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子它已经尽力了，请不要再为难炉子。”
    赵青山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回荡在炉前。
    吴厂长、张工及热轧厂一众职工望向赵青山，你谁呀？
    “大家好，同志们好，天气炎热，伙计们辛苦了。我是钢研所赵青山，加热炉取向硅钢严重烧损的问题，恰好是我和我导师研究过的课题。”
    简短而必要的自我介绍后，赵青山直入主题：“三号加热炉是我司生产硅钢的咽喉，加热到1200度以上，炉子它真的已经很耐操了。如果想让炉子更耐操，换言之，想要提高硅钢产量、降低维修成本，应该从材料方面切入。”
    吴厂长眼睛一亮，连忙与赵青山握手：“小赵同志你好，你讲的很对，很有建设性，请继续讲下去，讲详细一点。”
    赵青山接着说到：“材料是什么？材料是硅钢保护涂料，在硅钢坯加热到300度左右时，喷上保护涂料，那么就有可能实现吴厂长提到的烧6000吨修一次炉的目标，从而提高产量，降低成本，创造更多的经济效益。”
    张工苦恼不堪：“小伙子，你讲的这套东西，是非常理论化的东西，不可否认，它在理论上确实成立。但是，在实际生产中，我们用了新日铁的硅碳化硅系保护涂料，极限就是5000吨，不可能再提升了。”
    赵青山笑了笑：“那就换一种新的保护涂料。”
    “新日铁的硅碳化硅系，是国际上最好的保护涂料。小伙子你告诉我，我们换哪家的？”
    “换江钢自家的。”
    “我们江钢有自产的硅钢保护涂料？”
    赵青山拍拍胸脯：“现在没有，但总会有的，会比鬼子的更环保更高效。”
    张工显然是吃惊的：“你们钢研所要开发一种比新日铁涂料更好的涂料？”
    赵青山点点头道：“是的，到时候还希望咱们热轧厂大力支持相关的试验。”
    “我并不质疑钢研所的研发能力，赵工，请问你们课题组的承担人、负责人是谁？”张工毕竟也是工程师，他熟悉研究所、设计院的那套科研流程。
    赵青山说到：“李高工，刘工，马工……所里这方面的专家太多了，以课题任务书上的名单为主。”
    张工半信半疑的问：“哦，你们还在调研阶段是吧？还没开题呢？”
    赵青山神秘一笑，暂时保密。
    吴厂长作出总结：“赵专家，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把三号炉的能力提到6000吨，就是帮了我们热轧厂的大忙。等你们钢研所的课题任务书下达到热轧厂，我们热轧厂一定全力配合。我是厂长，这事我说了算！”
    “厂长英明！”
    事不宜迟，赵青山立即骑车往所里赶。
    周铁男蹬车追上，他迎风大喊：“赵青山你是不是发羊癫疯了！”
    “不！我比任何时候更清醒！”
    “你连初级技术职称都没有，你凭什么在车间吹牛逼！”
    “吹牛逼需要技术职称吗？”
    “赵青山，你蛮气人！”
    “周铁男你气死算了，我正好继承你的技术职称！”
    “这个课题难度太高，所里不会批准你开题的！而且，你也没资格开题！”
    “回所里请示一下领导呗，不行拉倒！”
    两人吼了一路，一直吼到钢研所。
    两人的领导是马汉兴工程师，马工是d340课题组的承担人。
    d340课题组的工作内容是消化专利，实现量产，填补国内这个牌号硅钢的空白。d340的专利消化课题当然是重要的，但赵青山更乐意做专利发明性质的科技项目。
    “发明一种更胜新日铁硅碳化硅系的新涂料？赵青山，你何德何能？我马汉兴都解决不了的技术难题，你小子可以解决？你脑子被门夹了？你燕京钢院毕业的了不起？你以为这是在钢院做毕业设计？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这是哪里？”马汉兴劈头盖脸一顿咆哮，灵魂拷问逼近哲学高度。
    眯眯眼男人的欺骗性是他看上去永远在笑，永远人畜无害。周铁男嘿嘿偷笑，赵青山你不听我劝，嘿嘿嘿，被领导批评了吧。
    赵青山解释道：“马工，我……”
    咚！
    马汉兴重拳砸桌：“燕京钢院毕业的确实了不起，我马汉兴也是燕京钢院毕业的！”
    “马工，师兄，我……”
    “别跟我啰里啰嗦的，赵青山，你把课题任务书写出来，如果你的任务书能说服我，我就去说服高工主任，让你当课题负责人！”
    “好的，大师兄。”
    正常情况下，刚毕业几个月的大学生不可能胜任课题负责人。
    时代给了赵青山机会，改革开放，春雷乍响，各行各业面临新的机遇与挑战。国家需要大量优秀的科研人员、工程技术人员，英雄莫问出处，好汉不看年龄，谁行谁上。
    编写课题任务书是严谨严密的工作，前期调研，研究目的，技术依据，方案措施，国内外情况……短则一两月，长则一两年。
    赵青山来到钢研所资料室，借阅《中国冶金》、《metallurgid materials transa》。
    江钢已经有电脑了，286的，dos系统，但上不了网，技术依据、国内外研究情况的信息来源主要依靠资料室里的学术期刊、技术文献。
    刷几百斤文献就能刷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技术方案吗？
    看个人吧。
    赵青山并未携带超时空脑电波图书馆系统，他知道大致的趋势走向，哪能记得那么多专利核心参数或配方成分？
    但是，赵青山发现，不论文献年份，只要他全神贯注阅读技术文献，就能回忆起相关的技术数据。88年的数据，89年的，90年的……
    他称之为“跳跃式刺激回忆法”。
    &s of minimizing iron loss by 67%……（略去728mb的文字、数字、图表）。
    降低67%的烧损率！
    氧化镁三氧化二铬系！
    邦邦。
    手指敲弹金属制品的脆响。
    周铁男拿着不锈钢饭盒出现在赵青山身后：“赵专家，你在资料室蹲了一上午，可有收获？”
    “当然是有收获的。”
    “不吃午饭吗赵专家？”
    “我还能再看几本文献，我不饿，周工你自己去吃饭……给我带半斤豆沙包。”
    “一起去食堂会死？”
    “别打扰我，我到关键阶段了。”
    “神经兮兮！”
    周铁男嘀咕一句，转身离开。
    赵青山刷了一整天的文献，心中已有具体的技术方案。
    下班了，赵青山骑着铃铛不响哪里都响的古董车，以不可思议的高速飞驰。
    刷！
    赵青山骑行到江钢三中门口。
    急刹！
    优雅的刹车，嚣张的轮印。
    江钢三中是江城的著名中学，与黄冈中学、华师附中并称为楚州省三驾马车。
    老婆曾口述：我就读于江钢三中，品学兼优，人美声甜，团结同学，尊敬老师，87年考上大学，91年毕业，91年的那个夏天，我回家与父母团聚，在钢城剧院遇见了你这个死鬼……爱你哟，死鬼。
    老婆好棒，老婆好甜，老婆好可爱。
    赵青山掐指一算，老婆今年17岁，在江钢三中读高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