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太太和姜父现在有没有关系，姜晋安并不关心。
    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云乔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对吧。”姜晋安盯着云太太。
    云太太咬着唇，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小六，乔乔她很苦的，从前的事情是大人的错，跟她没有关系的，她这些年被杨丽荣带走，受尽折磨和苦楚，她真的很可怜的，你要恨就恨我，千万别恨乔乔，跟乔乔没有任何关系的！”
    “我怎么可能恨她。”姜晋安的牙齿都在发颤，“我再问你一句，乔乔是你和……你和我爸的女儿，对吗？”
    云太太羞愧地点头，“嗯。当年……当年我跟你爸本来就是恋人，后来我们吵架，又因为家庭原因分开，各自结婚……我过的不是很幸福，后来又一次，我跟我丈夫吵架，我心情苦闷，正巧碰到了你父亲，就……就有了不合适的事情。之后不久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我想把孩子打掉，可又舍不得。”
    云太太苦笑，“我跟老公那端时间没有同房，如果孩子真的生下来，他肯定会怀疑的，所以到生产的时候，我就找了家不太正规的小医院去生孩子，医生给我开个早产的病例，这样时间上就能对的上，我老公也不会怀疑……可就是那不正规的校医院，害了我和乔乔。”
    “我当时身边没有人，乔乔被带走被调换，我也一无所知，甚至还把仇人的女儿当成亲生女儿来养……”
    云太太哭了起来，“我的亲生女儿却受了那么多的哭，甚至差点儿活不下来，都怪我。这一切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乔乔！”
    “小六，我知道你恨我破坏你的家庭，但真的跟乔乔没有关系，乔乔是你妹妹，你们关系又那么好……我求你，求你对乔乔好一点好吗？不要迁怒于她，我求你了！”
    云太太竟然抓着姜晋安的手，冲他跪了下来。
    姜晋安甩开了她，后退一步，脑袋嗡嗡的。
    他盯着云太太，咬牙切齿：“从前呢，从前你不知道乔乔是你亲生女儿，你还把云葭当成亲生女儿的时候，你明知道这个女儿是我父亲的女儿，是我的妹妹，为什么还要答应撮合我们？你想干什么！你连一点伦理道德观念都没有吗！”
    云太太摇头：“那是两个老太太撮合的！我一直都不同意！那个时候小葭……那个时候云葭对你痴心一片，我三番几次说她，她都不听。后来我想着你们都还小，再加上我看得出来你对云葭没那个意思，我就没有太过于阻拦，我想着反正你肯定会拒绝的……我不敢说出真相啊！”
    云太太哭了起来。
    姜晋安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没有什么力气。
    他几乎站不住。
    乔乔，居然是他妹妹吗？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小六，乔乔吃了太多苦，求你照顾好她好不好？”云太太哭着说，“我已经没有多长时间好活了，我照顾不了她，她也恨我，不愿意认我这个妈……我只能求你了。云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乔乔……乔乔还是一无所有。”
    “你……”姜晋安盯着云太太。
    云太太擦擦眼泪说道，“我得了淋巴癌，晚期，已经没有治疗的必要了。我现在这情况也没钱治疗，不用治了，就这样吧。这大概就是老天爷对我的报应。”
    “乔乔的事情，我跟你爸爸说过了，他答应会照顾乔乔，但不能认乔乔，这都无所谓，但你爸对乔乔格外照顾的话，你.妈肯定会知道的，甚至会多想……到时候你.妈可能会迁怒乔乔，我只求你，帮我保护乔乔……”
    姜晋安落荒而逃。
    冰冷的冬夜，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
    姜晋安独自走在风雪之中，冷风夹着雪花钻入他的领口，他却一点儿都不知道冷。
    脸冻僵了，手脚冰冷而僵硬。
    他就如同是行尸走肉一般，走在这风雪之中。
    风雪再冷，都不及他此刻万分之一的心冷。
    ……
    云乔只是出来拍雪景，却没想到从阳台看下去，昏黄灯光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灯光昏黄，换做其他人，在云乔家这个高度的话，可能会看不出来路灯下站着的人是谁，但云乔的视力异于常人，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姜晋安。
