙护在张凡身前，小小的身躯宛若藏着巨大的能量。“不准欺负大人，你们这群坏人！”
    芝静也迅速来到了张凡身边，担忧地将他扶起，后者只是摆了摆手，又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放下他，我们走。”拍了拍黎言的肩膀，张凡笑了笑。“没事，大不了我们去别处做饭。”
    “哥这可不是做饭的……”
    “走吧。”
    “……”
    不甘地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下人，黎言咬了咬牙，粗暴地将下人扔了出去，只不过控制了力度，不至于让他在墙上砸出个坑来。
    “呸，这种人，居然还敢到我们灵目来，不知天高地厚。”
    一脱离黎言的控制，那人便瞬间又恢复了底气，不屑地吐了口唾沫。
    “你说什……”
    “走了。”
    张凡及时阻止了黎言的暴走，摇了摇头。
    被黎言吓得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在见他被张凡阻拦后，那人便又嚣张地抱胸笑了。
    周围的人群也议论纷纷，大多数是表达着对张凡几人的鄙夷和质疑的，诸如“这种人居然也当厨师”之类。
    张凡面不改色，将莱丝和芝静护在自己可以触及的地方，向厨房外走去。
    “哈，快滚吧……哎？”
    人们落井下石的耀武扬威姿态还没完全舒展，从外面走进来的一道人影便让他们瞬间将准备说出口的话又憋了回去。
    就连原本趾高气昂的下人脸色也迅速变化着，腰都不自觉躬下了几分。
    嗯？
    看着面带笑意走过来的人，张凡皱了皱眉，停了下来。
    这人看见张凡，礼貌性地点头笑了笑，经过张凡几人，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径直走向了里面。
    被认出来了？
    张凡也不慌乱，疑惑的目光追随着这人的行迹，只见他不慌不忙，也一句话不说，最终在众人的让路下，停在了那盘被打翻的菜前。
    “新之里大人，这盘菜……！？”
    新之里根本不理会凑上来准备阿谀奉承一番的下人，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已经凉透的红烧肉，放进了嘴里。
    一边咀嚼着，新之里轻笑一声，站起身，正视着眼前错愕凌乱的下人。
    “这几个人，我留下了。”
    “哎？好好好，既然是新之里大人……”
    “我允许你说话了吗？”新之里咽下嘴里的肉，微微笑着。
    “……”
    下人吃了个瘪，顿时颜面尽失，但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卑躬屈膝，眼神有些紧张地左右看着。
    “你，就现在。”
    呃？
    下人不明白新之里的意思，斗胆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迎上他目光的，是新之里的标准职业微笑。
    “滚。”
    新之里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