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向来不知天高地厚，放眼处皆自负才高八斗。
    一群十几二十几的考生在殿上指点江山，侃侃而谈，眉宇间神采飞扬，充满青春活力。
    龙椅之上，刘协却脸色铁青，五指紧紧抓着座椅扶手，恨不得将其捏成粉碎。
    大汉还没亡呢，你们就想着推倒重建，重新治理，不觉得早了些吗？
    还有这满朝文武，放眼望去全是乱臣贼子，可恨。
    曹操背对着刘协，没有发现他脸上的异样，看着蒋琬笑道：“你不适合做大鸿胪，你适合做廷尉。”
    蒋琬拜道：“谢丞相夸奖。”
    曹操点头看向他人，问道：“还有谁要说。”
    一名十六七岁，身穿白衣长着一对白眉的少年出列拜道：“襄阳马良见过陛下，见过丞相，学生以为大汉的弊病在州牧制。”
    “当年太常刘焉以刺史，太守行贿买官，盘剥百姓，招致众叛亲离为由上书灵帝废刺史设州牧，并自请入益州，刚到成都便派张鲁入汉中，阻断交通斩杀汉使，趁机自立，此后数年诸侯纷纷效仿，天下由此而乱。”
    “学生以为朝廷想要实现大治，必须令出一人，舍弃州牧制，恢复并巩固郡县制，否则各路诸侯相互攻伐，战火连天永远没个消停的时候。”
    “可惜如今各诸侯羽翼已丰，并且都已尝到权力的美味，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想让他们将手中的权力叫给朝廷几乎不可能。”
    “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众虎并立，既然如此，就只有战了。”
    “学生若为大鸿胪，对内重视农耕，新修水利，发展经济，对外修炼甲兵，以朝廷名义讨伐不臣，平定四方，待天下稳定后再挥师西进，开疆拓土。”
    “曹司空修海港建海军至今已有五载，五年来大汉战舰飘洋过海巡视四周，学生这才得知，大汉之外还有曹洲，有宋州，有贵霜，有安息，有罗马，天下如此之大，我们却缩在大汉当井底之蛙，不觉得可悲吗？”
    “几千年前我们只有黄河流域巴掌大的地方，先祖筚路蓝缕，不断开拓才将领土扩大到了如今的十三州，祖宗披荆斩棘打天下，身为后辈，我们有何脸面躺在他们的功劳薄上混吃等死。”
    “所以学生非常同意并拥护曹司空的想法，在海外建立封国分封诸侯，重走一遍夏商周，几百上千年后，我汉人的天下就不止大汉十三州，而是三十州，三百州，乃至三千州，到那时才是真正的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当然，此功业不可能一代人完成，但有什么关系呢，子生孙孙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只要后辈儿孙拥有进取之心，天下何事不成？”
    “啪啪……”曹昂拍着手掌上前笑道：“季常兄此言说到我心坎里了，我大汉就该傲视四方，汉家百姓就该头颅高昂，这片土地只能姓汉。”
    “正是。”
    马良笑道：“学生也是这么想的。”
    看着他俩在那一唱一和，郑玄刘洪面面相觑一脸无语。
    这届年轻人野心有点大啊，大汉的家底撑的起来吗？
    曹操却捋着胡须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目标远大却不盲目，是个可造之材，还有谁要说？”
    又一人上前，躬身拜道：“太原温恢见过陛下，见过丞相……”二十名考生轮番上阵，你一言我一语在大殿内演讲起来，说到激动处还忍不住相互辩论，嗓门一个比一个大，恨不得将房顶都震塌。
    殿试辩论，只要不指着鼻子骂娘，说什么天子和丞相也不会怪罪，既然如此还怕个屁，说不定丞相信了他们的牛逼，还能将名次往上提一提呢。
    吹牛又不上税，何乐而不为？
    他们吹的唾沫横飞，百官听的津津有味，曹昂却打着哈欠一脸无语。
    这群人的豪言壮语跟后世的毒鸡汤没什么区别，乍一听非常有道理，仔细一琢磨全是空话大话。
    百官之所以没揭破，无非是害怕被人指点，到了官场不说官话混不下去啊。
    趁没人注意，曹昂走到柱子旁边，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长半寸厚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竟全是纸烟。
    大棚里的烟叶也熟了，采摘烘干，碾成烟丝卷好，曹昂便迫不及待的拿着四处显摆。
    这一显摆别人就都知道了，曹操等人纷纷效仿，抽了几根度过最初的不适后全部上瘾。
    曹昂刁了根烟点燃，深吸一口从鼻孔喷出，顿感神清气爽。
    一根尚未抽完肩膀便被人拍了一下，不等回头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便凑到了面前，定睛一看竟是典韦。
    典韦搓着双手讪笑道：“给俺来一根。”
    曹昂给他一根又帮忙点上，大殿里顿时多了两根烟筒。
    抽着抽着肩膀上又结实挨了一下，回头一看，只见百官全部望着他们，曹操的脸更是难看的能拧出水来，倒提长剑骂道：“大殿里抽烟，你俩真给我长脸，滚出去。”
    两人不敢反驳，扔掉烟头灰溜溜的跑出了大殿。
    见他俩离开，法正碰了碰身边的蒋琬，朝柱子边的烟头努嘴问道：“那是什么东西，不会有毒吧？”
    蒋琬两手一摊，苦笑道：“你问错人了。”
    法正：“……”也是，自己都不知道他哪知道。
    看着那俩混蛋走出大殿，曹操才说道：“继续……”刚跨过大殿门槛典韦便迫不及待的说道：“快快，再来一根。”
    曹昂取出一根递给他，走到殿前的台阶上坐下，与典韦一起吞云吐雾。
    抽了几口典韦问道：“少主，你觉得谁会成为状元？”
    曹昂瞥了他一眼骂道：“是谁也不可能是你，操这闲心干嘛？”
    典韦：“……”这不聊天嘛，你倒是聊几句啊。
    曹昂不愿说他也不好再追问，只好消停。
    大殿里的辩论在继续，而且越来越激烈，声音大的殿外都能听见。
    那些学生年轻气盛，都觉得自己是不世出的奇才，大汉的栋梁，朝廷若用他们的计策，分分钟平定天下，彼此谁也不服，争吵在所难免。
    怎么说呢，跟后世的键盘侠一样一样的。
    曹昂压根懒的听，坐在台阶上一根接一根，烟盒空了殿中的争吵声才渐渐平息。
    又等了一会殿门自内打开，一群考生从中走出，为首的竟是法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