    此刻风雪更大了，地上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
    昏黄的灯光照应着片片飘雪，很美，那个孤独伫立在灯光之下的人，身形更加萧瑟。
    外面零下好几度呢，这么冷，姜晋安在干什么！
    云乔顾不得多想，她自己飞快穿上羽绒服外套，又拿了哥哥秦渡的长款羽绒服，飞快地出门，下楼。
    可等她下楼之后，路灯下的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就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出现了幻觉一般。
    不过，地上的脚印，还是清楚地告诉她，刚才这边的确站着人，这人刚走。
    云乔顺着脚印追过去，很快就看到了前方那个熟悉而萧瑟的身影。
    他穿的很单薄，没有戴帽子也没有戴围巾，手套更是没有，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呢外套，很帅，但根本不保暖。
    可他好像不知道冷一般，手都不曾插在口袋中，就这么一步步向前走去，整个人毫无生气，如行尸走肉一般。
    云乔跟了他十几米，实在是忍耐不住了，快步跑上前去，把手中的羽绒服外套披在他的身上。
    “姜晋安，你有病啊！不知道冷吗？”云乔等着他。
    姜晋安缓缓转头，看她，双眸通红。
    云乔握了一下他的手，那股子冰冷，简直跟冰坨子没有任何区别。
    “你傻了吗？赶紧穿衣服啊！”
    云乔抓住他的手，强硬地把他的手塞进袖子里去，又帮他拉好拉链。
    长款羽绒服，从脚踝一直到脖子，到帽子。
    云乔又把他的手抱着暖，不停提搓，一边搓一边埋怨，“你脑子进水了？不知道冷的吗？手都已经冻肿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过来的？为什么这样子？”
    姜晋安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云乔气恼得不行，抓住他，拖他回去，进电梯，上楼，回房。
    回到房间之后，她赶忙去弄了热水过来。
    “你泡泡脚，脸也用热毛巾捂捂！”云乔说。
    体温一点点回来。
    理智也一点点回来。
    姜晋安没有感觉到冷，他只觉得疼。
    脸、手，都疼。
    她还怕不够，又把热烘烘的取暖器搬过来，抓住他的手在取暖器边上烤。
    真暖和。
    他盯着她看。
    她生气的样子，也是好看的。
    云乔一边给他烤手，一边数落他，“真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冷得要死在下面站那么久做什么？是来找我的？找我你上来啊！你的脑瓜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快点活动一下，你这手还有你这脸你这耳朵，明天估计要长冻疮的。”
    姜晋安依旧不吭声，就只是看着她。
    云乔放开了他的手：“你自己手端好，别放上去烫到了！我去给你煮点姜茶，马上就好。”
    她起身去煮姜茶。
    很快，一碗热腾腾的姜茶就拿了过来，还放了勺子。
    “喝点暖暖胃。”云乔说。
    姜晋安如同是提线木偶一般，僵硬着拿起勺子，送到嘴边。
    “刚煮开的，不烫啊！”
    云乔无语地阻止了他，“你好歹等等，吹一下啊！”
    姜晋安看着她，就只是看着她。
    云乔皱起了眉头。
    她喂他喝了几口姜茶，见他的脸已经开始变红，额头也有汗意，她这才把取暖器移开，又把他身上穿着的羽绒服给脱下来。
    “感觉好点了吗？”她问。
    姜晋安缓缓点头，看着她，不吭声。
    云乔叹了口气，坐在她对面，“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三更半夜跑来我这儿，还不上来，待在下面受冻，傻不傻。”
    姜晋安缓缓摇头：“没事。”
    “没事？”云乔哼了一声，“才怪！不想说啊，不想说就去睡觉，客房都是收拾好的，随时可用。”
    姜晋安摇头，“我还要回去，不住这儿。”
    云乔皱眉，“这都几点了，外面下大雪，打车都不好打，路上也危险的。再说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住客房去。”
