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村一如当年。
    苏玄轻而易举的走入了还未彻底开放的太平村。
    如今他成就太平之道，在整个南地任何一处地方都能感知到太平圣师塔的位置。
    甚至苏玄若是最大限度展开太平之道，都能引来圣师塔的力量。
    所以走入太平村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太平村的修士看到，神色都有些好奇。
    他们并不认得苏玄，可是能在此刻进入太平村的无疑是自己人。
    所以对于突兀出现的苏玄，他们眼中透着的仅仅是好奇。
    苏玄对他们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这是谁啊。”
    “没见过，难道是某位古夫子新收的弟子？”
    “可能吧，不过他身上的气息我闻着很舒服。”
    “他的太平法造诣肯定很深。”
    几人窃窃私语。
    古盟的修士并不多，都是能以辈分划分清楚。
    最老的一代自然是盟主那一代，除了盟主，古盟也就剩几个最年老的古师。
    而接下来则是黑白道人这些古夫子，人数多点，但十人都没超过。
    这些算是古盟的顶尖强者，而接下来就是年轻一辈弟子，两辈分新旧。
    新一代弟子就是苏玄，苍风他们，旧一代则是盟主他们收的弟子。
    总而言之太平古盟四代修士，人数都没超过一百。
    相比大圣宗修士的数以万计，古盟真的是没啥人。
    当然，古盟中还是有一些外围弟子。他们也是些天地精怪，只是没有修行太平道的资质。
    此刻在太平村的，就是些外围弟子。
    苏玄观他们虽是人身，但大都是精怪化形，草木禽兽皆有。
    不过相比灵兽凶兽，他们又大多温顺，不带攻击性。
    在一些邪魔眼中，他们就是天生地养的天材地宝。
    对此苏玄也不惊奇，这已经是古盟的传统，喜欢收这些心性纯粹的草木精怪为弟子。
    据说当代古盟主也不是人族。
    想到这，苏玄眼神有些飘忽。
    确切的说，他其实没有真正见过那位古盟主。
    而这时。
    “你回来了？”一道惊奇的声音响起。
    苏玄顺着声音看去，是一个老妇人。
    “前辈好。”苏玄微微一拜，这是太平村的英灵，当年苏玄来太平村就有一面之缘。
    老妇人上下打量苏玄，轻声道：“很久没回来了，这不好。”
    苏玄一怔，对上了老妇人的目光。
    那是极其和善慈祥的眼神。
    这让苏玄有些沉默，许久才道：“我为邪主。”
    老妇人却道：“当年我对你所说可还记得？”
    苏玄又一怔，记起老妇人曾告诫他勿要堕落。
    这是又在提点他？
    他抿了抿嘴，微微点头。
    不过老妇人却是摇头：“错了，我问的是‘过慧易夭’这四字。”
    “前辈是要告诫我做人难得糊涂？”苏玄眼眸闪动。
    老妇人又摇头，更是失笑：“我不是要你怎么做，也不想和你争辩什么，你能达到如今成就，自然也有极其成熟的想法。今日，我只是想再送你一句话。”
    “什么？”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老妇人看了眼苏玄，轻声念道。
    苏玄一滞。
    过慧易夭和慧极必伤看似相同，但老妇人时隔多年说起，却是给苏玄很不一样的感受。
    一种是可能，一种是必然。
    老妇人是是告诫他若不改变，未来不会有好结果？
    苏玄想到了这一点。
    老妇人看着苏玄的变化，明白他已经懂得，不过她也没多说，只是道：“好好记着，遇事多想想。”
    说完。
    老妇人就是飘然走远，留下怔怔出神的苏玄。
    一处小巷子中。
    一头黄金老猿，一头暗金大鹏出现。
    他们也是英灵，可看着眼前走来的老妇人，他们神色却是极为尊重。
    “古师，这是咱们古盟当代大师兄啊。”暗金大鹏轻声问。
    “你们觉得如何？”老妇人忽然问。
    “不错。”暗金大鹏想了下才回答。
    尽管苏玄隐藏的很好，但暗金大鹏还是能看出苏玄已经修成太平之道。
    “猿儿，你觉得呢？”老妇人又问黄金老猿。
