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涛亭。
    是小酒馆二楼的一处雅间。
    不大却也不小。
    高高矗立的木门，也是具有品阶的沉香木所做，其实小酒馆中一应木制品都是沉香木。
    掺和着淡淡的酒香与檀香，整个酒馆里都是香味，小酒馆不叫小酒馆叫香楼，其实更为贴切些。
    不论是檀香、酒香、还是木香，都不是凡品。
    都具备让人心旷神怡的效果，修士如果常在这里修行，一日苦修胜过多日。
    何况这里的灵气浓郁程度很不一般。
    是的。
    进入小酒馆后，没有丝丝缕缕的魔气了，而是灵气。
    听涛亭。
    虽然说只是一个雅间。
    却像一间房子。
    玄关隔开了饮酒的地方，里面是一间卧榻，有流苏、帷幔、轻纱遮掩着，古坏便坐在玄关另一侧酒桌上。
    绿叶带着古坏来了之后，交代了一声等着，便自顾自的离去了，古坏便坐在酒桌旁等着。
    渐渐的，有形态容貌姣好的侍女，端着菜肴佳酿鱼贯而入，桌子上菜肴已经满目琳琅。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
    待侍女将菜肴分布停当后，绿叶出现了，气冲冲的给古坏倒了杯酒，气冲冲的说道：“这下满意了吧。”
    然后，便头也不回气冲冲的离开了，古坏只有目送气冲冲的绿叶离开，望着身前兀自在杯中晃荡的酒水，伸手将溅在桌子上的点点抹去，自顾自端起那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如一淌火辣辣的液体从喉咙剐到肚子里。
    顿时，他的耳鼻喉都在喷薄精气，乃至全身都在发光…发烫。
    果然是最烈的酒。
    柜台后，那绵柔的竹叶青、二闺女、女儿红等等，难道只是摆设？
    已不容古坏多想，因为他耳边这时竟传来了浪涛声，这里并没有水，透过窗子看也看不到水，哪里来的浪涛声？
    古坏笑了笑，自顾自的又饮了一杯，喝完第二杯后，他果然看见了浪涛。
    一望无尽湛蓝色水，层层翻滚，拍打起了浪涛。
    古坏又饮了一杯酒。
    第三杯入肚。
    他身临其境般，来到了一片汪洋前，坐在一处悬崖上，下边浪花拍打着悬崖，涛浪阵阵。
    头上是一方四角凉亭，身前桌还是那张桌，菜还是那些菜，酒还是那种酒，坐的椅子还是那张椅子，他还是他。
    但他为什么来到这里了？
    古坏抬手，掬起了一捧海水，洗了一把脸，很真实。
    类似于斗转星移，还是偷天换日？
    古坏喝第一杯时，听见了浪涛声，喝第二杯看见了汪洋，第三杯便来了到这里。
    “听涛亭不愧是听涛亭。”
    古坏由衷的赞道。
    “少魔主不愧是少魔主。”
    一道悦耳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道翩跹身影于水中显现，一头紫莹莹的紫色长发，一身紫色绫罗长裙，曼妙的身姿摇曳，踏着湛蓝色的水波，莲步款款的朝古坏这边走来。
    “原是小小掌柜，不知小小掌柜所指的少魔主，是什么？”
    古坏已经起身，像是迎接情人的郎君，看着踏着碧波而来的凝小小，哑然失笑道。
    “小罗子一家布置的饭菜，与我这小酒馆布置的饭菜，可还对少魔主的胃口？”
    凝小小忽然这样说道，接着一跃而起便来到崖边，秋水一般的眸子，淡淡的看着古坏。
    小罗子便是小男孩，小男孩的父亲回来的时候，曾这样唤过小男孩。
    可这些事情，凝小小又是如何知道的？
    古坏的瞳孔微微收缩，自顾自的坐了下去，也不搭理这凝小小了，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酒，自顾自的喝了一口，也不看凝小小，像是自言自语般道：“小小掌柜耳目通天。”
    他的行踪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为什么凝小小会知道，古坏与小男孩有交集，还在他家吃了一顿饭，难道说她一直都在关注着古坏，可她为什么如此？
    小酒馆，虽然在魔域中有一个响亮的名声，可只要不招惹到小酒馆，对魔域各方势力而言，倒也是相安无事。
    只是一心经营，并不插手各方势力，可这又是如何？
    也是因为如此，古坏才放心大胆来此的，因为自从小酒馆设立至今，并没有发生过小酒馆插手什么事情的例子。
    既然如此。
    这小小掌柜，为什么会关注古坏，并对古坏的行踪，如此了如指掌。
    莫不是想对付古坏？
    “耳目通天，倒也不是，只是魔域的大小事情，大概也包括些风吹草动，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凝小小就站在酒桌前，衣袂被风吹的轻轻飘起，如同一株摇曳的紫莲。
    古坏又喝了一杯酒，并不急着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既然知道我是谁，那小小掌柜缘何不亲自来此，莫非在下还入不了小小掌柜的法眼？”
    如此不可方物，如此浑然天成的女子，竟然不是真的小小掌柜？
    “少魔主此话何意？”
    她虽然在质问，但语气还是很平缓，秋水一般的眸子不起涟漪，如同是大家闺秀。
    “好了。”
    突然，古坏的对面，多了一道身影，她就坐在那里，似笑非笑的看着古坏。
    “小小掌柜”站在她身畔，她说出好了二字的话音刚落，“小小掌柜”那曼妙的身躯，突然化作了点点晶莹光，消散了。
