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
目光落在自己染了血污的衣摆上,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来,莫亦尘的表情虽说未有丝毫变化,目光却是陡然一凛,之前才收起的仙气突然“腾”的一下子散发了出来,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其中,甚至于平地卷起了一股强劲的冷风。
“不放!”
最能清楚感觉到盛大杀气的分明是昼潜,他却未露丝毫惧色,不仅干脆利落回答得斩钉截铁,还咧开嘴角狞笑起来,非但没有听话放手,反而拽过手中衣摆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迹。
“哼。”莫亦尘垂下眼睑再次瞥了一眼自己的不仅染血还被扯皱的衣摆,凛冽的眼神中掠过一丝凶残,冷笑道,“本想看在亦凡的份上留你全(尸),你偏要自己死得难看不可!”
这句话他说得声音并不大,亦是足够昼潜一字不漏地听得真切了。只是,听到了是一码事,怕与不怕又是另外一码事了。
“少说废话,有本事就放马过来!”昼潜笑道。
“咣”的一声,昼潜只感觉自己的手臂巨痛无比,望向痛处,只见一只早已沾满了灰的白色长靴重重地踩在自己攥着莫亦尘衣摆那只手的手腕上。
空气中的剑拔弩张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
莫亦尘身上的仙气立刻退去,一旁的戚雷更是面露疑惑地看着那白靴的主人。
“你、你在干什么?”昼潜强忍着痛楚,大惑不解地质问道,“莫亦凡,你这是何意?”
“闭嘴——”莫亦凡紧紧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之前还满是关切的脸上此刻满是鄙夷地说道,“还有,把你的那只脏手拿开!”
“莫亦凡,你——”
“够了——”未待他将话说出来,莫亦凡便用一种仿若挂着冰霜的声音狠狠地打断道,“凭你这等低贱的凡人,都不配见我莫家家主,又怎配触及他的衣摆?”
这句话仿佛一记利刃直扎进了昼潜的心里,并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不停地豁剜着,让他的痛反复不止。他不明白之前分明还在替自己担心的人怎的突然就会说出这种(羞)(辱)自己的话来,而最为令他难过的还不是这些话,而是莫亦凡说话时的眼神,那是何等的冰冷与嫌恶,仿佛是看着什么厌恶至极的东西,甚至比一只蝼蚁都不如。
收回了踏在他手腕上的脚,莫亦凡恢复了昼潜初见他时的冷漠模样,对莫亦尘说道:“兄长,我们走吧!”
“你确定?”
才一问出口,莫亦尘就有些自嘲,毕竟,这并非他的本意,更何况,旁人许是看不懂莫亦凡为何在意昼潜到连(小生)命亦可不顾,但,身为兄长的他却是再明白不过这个中因由的。
“嗯。”目光直直地看向远方,莫亦凡轻描淡定却无比坚定地应声道。
“你给我等一下,莫亦凡!”昼潜的情绪此时已经激动到了极点,一边挣扎着要起身,一边闷声吼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然,还未等他起身,背上就重重地吃了一脚。
“我是真的很讨厌你——”戚雷用力地将他再次踩趴在地面上,阴阳怪气地说道,“一个要死的人,还那么多废话,我就给你来个干脆利落的!”
说罢,他便幻出离魂剑,剑锋火红燃着熊熊的火。
“戚雷。”莫亦尘看了看他,沉声阻止道,“无需多此一举,就让他在此处等死即可!”
“诺!”戚雷虽收起了离魂剑,又拱了拱手,却又是狠狠的反复碾了踩着的昼潜两脚,才肯咧开嘴(女干)笑着应道。
似是看够了一出闹剧一般,莫亦凡微微吐了口气,道:“兄长,咱们走吧!”
说着,他转过身去走到了莫亦尘身边,这个过程平缓又安静,就仿佛之前那场腥风血雨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莫亦凡,你有我站住——”昼潜已再无起身之力,却仍是心存不甘,拼命地抬起头来沉声道,“你有苦衷对不对?你回来,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亲口告诉我!”
“你别再自作多情了!”莫亦凡闻声停下了脚步,幽幽地说道,“你就听我兄长之言,乖乖等死就好,别再追来了!”
