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开玩笑。”
    周良人严肃说：“你再往万定河排放生活污水，那整个万定河就真成臭水沟了，河水不仅污染，连周围土质和村镇居民的健康都会受到严重影响，甚至诞生细菌病毒，贻害无穷啊。”
    郭厂长闻言，苦笑一声：“周老板，你以为我不知道贻害无穷？
    我知道的啊，可是没办法，市区里五十万人指着我这污水厂排污水。
    这么多人一天就是10万吨污水排放量啊，一个月300万吨污水啊，我这要是停工了，整个城市都得被粪水淹了，你说，我敢停吗？
    我想停，那市里也不敢让我停啊。”
    “那不能花钱升级一下排污设备吗，你这排放的废水一看就不达标，升级一下设备，也能减轻污染啊。”
    周良人问。
    “我知道，可我没钱啊。”
    郭厂长一摊手。
    “这么大个污水厂没有钱？
    郭厂长说笑了。”
    周良人不信。
    郭厂长很无奈的说：“周老板，我在09年建污水厂时，一口气掏了2个亿建厂，后续每年花费的污水转运费，逐年递增，到去年为止已经是达到3000万了。
    虽然市里会给我发放污水处理费，可也就是每吨0.9元，雷打不动，一年3600万吨生活污水也就收费3420万元。
    一进一出，获利才420万元，赚的钱还不够赔呢，11年下来，我都赔钱赔早就想停厂了，可市里不允许啊，停了，五十万人全都得跟着活在粪堆里。
    这些年我咬着牙硬抗过来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这个厂负债率早就破百分之百了，没有银行敢借钱给我了，也没有人敢让我关门。
    市里时不时给点补助，也就勉强勒紧裤腰带撑下去，你说我怎么升级净水设备？
    没钱啊，我转让都没人接手，你说让我不要排放污水到万定河，我也想啊，要不，你市里说一声，市里只要答应，我马上申请破产。”
    周良人：“……”实在没想到本市的污水处理厂老板日子过的如此苦逼，简直惨绝人寰了，难怪没钱升级净水设备，难怪万定河污染成这个鬼样子，也没人敢说停，停一天，义桃市就得被粪水淹了。
    “你看，周老板，你家大业大也解决不了这难题吧，要升级净水设备我没钱，要停工，市里还不让停。
    我特么都资不抵债了，银行都不敢强行让我关门，我要转让也没人敢接手，你说我能怎么办……我太难了。”
    郭厂长无奈的捂着脸，连连叹息。
    “要不……转让给我？”
    周良人迟疑的说。
    “什么！？”
    郭厂长猛的抬头，双眼睁大，震惊的说：“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你要干嘛？”
    周良人一愣：“我说，你要不转让给我吧，我来接手，万定河坚决不能在这么被污染下去了。”
    “卧槽卧槽卧槽……”郭厂长兴奋的大叫连连，激动的握住周良人的手：“周老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冲你这份诚意，我今天跳楼大甩卖，1个亿，你给我1个亿，这污水处理厂就是你的了。”
    周良人心中默默算了一下，义桃市就这么一个污水厂，作价10亿完全没问题，不过污水厂负债率百分之百，也就是欠银行10亿，1亿入手再付10亿还债，总共11亿。
    为了完成净化污水河的任务进度，花11亿完全是值得的，毕竟与动则数百亿启动资金的种树任务相比，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可以的，1个亿我接了。”
    “马上签合同！”
    郭厂长害怕节外生枝出现变故，立刻跑到办公桌后将一份转让合同拿了出来，这转让合同，鬼知道郭厂长准备多久了，也许从亏钱的那一年就备好了，可惜没人签，拖到现在。
    “不用这么急吧，郭厂长，你到底有多想甩掉这个烫手山芋啊。”
    周良人握着笔签下字，哭笑不得。
    郭厂长拿了合同，心中踏实了不少，实话实说了：“周老板啊，你不知道这污水处理厂有多难搞，全国660个城市，污水厂也就418个，平均下来，1.5个城市合用1个污水处理厂。
    你知道为啥这么少吗？
    因为这就是个国家为了照顾民生的公益性生意，民营做的最好的，累死累活可能也就保持利润在20%，而且还必须长期做，否则只能亏死在半路上。
    你不要觉得我在危言耸听，我跟你说说我这些年的经验也给你一个参考。
    第一，这人口爆炸增长，污水逐年增多，你看今年只有50万人，到了明年可能就是55万人，后年60万人，大后年65万人，以此类推，处理污水量只会越来越多，不会越来越少，这就需要不停的花钱投入不停的花钱投入，赚的钱还不够投呢。
    第二，随着环保标准提高，你的设备要不断的跟进升级，这又是一笔巨大资金投入，你具体可以看看汽车的国1到国五的发展史，我这个污水处理厂的净水设备只相当于国三，再过几年，你不升级，环保局也得逼你升级，贷款借钱也得升，而且银行大概率不给批，就因为是污水厂盈利非常差，所以贷款非常难。
    第三，收益，污水处理厂的收益只源于跟市里收取污水处理的‘服务费’，这笔费用我已经跟你说了，靠着收这笔污水处理费，绝对是亏的你怀疑人生，想盈利只能接工业污水项目，医用污水项目和农业污水项目，这不仅需要过硬的关系，还需要一笔巨款投入，没钱能只被活活拖垮，看我就知道有多惨了。”
    周良人听了这么多，感觉大开眼界：“多谢郭厂长提醒。”
    “你不后悔！？”
    郭厂长惊讶不已，本以为说了刚才那一份话，换个正常人怎么都会觉得掉坑里了，谁知道人家还道谢。
    周良人疑惑：“后悔什么？
    我本来就是冲着环保来了，亏就亏吧，一百年也就亏个几十亿而已，亏的起。”
    “嘶……亏个几十亿而已？”
    郭厂长倒吸一口凉气，瞅瞅，这说的是人话嘛。
    “有问题吗？”
    周良人眨了眨眼。
    郭厂长连连摇头，敬佩的竖起大拇指：“没问题，您牛b。”
    就这样，污水处理厂就被买下来了。
    有钱有时候还真可以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