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脚步一顿，偏头向出声的地方看去。
    只见身穿亚麻色武术服的中年男人躺在躺椅上，而声音正是从他那慢悠悠晃动的躺椅上发出来的。
    “你就是董小冬口中的江楠？”
    男人闭着眼睛，并未看我，言语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我并没有因此看轻对方，而是快步走到男人跟前，恭恭敬敬地抱拳鞠躬，道：“小子江楠打扰了。”
    “哦。”男人意味不明的应了一声，然后猛得睁开眼睛直直地看向我。
    我只能瞧见男人眼中精光一闪而过，紧随而来的便是澎湃的威压，那种如同实质的气势狠狠地碾压在我的身上，又好像是一双大手摁住了我的肩膀，让我忍不住想要跪下去。
    果然，让对方轻易地收下我这个门外汉没那么简单。
    在如此压迫之下，我的背有一瞬间的弓起，但在心底突然涌起的不服输念头的驱使之下，我咬紧牙关，忍着浑身酸痛直起腰板。
    我受够了毫无尊严地被女人欺辱，也受够了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被她们拳打脚踢，而这一切都成了我此刻不肯在这种澎湃气势下折服的信念。
    “还能坚持？”男人眯了眯眼睛，斜眼瞟了我一眼
    “能！”我两眼一瞪，咬住后牙槽咯吱作响，一个字眼被我挤出了嘴。
    天知道我花费了多少气力。
    男人看到我如此紧咬着牙关不服输的模样，发出一声短促的低笑，随后我便清楚的感觉到肩膀上的骤然一沉，他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带着明显的审视，还有更为沉重的压迫。
    我就感觉我的肩膀上如同是被压下了一块巨石，并且这个重量还在不断地增加。
    这使我额前的青筋明显暴起，而抵住牙槽的舌尖也开始逐渐发麻。
    当汗水从我的鬓发之间流下时，我的意识有一刹那的模糊，这让我清楚的明白，眼前这个男人是有多么的强大。
    而我更清楚这种压迫并非是什么异能，而是来源于这个男人强大的实力。
    对方仅仅是一个眼神，便使我浑身就如同是被冻住了一般，僵硬地不受控制。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身体开始变得麻木，甚至连疼痛都感觉不到，而这个时候，我完全是依靠着一个不肯服输的念头在死撑。
    我不知道究竟是过去了多久的时间，但对我而言就如同是过去了一个世纪，漫长且又痛苦，到最后，汗水迷离了我的眼，模糊一片。
    “哈哈哈，好小子。”就在我的意识即将陷入晕眩的时候，耳畔隐隐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随后便是一道拍案声，我听他道，“不错不错，是个好娃娃，你，我就收下了，以后跟着我好好练。”
    话音一落，压在我身上的所有重量便在一瞬间被抽了个彻底。我就像是久经炽热被太阳灼烧后的鱼儿，在接触到水的瞬间，不断的汲取着四周的水源。
    而我不过是将水源替换成了空气。
    当麻木淡去之后，便是猛烈的酸痛感如暴风雨般袭来，我在一瞬间没能撑住而往前倾了倾，但又为了那一口志气，我愣是咬住牙硬撑下来，这才没让自己那么狼狈地跌倒在他的面前。
    口中，是淡淡的血腥味。
    我的眼神清明一片。
    董文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眼底浮现出满意还有别的我看不透的光芒，然后缓缓起身来到我的身侧，当他抬起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后，空气中弥漫着的气息陡然变了。
    我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眼底的笑意更加深了。
    我的俩腿本就软的要命根本就还没缓过来，那措不及防地一拍，仿似触动了我身体里安着的机关，我就这么直直地往前扑去，大有一副要狗啃土的趋势。
    我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不过在下一秒，我便被董文手快地摁住了肩膀，愣是没能往前摔，然后又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将我扶到了屋里，让我好好坐着休息了片刻。
    “我听董小冬说你想学点本事？”
    “嗯。”我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便道，“不论是防身还是健体，我想练一练总是好的。”
    我可没本事将我为什么要学点武术的真正缘由给说出去。
    若是让董文知道促使我想要学些招数的最大原因是为了不受那群女人的欺辱，恐怕这会儿我就该被他赶出去了。
    我心底苦笑一声，但面上依旧是平平淡淡波澜不惊的神色。
    “能在我手下坚持个三分钟，也算是过了我的考验。从今天起，你便是我的弟子，能学多少看你自己。”董文双手覆于背后，背对着我站着，“我只有一个要求，坚持到底，你一旦想要半途而废，我就不会再教你。”
    听着这话，我脊背顿时一直，然后忍住浑身酸痛，起身对着董文恭敬地鞠了一躬。
    这次的意义与方才截然不同。
    我唤了他一句老师。
    董文颔首，回应了我一声，我这才起身站直。
    “以后每晚七点就来我这。”董文转身，伸手就直接摸上我的胳膊，“如果坚持不下去就不用过来了，也不用跟我说，我就当从未收过你。”
    “是，老师。”任由着董文在我的四肢上一阵掐动，我低眉应下，并且眼神微微闪烁，心底不免有些颤动。
    “看你这骨头已经长好了，现在从头练起恐怕会很吃力，唉，怕是要吃不少苦头啊。如果……你不怕的话，我们今晚就开始，如何？”董文收回了手，缓缓道。
    “我听老师的。”
    言下之意就是今晚要开练了。
    垂下的眼，布满复杂。
    正如董文所言，我若是想学武会非常吃力，只因我的年纪太大了，早就过了所谓的柔韧时期，而我的骨头早已闭合的不能再闭合，现在我就是一把“老骨头”。
    如若不是冬子的这一层关系，我压根就没有机会见到眼前的这个强大的男人，但如若没有我刚才强撑着的隐忍坚毅的表现，我想他是绝不可能会收下我。
    但是一个尤为让我欢喜的是，他收下我也表明了一个事实，尽管我“老”，但是我仍有被挖掘的潜力。
    这一认知，让我精神为之一振。
    “十分钟后，去院子里等我。”董文扔下一句话后就离开了屋子。
    留给我的，便是一室的寂静，还有无数的疑惑。
    莫非他这是要给我来点开胃菜？为了晚上七点？
    不过，精神力猛然松懈，使得我很没形象地整个人都瘫倒在了靠椅上。
    我仰着头不停地喘息着。
    浊气从我的体内排出，吸入鼻尖的是淡淡的书香气息，来来回回，不下十次。
    尔后，我才起身，往董文所说的前院走去。
    绿意夹杂着盎然，我只觉得身体的不适也一并淡去了不少。
    而我那老师董文，早已站在那里等候着我，他背着手挺立在那的模样，让我的心里跌宕起伏不断。
    高大且充满着无限力量，那就是我所期待的模样。
    我眼底闪过一丝暗沉，而后被坚定所覆盖。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今后恐怕并不会好过，但倘若能够达到董文老师那般程度，我也算不虚此行。
    “老师！”
    “叫师父。”董文斜眼瞧了我一眼，然后纠正了我的叫法。
    大抵是因为学习武术的缘故，这说话起来也带着一股文绉绉的味道。我也就顺着董文的意思，改口道：“师父。”
    “嗯，为师先教你几句口诀，配着几个强身健体的动作。”董文噙着笑转过身来，那眼神当中的深邃是我无法看透的，那些意味有些让我不明所以，但却让我有了一个后怕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