“可是你——”
“够了!”莫亦凡终是没难将这般心狠装到最后,缓缓回过头来,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早已满是泪痕,声音难掩颤抖地说道,“你若再敢追来,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这张曾经很是熟悉的脸自昼潜赤红色的双眸烙上了他的心头,他很想再说些什么,很想冲上去拉住莫亦凡让他说清楚,然,喉咙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扼着,窒息得他说不出一个字来。
嘴角挂着一抹冷笑,莫亦尘看了看莫亦凡,将不知何时已提在手中的离魂剑轻轻化去。
“既已如此,那我便不再出手,反正亦凡的仙骨方才我已用七星煞取回,以你这点子奇怪修为所化的半仙体质,再如何死撑不过半个时辰,便是侥幸未死,最好的结果便是失去全部灵气,不管是残存着的亦凡的,还是他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变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最坏的结果是一死了之,也有可能死不了却变成一个废人,总之,下场如何全凭你的造化了!”
看着昼潜凝望着自己的眼神,莫亦凡再次将心如刀绞四个字体会了一遍,然,他将这一切都压在了心底,眼露悲伤地用口型说道:“珍重!”
这一次,他真的没有选择回头,而是径直走到了莫亦尘身边,跟随着他踏入了戚雷早已开启多时的穿界结界之中。
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消失在自己的眼前,昼潜感觉自己仿佛正经历着一场无形的凌迟。
他的伤很重,又流了太多的血,导致他的眼前景象随着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昼潜想要呐喊,他想问问已经离开的莫亦凡到底发生了什么,然,他的喉头干疼到仿若燃烧着一团熊熊的烈火,莫说是出声,便是开口都成了一种奢侈;他想要站起来趁着那奇怪的结界尚有余光追上去,将那个舍不得放手的人强行拖回来,然,他的身体却仿若一具被掏空了力气的空壳,别说追,就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一次又一次舍了命地救我,让我欠你的永远也还不了?”
脑海中不停地回荡着这个或许永远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昼潜觉得夜风越来越大,越来越重且越来越冷,只有一股湿粘的温热自胸腔涌了上来,“噗”的冲口而出,而他也随之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何时,天空中竟开始飘下细密的小雪晶,小雪晶渐渐地变成了大雪花,大雪花很快扑籁籁成了鹅毛大雪,鹅毛大雪最终结成了团,一团一团好似自天上一只无形的巨手一把一把地扔下来的洁白的棉花球。
洁白的血越下越疾却不见一丝风,安静地给大地素裹上一层银装,亦将地上早已有些干涸的血迹完全掩盖了。
又过了一会儿,银装越发厚了起来,雪却不见丝毫减弱,给趴在地上那个一动不动的少年盖上了一床银色的却冰冷的雪被。
这时,一个瘦削颀长的身影举着一把鲜红底面绘着粉色艳丽桃花的油纸伞站在了那垄人形雪堆跟前,低下头来看了许久,轻轻地摇着头叹起气来。
“何苦来哉呢?”云清钰的声音中满带着无奈,却又似夹杂着一些期待,心疼地说道,“执念竟如此之深!”
“老板,他死了么?”将双手从蓝色粗布裤袋中抽了出来,阿瓷用小手轻轻地戳了戳昏迷不醒的昼潜,不安地问道。
“他?”不知何时已在雪地上吱嘎吱嘎踩出一连串脚印走出老远的云清钰哈哈笑了两声,说道,“没那么容易死的!”
虽闹不明白老板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阿瓷也没有多问,只是巨大化了自己的身形,将昼潜从厚雪中刨出来,并一把抽到肩上扛住,向着脚印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是怎的了?”
恍恍惚惚中,昼潜感觉自己很轻,仿佛轻飘飘地浮在云端,但,这可不是眼前却并不是什么天上美景,有的只是一片无边无际又指手不见五指的黑。
是不是又做了那令人想想都怕的恶梦了?可那梦里至少还有灰与白;还是,自己已如那人说的一般,已经死了,现在是自己的灵魂在思考?
白色?哦,对了!
隐约中昼潜记得好像下雪了,可为什么却没有感觉到冷?反而还有那么一丝丝温暖呢?
“这是什么味道?”
耸了耸鼻子,一股绵甜的幽香便顺着鼻孔钻了进来,好像是酒的气息。
“到底怎的了呃——啊——?”
昼潜感觉到有什么在向自己逼近着,下意识中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巨大的顶着一对黑眼圈,正露着两排大白牙傻笑的脸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若是方才他再起身一寸,怕是要直接与这张脸亲个正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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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侥幸”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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