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球离开了，很快便消失在天空，连望远镜都看不见踪影。
    但它们带给凉军的阴影却没有散去，反而像发酵的酒一样，随着时间推移变的越发浓郁。
    有军纪压着，凉军将士不敢公然谈论传单内容，但军纪再严厉也压不住他们那颗躁动的心，强行被逼回帐篷的将士聚在一起，谈论的全是分到土地后的幸福生活。
    军中条件有限，不可能让每个人都住单间，睡的全是大通铺，如此情况下怎么可能杜绝得了谣言传播。
    人是会相互影响的，几句话上头，原本没想法的人也被调动起了情绪，偌大的凉军大营看似平静，实际上已经起了暗涌，若不能及时压下，用不了多久便会爆发，届时……法正很清楚他现在面临的危机，但短时间内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只能一边强行压制一边耐心等待马超归来。
    前几天马超偷袭杜己成功将其打败，并夺下杜己携带的粮草。
    杜己战败后没敢再往高奴冲，反而退到百里之外重建防线，静等曹洪援军，他丢下的粮草自然成了凉军的战利品，可那该死的郭图死死守着高奴，马超想将粮草顺利搬回来根本不可能，只能翻山越岭，一趟一趟的跑，而且不能带太多人。
    大营距放粮之地太过遥远，每天最多只能跑两趟，好几天了依然没有搬完。
    法正耐心等待，等到申时末马超才赶了回来，刚进大帐就问道：“孝直，营中气氛好像不对，出什么事了？”
    “唉……”法正叹息一声，递过张传单将中午发生的事详细讲了一遍，等马超彻底消化之后才说道：“事情大条了，曹贼抓住了我们的软肋，借机扰乱我们的军心，处理不好咱们即将死无葬身之地。”
    马超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慌乱，反而表现的极为冷静，原地思忖许久才说道：“说说你的想法。”
    法正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说道：“两个办法，第一，翻山越岭绕开高奴，直奔并州腹地，杀出雁门进入草原，不过未必攻得破雁门关，一旦被缠在关下，很快就会被魏军包围，到时逃都没地方逃，因此我不建议这样。”
    天下九塞，雁门为首。
    雁门关虽是对外的，从里面攻打会容易许多，但也是相对而言的，凭凉军现在的实力，就算能攻下也需要很长的时间，他们目前最缺的就是时间。
    马超蹙眉道：“第二呢？”
    法正说道：“立刻撤往贺兰山，现在就走，晚上休息再吃饭，魏军主力已经过了雕阴，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不过我怀疑，曹贼拖延这么多天，肯定已经派人去贺兰山堵截了，咱们可能要经历一场硬仗。”
    “按你的意思办，我这就去准备。”
    马超也是雷厉风行之人，立刻转身走出帅帐，安排撤退事宜。
    命令传出，凉军很快动了起来，收拾完后立刻出发，向西北方向撤退。
    藏在附近山中的魏军斥候第一时间将此消息向曹操送了过去。
    百里之外，魏军主力举着火把连夜赶路，火把几乎人手一只，远远一看竟比天上的繁星还多。
    大军前方，曹操骑在马上兴奋的说道：“毛八年那边已有消息传回，说咱们的攻心之术起了作用，凉军如今无心恋战，轻易便可拿下。”
    西凉铁骑天下无双，统帅马超又是连羌氐都佩服的神威天将军，无敌的将军率领勇猛的士兵，别的不说战力那是非常让人恐惧的，看看西楚霸王项羽，垓下一战，面对刘邦的重重围困依然能杀出重围，可见其勇猛。
    马超虽然比不过项羽，却依然有突破重围的能力，这样的对手谁遇上不头疼。
    现在不同了，凉军只想回家无心恋战，马超一人就算再猛又能如何？
    此战之后，整个西凉都会归于大魏，一战定胜负一劳永逸，想想都爽。
    曹昂同样兴奋的说道：“没错，两军交战，士气最为重要，没有士气，再精锐的军队也会变成软脚虾，以法正的性格，这会八成已经往贺兰山逃了，爹，要不咱改方向吧，辛苦赶到高奴城下却扑个空，太丢脸了。”
    曹操冷笑道：“没事，你子孝（曹仁）叔已经提前赶去贺兰山布防了，咱们就在后面慢慢悠悠的走，让攻心之计继续发酵，但这种事需要每天提醒，扔着不管说不定过几天人家就忘了，命令毛八年和成宜，继续在凉军之中散布谣言，惑乱凉军军心，至于如何操作，他们自己想办法。”
    “得嘞。”
    曹昂笑着答应下来。
    向前又走了不到十里，一人迎面冲来，很快便被魏军发现并带到曹操面前，正是潜伏在凉军大营附近的魏军斥候。
    斥候气喘吁吁的说道：“陛下，凉军天黑之前已经撤离，往贺兰山方向走了。”
    曹操瞥了曹昂一眼，笑道：“还真被你小子说中了，命令下去改变方向，再传令杜己和郭图，让他们率军跟上，杜己这个废物，几万大军被人家一千人杀的四处逃窜，还能再无能点吗？”
    钟繇替杜己辩解道：“陛下，这事也不能全怪杜刺史，他领的那些兵确实不怎么争气，倒是郭图，守住高奴为我们争取到了围歼凉军的宝贵时间，理应重赏。”
    曹操点头道：“确实如此，先记下，战后统一论功行赏。”
    每个人身上都有闪光点，郭图虽然谋略有点，其他方面能力还是不错的，更重要的是忠心。
    当年袁绍怕他泄秘刺杀于他，他却始终死咬着不松口，直到袁绍战败南逃也没泄露一句有关袁军的秘密，这样的人曹操岂能不欣赏？
    没有领导不喜欢愚忠的属下，原因无他，这样的人用着省心，放心啊。
    掀起手腕衣袖，借着火光看了看时间，曹操说道：“咱们不需要跟马超一样亡命天涯，就地扎营吧，让将士们休息好，遇到凉军才好作战啊。”
    命令很快传下，大军原地停下就地扎营，很快便裹着棉被进入睡眠状态。
    一夜无话。
    早晨天刚蒙蒙亮将士们便被喊起，吃过早饭收拾东西，朝西北方向加速赶去。
    这次众人一扫之前的阴霾，脸上全露着轻松的笑容，在他们看来，马超已是瓮中之鳖了。
    中午左右，斥候回报说北边发现了郭图的军队，郭图军同样有斥候，也发现了曹操的踪迹，第一时间赶来见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