    “小小掌柜？”
    古坏看着这位凭空出现的女子，没有半点惊讶，好似早已料到。
    她穿着一袭黑衫，面罩黑纱，看不清面貌，只是那双好看的眼眸，如同星辰一般。
    一头飘逸的长发是黑色的。
    与之前那位“小小掌柜”的眼眸神似，但给人的感觉却不一样，之前那位眼眸犹如秋水，她的眼眸却如星辰，有种摄人心魄的光彩。
    “是我。”
    黑衣女子开口，声音很好听，不起任何波澜。
    “凝小小？”
    古坏又问。
    “也是我。”
    “刚才那位是？”
    “灵身。”
    柜台那位，身穿紫色长裙的女子，不过是一具灵身。
    之所以古坏知道，之前那位不是真正的小小掌柜，是因为小小掌柜不可能一直在柜台上。
    还有，之前那位给人的感觉太温婉了，如同是大家闺秀一般。
    这样的小小掌柜。
    怎么可以能支撑起小酒馆。
    怎么可能在龙蛇混杂的魔域立下规矩。
    还是历来无人能坏的规矩。
    勿论是谁。
    但凡可以在一片地域立下规矩的人。
    自然都不是好惹的。
    “不是灵身那么简单吧。”
    古坏给凝小小斟了一杯酒，起身将酒杯放在凝小小的手边，借这个咫尺间的机会，仔细感受了下她的气息。
    是那种与第五轻风他们身上的超然世外的气息。
    比之前那位，穿着紫色长裙的“凝小小”，给古坏的感觉要强一些。
    “好闻么？”
    凝小小没有回答古坏的问题，带着黑纱看不清她的嘴角是否扬起了。
    “好闻。”
    古坏已经坐了回去，说着意犹未尽的吸了吸鼻子。
    “那你过来再多闻一会儿。”
    古坏不明白，她是真的想让他过去再闻一会儿，还是说的反话。
    当即赔笑道：“不敢唐突佳人。”
    “总不是已经唐突了？”
    自然是指，刚才古坏借给她递酒的机会，感受她气息的事情了。
    “啊哈哈，刚才是纯属无意之举，一时情不自禁，我自罚一杯。”
    说着一饮而尽。
    “你怎么就知道刚才那不是我？”
    凝小小突然这样问，星辰一般璀璨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古坏。
    不是我。
    这无疑于印证了，古坏之前问凝小小，凝小小没有回答的问题。
    灵身也是她的一部分。
    怎么会不是她？
    果然不是一具灵身那么简单。
    “嗯，那位小小掌柜太完美无瑕了，嗯，就像绝世美玉那般浑然天成，不知在下这样回答，小小掌柜可满意？”
    “满意。”
    凝小小颔首。
    接着，古坏忽然问道：“小小掌柜，与小罗子一家，有渊源？”
    之所以这样问。
    是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这小小掌柜为什么，会注意到他身上。
    小酒馆既然不插手任何纷争。
    只顾一心一意的经营。
    那为何会刻意的关注他？
    以至于对他的行踪都如此了如指掌。
    再加上凝小小之前提及小罗子的名字。
    故而古坏才发出这样的疑问。
    除此外他实在想不到其它原因了。
    关于小酒馆不干预任何势力的这一点。
    古坏也不是道听途说。
    而是他上一世的经历足以证明。
    这小酒馆真的是不干预任何纷争的。
    “嗯。”
    凝小小点了点头，接着微掀面纱，将古坏刚才递来的酒，送到红唇旁，抬头一饮而尽了，接着又道：“他的外祖母，是我姐姐。”
    呃。
    古坏差点没有将刚刚喝进去的酒喷出来。
    你这个连半步巨头都敢杀的主。
    装什么嫩嘛！    小罗子一家都是平常人，他娘也是平常人，他娘的娘想必也是平常人了，怎么可能是你这个活了许多岁月，大名鼎鼎小小掌柜的姐姐？
    我勒个去。
    “大概三十年前，我因伤势过重，落了个昏迷不醒的状态，被小罗子的外祖母救了，小罗子的母亲那个时候，大概就像小罗子这么大。”
    凝小小说的很平静。
    让堂堂的小酒馆掌柜，都落了个那样的下场，可想凝小小那次伤的有多重了，称为九死一生都不为过。
    “原来如此，所以小罗子的外祖母，在伺候你重伤之际的时候，你便唤对方为姐姐了。”
    古坏这样道。
    他大概也明白了，凝小小为什么要找他了。
    凝小小，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她拿出了一块灵晶，一块上品灵晶，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
    古坏看了一眼，便明白这是他给小罗子的那块灵晶，现在出现在了凝小小手里。
    说明。
    她是不想让小罗子修炼。
    可能已经抹去小罗子一家与古坏的交集了。
    “平平淡淡就是福，我若想让他踏入修炼一途，还用得着你干预？”
    凝小小这样说。
    “修炼是小罗子的梦想，你又凭什么替他做主？”
    古坏翻了翻白眼，早知道会引出这段公案，他又怎么会凭一个有缘，便引小罗子至修炼一途呢。
    凝小小没有与古坏争什么。
    她看了看古坏道：“这是你的酒钱。”
    说着将放在桌子上的那块灵晶收了起来，同时也起身站了起来，看样子是准备离开了。
    古坏却道：“等等。”
    他既然来了，哪有吃一顿就走的，不知道有句话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