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总？吴总？”
    “哦？你叫我？”吴忧眯开眼，打了个哈欠，在原地伸懒腰，“人老了就是容易这样，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吓死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
    “我身体好着哩，每个月都会去体检，器官用到80岁不成问题。”
    “这么频繁么？”
    陈博想起自己，只有公司组织的每年例行一次，体检完各个都是哀鸿遍野的，三高已经算谢天谢地的，最怕要单独复查其他科目。
    嘴上说着来年要珍惜身体，好好锻炼，不出一星期就全然抛诸脑后，该加班加班，该熬夜熬夜。
    “那是，我这身体金贵，行里指望我完成全部的代码编译工作，没有替代的人选，想退休都不让，不过这会儿有你在，我相信这份伟大的事业后继有人。”
    “伟大的事业。”陈博倒没感觉出哪里伟大了，真要论成就感，或许跟行政前台登记访客信息不相伯仲。
    “不要小瞧了我们的工作，这关乎到数以亿计人的金融安全。”
    “嗯，一定不能掉以轻心。”陈博差点没憋住。
    本想继续专注工作，但想起刚才的问题还没解答，陈博于是问道：“这个代销理财预计收益，是根据什么测算出来的结果，我看代码的注解只有个笼统的大数据相关。”
    吴忧点拨道：“代码里面是什么就是什么，不用往深了想。”
    “嗯？这样好么？会不会有失偏颇。”陈博纠结犯难。
    “那也是原始代码的问题，谁让设计之初的人就没把细节考虑周到呢，我们要做的不是勘误，只要原汁原味翻译就行。”
    吴忧的一番话打消了陈博的顾虑，他照着代码内容翻译，尽可能的契合核心思想，体现主体内容。
    “吴总，这个代码有点累赘，废话有点多了。”
    陈博看不惯，这金融系统里的码农水平也太次了，低级错误一堆，放在互联网大厂不用熬到35岁，25岁就能提前退休了。
    “别管它是不是废话多，哪怕一句有用的都没有，照着编译就完事。”
    “代码的格式有误，拼写还错了，这要不要....”陈博又找到不合理的地方。
    吴忧压了压手，制止住陈博试图修正源代码的念头，“反正程序再跑，你不要多管闲事，用了几十年的东西，没点小毛病那才叫不正常呢。”
    “那错误的部分需要编译么？”
    陈博指着其中一处代码，“借贷合同打头的第一人应该是主借款人，连带担保人的名字跟在主借款人的后面，可代码的输出条件少了限制因素，生成的模板合同是按字母顺序排列的，有可能是担保人的名字在最前面。”
    “原汁原味，记住这个词，把它烙在你的大脑里。”
    被教育过几次的陈博双手拖着太阳穴，无奈地点点头：“好的，我深刻印在脑海中了。”
    桌面的系统时间是坏的，一直停在早上8点，连日历日期也是纹丝未动，时间静止在13年前。
    不知干了多久，信号被屏蔽，只能靠肚子的饱腹感来判断，可是早上那几碗茶，打乱了消化系统的节奏，一时半会儿也不清楚到没到饭点。
    推平三个模块组，陈博稍作休息，不用找bug的感觉真好，这份工作当真是轻松。
    不过有吴忧在，即便想找都能给摁回去，连想法都不准有。
    见吴忧一直盯着电脑屏幕发愣，陈博关切地询问道：“吴总，吴总？”
    “干嘛？工作完成了？”
    陈博战兢兢道：“没有，我看你一筹莫展，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愿意贡献绵薄之力。”
    吴忧挥了挥手打发人：“我就是偷个懒，你不用管我。”
    偷偷瞄了眼对方的进度，这文档紧挨着之前演示那个，敢情这么久下来，工作量才一页代码的编译。
    这效率别说是退休了，不得愚公移山才能搞定，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银行系统的代码又长又臭，陈博大胆推测金融码农或许是按代码行数算绩效的，不然为什么热衷于写无效代码，有时无效的比有效的更难编译，因为你很难从中提炼出有价值的信息。
    金融是出了名的讲究稳定性和安全性，新技术的应用对金融作用不大，正所谓船大难掉头，等金融业好不容易适应了新技术，市面上早已有更成熟先进的技术问世。
    所以多数时候，金融业的系统都是断层迭代的，每个模块间的业务彼此差距甚大，但耦合起来却总能神奇的运转。
    一天不到的功夫，陈博领教过十余种编程语言，包括新世纪的wdf。
    wdf，有多种解释，官方里的解释是wisdom fool的缩写，意思是智慧傻子，号称傻瓜都会用的编程语言，国人喜欢把它称作王德发，也带有骂人的意思。
    wdf语言是一款真正意义上的中文编译器，拥有完整的组织架构和开发环境，起初因为受众面小，只在几家公司内部使用。
    大部分资深码农都不屑于学习，如果新人的技能里有注明懂wdf，入职后会时常拿王德发作为调侃，久而久之，王德发就变成wdf信徒的代称。
    随着枫叶为首的公司不断开疆拓土，wdf语言逐渐扩张到其他领域，因为上手难度低，无需懂英文，初中文化的语言逻辑就能编译一段凑合能用的代码，wdf语言成为每个码农入门的必备语言。
    这是一个跨时代的进步，不亚于从拨号上网时代飞跃到大数据推送猜你喜欢，数次迭代后的wdf具备了搜索关键词自动生成可用代码，从成熟模板到商业定制，自动化计算碾压原本的人力编写，彻底摧毁了行业的技术壁垒。
    “我可以在系统外新建一个空白程序么？”
    “你要干嘛？”吴忧问。
    “体验一下wdf语言。”陈博对这一新鲜事物充满好奇。
    “我这刚好在测试，你想怎么操作。”
    陈博随口说：“把不同净资产客户的收入情况进行汇总，分析他们的收入构成以及资产收益率的变动关系。”
    “哦。”
    吴忧依次搜了[净资产][收入来源构成][资产收益率]这几个关键词，没几分钟就从模板里找到合适的，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拼凑在一起。
    “这比蜘蛛纸牌还简单。”陈博啧啧称奇。
    “好久远的游戏了，你也玩过？”
    “小时候看我爷爷玩过。”陈博急忙改口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