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慕今日的例会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最近宁国真的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例会基本上都是一样的内容。
    而例会之后，凌冽将倾慕叫去楼上的御书房。
    倾慕随着父亲上楼后，端正地站在厅中央，望着他：“父皇，今日周一，我还要去雪山。”
    每个周一他都会去，这是他跟大头交代好的。
    而今日大头来得早，是因为想那些兄弟姐妹们了。
    所以倾慕让他早点过来，落在太子宫天台，再让甜甜带着大头去春蕾居看望孩子们。
    不过算算时间，例会都开了一小时，大头也差不多该回太子宫等着他了。
    凌冽往真皮座椅上一靠。
    指尖打开按摩功能，闭上眼睛：“懒得看你。
    你脸上这种阴柔的表情，让我觉得你又回到了倾羽跟贝拉走失的那段时间。
    什么事情让你的心情如此沉重？”
    知父莫若子。
    虽然这小子一双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但是从小养大的儿子，心思如何，秉性如何，凌冽岂会不知？
    这是他的太子。
    是他宁国未来的希望。
    凌冽安静享受着按摩，等不到回答，这才睁开眼。
    灯光下，倾慕始终安静地站着。
    他的双眼凝视着地板上反射出的影子，似乎整个人都陷在某种情绪里。
    凌冽挑眉，声音不由冷了几分：“到底什么事情！”
    倾慕睫毛几不可闻地颤了颤。
    他没有哭。
    但是声音缥缈似梦：“我很小的时候，还不认得沈歆旖，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样子。
    我那时候，只有一个心愿。
    我想要妈咪幸福。
    但是如今，我最害怕的，不是她会不会幸福。
    而是……
    她会不会受伤？”
    一整个例会，倾慕脑子里想的全都是纪家的事情。
    豪宇集团的商业价值毫无疑问。
    所以收购一个公司需要太多太多的资金，在资金并不充裕的情况下，只要买入董事局持股最高的份额，就可以成为董事长，就不需要吞下一整个豪宇集团。
    这一点很符合慕亦泽的经济现状。
    凌冽给过他们下下辈子都用不完的养老的钱，但是这些钱绝对不可能支撑他们吞下38％的股份。
    这一点也很符合北月的经济现状。
    因为北月可以支持慕亦泽完成股票购入，却无法支持他吞下一整个公司。
    所以……
    他们不需要让豪宇集团彻底成为他们的，他们只需要将纪倾尘拉下马就可以了。
    倾慕夫妇只有一女，儿子是领养的，这辈子还能不能生出儿子都不知道。
    倾容是洛家的长子嫡孙，还有纪倾尘这样强大的后盾。
    将来在倾慕夫妇一直没有亲生男丁的情况下，舆论一旦起来，那些曾经站在宫医院的大楼前等到半夜，想要看看慕天星生下的小五是男是女的大臣们，必然再次蠢蠢欲动。
    凌冽是帝王不错。
    但是凌冽总有老的时候。
    总有无可奈何、想管却又管不了的时候。
    倾容是长子嫡孙、倾容虽然暂时没有孩子，但是倾容王妃的娘家实在是厉害。
    纪倾尘死了还有纪雪豪，纪雪豪永远不会死！
    纪雪豪不会死，就表示纪家这个大财主将永远是倾容的后盾。
    那干脆从一开始，趁着纪雪豪一心修仙、少不更事、还未长成纪家的参天大树的时候，赶紧将纪倾尘拉下马来。
    这样往后，就再也没有纪雪豪什么事儿了。
    而且慕亦泽购入的是股票，把纪倾尘拉下马之后，再抛了，赚高价的钱。
    他这一招玩的似水不漏，并且对自己一点损失都没有。
    这才是为什么他们持股超过了30％，明明达到了收购条件，却迟迟不愿意向证监会递交收购要求的原因。
    慕亦泽拉下纪倾尘，解决了倾容的这个隐患。
    倾容一没儿子，二没靠山。
    成了一个穷当兵的王爷，他还有什么？哪个大臣还会支持他？
    而且经此一战，慕亦泽始终不露面，他灭了纪倾尘，还赚了个盆满钵满。
    但是被套住的散户们，可能就要倾家荡产，就要跳楼卖孩子了。
    那时候，谁来可怜可怜买了豪宇集团股票的普通老百姓啊？
    有一个人因为这件事跳楼自杀，豪宇集团的名声也臭了。
    纪倾尘即便是想要借助中国纪家的力量将公司夺回来，只怕也无用，臭掉的馒头，不如弃了，不如从头再来。
    但是纪倾尘今年贵庚？
    一个打击，估计他跟他老伴都不行了。
    再者，纪倾尘还是做过换肾手术的人，能活到现在，已经非常艰难。
    所以现在，你若问倾慕：人心是什么样子的？
    他会告诉你：冰的。
    凌冽关了座椅电源，从书桌前起身，大步走到儿子面前。
    他俯首凝视儿子的脸，而后伸手将他拥在怀中，问：“乖，倾慕啊，你跟父皇说说，到底怎么了？”
    倾慕想着可爱的妹妹倾羽，想着纤尘不染的少年雪豪，想着经过了生离死别的大哥大嫂。
    他在凌冽怀中深呼吸，往后退了一步。
    抬头望着凌冽：“我没有证据。”
    凌冽蹙了个眉头：“什么事情？”
    倾慕沉默了好一会儿，生怕自己的主观判断影响了凌冽的判断。
    想清楚之后，他才道：“卓希叔叔查到北月一家公司，不断购入豪宇集团的股票，已经高达38％，却从未对证监会递交过任何收购要求的书面协议。”
    凌冽愣住了。
    他每天事情太多太多，但是事情都这么大了，纪倾尘居然一点消息都不露出来。
    纪倾尘竟然不跟凌冽开口！
    倾慕又道：“雪豪跟纪伯伯都不肯说，大哥大嫂也不肯说。
    是倾羽忍不住跟我说，我觉得奇怪，才找了卓希叔叔帮忙。”
    凌冽忽然觉得很愧疚。
    果然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北月一直在向上发展，清雅一直喊穷喊苦，一直要这个要那个，要个不停。
    可是纪家都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了，搞不好纪倾尘都在家里发了好机会心脏病了。
    但是纪家人谁跟凌冽提过一个字？
    如果今日倾慕不说，凌冽还蒙在鼓里！
    举国上下那么多企业，今日崛起明日破产，太多了。
    他作为帝王的关注的视角必然是国际上的事情。他不可能始终盯着宁国又有哪个公司要倒闭、要易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