    姜晋安坐着不动，看着她。
    “现在还不想睡？那你自己看电视或者玩手机吧，我还要弄点东西。”云乔说。
    姜晋安靠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拿出笔记本敲敲打打。
    云乔弄完自己的东西，伸个懒腰，一抬眼就发现，姜晋安还在看着她，眼睛发红。
    “怎么了这是？”云乔合上电脑，看他，“给你一次机会，有什么事情立刻说，晚了我就不听了啊。”
    姜晋安盯着她看了几秒，缓缓地笑了一下，“没什么，就只是，想看看你。”
    云乔耸耸肩，“再看收费哦。”
    “男朋友看，也收费？”
    “对呀。”云乔笑眯眯地说。
    姜晋安坐了起来，看着她：“乔乔，我能亲你一下吗？”
    云乔愣了一下，脸有些发烫。
    咳，亲一下啊，她也有些害羞的。
    不过他们是男女朋友，已经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牵手接吻，都是正常程序吧，嗯……
    云乔点头，“好啊。”
    她坐在他对面，他坐在她对面。
    他忽然起身，弯腰俯身，一只手撑在她背后的沙发靠背上，另一只手捧着她的脸，他低头看着她的脸。
    她真好看。
    全世界最好看的女孩子就是她了。
    “傻瓜，接吻是要闭上眼睛的。”他轻笑着说道。
    云乔眨巴了一下眼睛，“噢噢！我第一次嘛，没经验。”
    第一次？
    姜晋安的唇绷紧成一条直线。
    他盯着她这张姣好的面容看，仔仔细细地看，任何一处都不放过，他在用自己的目光，把这张脸雕刻在他的心脏之上，从此，只要他还有心跳，只要他还活着，他的血液就都必将沾染上她的气息。
    从此之后，他每一次的心跳，都代表一次想她。
    他终于还是，低下了头。
    老实说，云乔也是有些紧张的。
    吻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可她真的有些紧张。
    他的气息近了。
    即便是闭着眼睛，她也能够感受到他的唇，即将落在她的唇上。
    可他又停住了……这，是她的初吻……
    云乔都有些崩溃，忍不住想要开口说话了。
    而他也终于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他的手轻轻地扶摸着她的脸，他的唇，落在了她的额头之上。
    原来只是，亲额头啊。
    云乔在心底想，原来姜晋安比她更保守的呀。
    他的唇，贴着她的额头。
    一秒，两秒，三秒。
    之后，他忽然抱住了云乔，他的侧脸贴着她的侧脸，一个紧紧的拥抱，一个有些焦灼的拥抱！
    云乔都快要被他给勒断气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放手，在云乔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快步朝着门外走出去。
    云乔完全愣住。
    等她反应过来，房间门已经被他给甩上。
    这人又要干什么！
    羽绒服还丢在沙发上呢。
    云乔赶紧追出去，可是姜晋安已经进了电梯，已经下楼。
    云乔一直追到小区门口，都没看见人。
    保安大叔说：“追小男朋友？人坐上车走了。”
    云乔哦了一声，赶紧返回。
    外面也太冷了。
    她回到家的时候，手机上已经有了一条信息。
    “乔乔，我回家了。”
    “乔乔，对不起。”
    连续两条信息。
    云乔哼了一声，拿着手机回复：“你有病啊，才刚暖和起来，就又跑。衣服都不带，不怕冻坏吗！”
    姜晋安没有回复。
    云乔无奈，又编辑了一些信息发送过去：“注意保暖，回去后赶紧喝点热水，泡个热水澡，记得准备冻疮膏……”
    车上。
    姜晋安看着手机短信，整个人蜷缩在车后排，压抑低泣。
    他不能哭出声，只能把一只拳头塞进嘴里，死死地咬住，任由眼泪滚滚而下。
    滚烫的眼泪，冰冷的心。
    这是他和她的告别。
    从此以后，这世间再无他爱的人，有的，只是他妹妹。
    好梦最难留，是仙是幻是温柔。
    独自凄凉还自遣，自制离愁。
    透过眼泪看窗外的飞雪，朦胧模糊。
    我愿为你不顾一切，可如今，从你的人生中退场，才是我能给予你的，最深的美好，和最后的温柔。
    再见。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