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有没有想过成为一个传承百年，甚至数百年的家族创始人？”
    回到苍南市，安灵珊忍不住找上在凉亭喝茶的李峰。
    “家族？”
    李峰怔了怔，旋即一边给安灵珊倒茶，一边问道：“怎么突然问起这种事，想打造一个家族出来？”
    安灵珊微微摇头：“我想试试能不能将倾雪公司当做一个古老家族来经营，把它打造成一个能够传承百年甚至数百年的商业帝国，但昨天想了一晚上，始终没什么头绪。”
    “创业难守业更难。”李峰点头道：“家族方面，考虑过，但也没太费脑筋。”
    安灵珊有些不解。
    李峰解释道：“以我现在的影响力，就这样持续下去，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打造一个百年家族其实并不难。”
    安灵珊点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等到李峰老去，门下的学生起码能有数十个，其中肯定也不乏年轻的。
    光是这份香火情，就足够保李峰身后的家族延续百年之久了。
    李峰笑道：“可但凡能够长存百年以上的家族，不可能只靠第一代的荫庇，也不可能指望每一代都能顺风顺水不会遇到危机。这就需要一个在低潮期能够平稳度过，遭遇重大打击之后仍旧能够崛起的核心。我考虑过这个核心，没想到什么能让我满意的，所以也就没再多去考虑了。”
    安灵珊摇头：“老师忘了北孔南张吗？”
    李峰不由失笑，北孔南张倒是靠第一代的荫庇延续了千年。他们延续的核心，是普通人的信仰。
    这种核心，注定了这两家需要紧跟历代朝廷的脚步，获得历代朝廷的认同。当年的正统天师，就是因为相关的原因才跑去了海岛。
    而且信仰这东西可大可小，也注定了他们两家所掌握的财富和权势会有一条不高的红线，各种条条框框也特别多。
    李峰没兴趣打造出类似的家族，当然，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够达到类似的高度。
    他的职业是老师，北孔的第一代也是。真要比当代的影响力，李峰有绝对的信心能够完爆圣人。只要按现在的进度发展下去，他的学生，未来注定会把他推向一个谁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可要是比对后世的影响力，他恐怕就得拍马不及了。因为圣人有他跨越时代的思想和见解，这思想与见解，甚至传承了两千多年依旧还在继续传承下去。虽然这其中也有历代朝廷的推波助澜，但也不可否认这些思想和见解本身的价值。
    他却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思想和见解，更别说是跨越时代的那种。
    没有这种思想和见解，哪怕他的学生以后都能流传百世，他也无法在后世被捧为信仰一般的存在。顶多，以后教师行业会设立一个最高荣誉——李峰奖，他只能和他的学生们一样，在某个行业成为信仰。
    想要成为更高级别的信仰，除非他以后培养个专注于此的学生，将学生的思想和见解掠夺过来，或者直接培养自己这方面的能力。
    前者，他干不出来。后者，他懒得干，也觉得没这个必要。
    他不以为意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些话，还是有点道理的。家族什么的，想多了也是白想。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最简单的一条，我真要想成为一个百年以上家族的创始人，首先——我得有老婆。”
    “这话我得录下来发给若欣。”安灵珊笑道。
    “这不是跟你说创建一个家族需要的基本条件么……”
    李峰没好气道：“正常而言，老婆还不能只有一个，最好得三妻四妾，因为老婆越多，孩子才能越多。富不过三代，这话可不是乱说的。尤其是第一代的成就太高时，二代和三代，就必须出一个能人才行，否则根本挡不住后续的各种压力和衰败。枝繁叶茂，才能保证从中可以挑选出适合的继承人。而事实上，我没兴趣三妻四妾，跟若欣也顶多只会要一两个孩子。要是这孩子和下一代都能力不足，基本上也就快断了希望。”
    “这问题是很多家族创始人最头疼的事情，可老师不用头疼吧？”安灵珊问道。
    李峰摇头，他知道安灵珊的意思。
    没能力没关系，他可以培养。
    李老师是无所不能的。
    可问题是，他没兴趣收一个对管理或经营方面没有强烈意愿的人做学生，然后把他培养成管理或经营方面的顶尖人才，哪怕是自己的子孙也是一样。
    当然，这是他现在的心态。
    就像小时候天天盼着长大，长大后却又希望自己还没长大。很多年轻人喜欢说老了以后，不如一死百了，因为活着没意思。可真要老了，又只会希望自己活得越久越好一样，心态是会变的。
    他不能保证自己老了以后心态不会发生变化，但起码他现在的心态是这样。
    盘算了一下，李峰开口道：“其实，家族存在的根源，无非也就是利用手上的资源和特权，从普通人身上吸血而已。早在古代，哪怕朝廷本身也是这种存在，也在努力打压家族、门阀，更别说现在这个时代。这一两百年，科技发展的速度快得匪夷所思，导致普通人的思想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眼下这个时代，就有不少人洗清了身上的奴性，不再觉得那些所谓的古老家族、贵族和特权阶级高人一等。再不济，顶多也就吹捧一下所谓的贵族气质，畏惧这些人的权势，还不至于像以前那样敬畏到了生死关头都没胆子反抗的程度。”
    “一两百年之后，说不定都能进入太空时代了，或许绝大部分人的思想都已经发生改变，不再把这些特权阶级当一回事。没了普通人的敬畏，家族、贵族什么的，就只剩下自身资源这一个优势，一条腿走路很难长久下去，成为淘汰品也未尝可知。当然，也有另一个可能性，那就是进入太空时代，那些本身拥有巨大资源的家族能够抢先一步在殖民星球封疆裂土、划地为王，权力重新大到了能够完全控制普通人思想的程度。”
    “要是脑洞再开一点，说不定因为科技太发达，探索外太空的信息或能量被科技更发达的外星人探测到，然后导致外星人入侵，直接就把人类给灭了呢？”
    李峰笑道：“所以我懒得去想太多，到了什么程度自然会去想什么事情，未雨绸缪，也不至于连百年之后的事情都考虑进去。至于倾雪公司，感觉也差不多，想长久下去，最起码得确定一个诸如品牌价值、人才竞争和培养机制、经营理念之类可以长久传承下去的核心，不可能指望每一代都能出一个牛哄哄的掌舵者，或者每一代都能顺风顺水。但所谓的核心，也不需要你现在就去考虑和纠结。”
    安灵珊点头。
    李峰继续道：“每个人思想不同，也不可能有完全正确的思想，自己觉得怎么做是对的，那就怎么做好了。”
    安灵珊询问道：“换成老师是我，会把什么作为倾雪公司的传承核心？”
    李峰随口道：“行业竞争力。”
    “老师可真会敷衍人。”安灵珊无奈道：“倾雪公司未来的主业也会是化妆品，更新淘汰速度很快，一旦把行业竞争力当做核心，那就必须把调香师和研发人员放在绝对的核心地位才行。这样一来，就很容易养成他们骄傲自大追求完美的心态。从而出现很多科技公司一样的情况，追求尽善尽美，而忽略了投入和收益的比例，段康这家伙就是这样。他的继任者要是跟他一样追求完美，又没有他制作游戏的能力，纵使段康留下再大的家业，再赫赫的威名，也撑不了几年。”
    李峰意外道：“化妆品的研发成本很高吗？我记得以前听你说过，倾雪香水的成本，大头是广告宣传，小头是材料和人工，研发成本根本就没提过。”
    安灵珊摇头：“那是我没去追求完美和极致，要是追求完美和极致，想着从各种名贵材料中提取香料制作香水或者化妆品，那成本就惊人了，哪怕一点点细微的差距，耗费数吨的名贵材料来做实验和调配也未必能够成功，烧钱速度虽然比不上常大叔的研究基地，但比段康的游戏公司可要高得多。”
    “那我就无能为力了。”李峰两手一摊。
    安灵珊幽幽道：“好吧……我还是学习老师，走一步看一步，先把倾雪公司发展成香水品牌的龙头老大再说吧。”
    “你应该学习老常。”李峰笑道：“老常才不会想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心态比我都强。”
    安灵珊撇嘴道：“那不一样，他是顶级败家子出身，经历过大富大贵，也尝尽了大苦大悲，有些看透了潮起潮落这种事情。脑袋里想的，只是尽可能的研究出更多能够普及和惠及更多普通人的科技产品。常腾常悦兄妹俩那里，只要他们开心，不会尝到跟他一样的大苦大悲，他就没别的想法了。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家族利益至上，难免会想到传承和延续这方面去。”
    “别心急，慢慢来。”李峰悠然道。
    安灵珊点头。
    二人正聊着，乔雪开门进来，脸上满是兴奋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