    这是一头太平猿，辈分大的吓人，能追溯到第六时代。
    可老妇人如此称呼他，黄金老猿却是毫不在意。
    “身在黑暗却能悟得太平，对太平感悟自然更深，他不比镇南差。”黄金老猿出声。
    暗金大鹏一怔。
    黄金老猿口中的‘镇南’正是当代古盟主。
    他的名字叫叶镇南。
    而暗金大鹏更知道，叶镇南在东荒未盛前就被誉为东荒最有机会成圣的强者。
    如今东荒大盛，叶镇南更是被世人认定近代必成圣！
    太平古盟在如今东荒依旧威势十足，不仅仅因为古盟历代积累的底蕴，更因为古盟有叶镇南。
    黄金老猿把叶镇南拿来和苏玄比，无疑是青睐有加。
    “是不是太夸大了？”暗金大鹏忍不住道。
    “当年我初见他时，一身怨怒和不甘，以为他此生太平道无望。但这些年过去他却是不借助太平圣卷就修成太平道，这足以说明他的资质和心性。”黄金老猿摇头，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艳：“就像镇南所说，他一身邪骨，却最懂人间太平。”
    暗金大鹏怔然，张了张嘴，却无从辩驳。
    不过。
    老妇人依旧摇头。
    黄金老猿一怔，不解问：“难道古师不这么觉得？”
    “不，只是他比你想的更好。”老妇人出声，让黄金老猿和暗金大鹏都是大惊。
    老妇人望向不远处还有些出神的苏玄。
    在老妇人看来，苏玄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苏玄是邪没错，却并没有被心中的黑暗吞噬，此事在老妇人看来都殊为难得。
    不过最让她惊艳的还是苏玄从黑暗中挣扎了出来，更走出了自己的道路。
    可是这是一条看不到希望的绝路。
    老妇人不希望苏玄一意孤行的走下去。
    当年……
    老妇人其实并不看好苏玄的。
    而此刻。
    “好一句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仅仅八字，却道尽了我的英雄与枭雄两意……”苏玄深深闭眼，伸手捂住眉心不断闪烁的太平印章，以及交织的邪纹。
    老妇人这是看出了他正邪之道的矛盾所在。
    世间善恶尚且难分，更遑论正邪？
    苏玄的确维持了正邪的平衡，但这种平衡并不是永久的！
    随着苏玄境界提升，维持这份平衡也会越发艰难。
    老妇人是在提醒他做事不要太极端，正邪难两全，如今若不重视，随意乱来，未来必受其乱。
    当然，老妇人也有提点苏玄走上正途的意思。
    现在开始苏玄若只修正道，压制邪道，或许也是一条阳光大道……
    但。
    老妇人并未想到自己的提醒会引起苏玄如此大的波动。
    她也无法想象……
    人生的沉重，轮回的诅咒……这些注定苏玄无法走那条坦途。
    过了许久。
    苏玄缓缓睁眼。
    英雄和枭雄两道意志的波动让苏玄始料未及。
    但此时此刻，他还有第三道至暗意志！
    在至暗意志的压制下，英雄和枭雄两道意志也是趋于平静。
    不过，苏玄却越发沉默。
    许久，他自嘲一笑。
    “我迟迟不来太平古盟，或许也是心存一丝希望，希望古盟能给我另一条道路的选择，能让我看到希望……”
    “可惜，这终究只是我心中最后的奢望和软弱。”
    “我哪还有其他道路可走！”
    苏玄知道老妇人的提醒是善意的，可在他看来却又是那般无力。
    因为老妇人都未看出他身怀第三道意志，仅仅是在劝他量力而行，不要事事拼命。
    可是。
    他有如今的一切，哪个不是他九死一生夺来的？
    可是。
    他苏玄的人生拼尽一切都依旧未知，岂能有一丝软弱？
    可是。
    他的敌人又岂会允许他量力而行？
    苏玄需要的是能让他更强的道路选择，而不是劝阻。
    很显然，太平古盟也无法帮到他。
    念及此。
    苏玄心中更是决然。
    若情深不寿，慧极必伤，那他就铸慧剑，斩一切。
    ……
    三炷香后。
    圣师塔内。
    光华开始闪耀。
    有流光自上而下滑落。
    那是黑白道人和苍风等一众弟子。
    黑白道人望向下方，一眼就是看到了那一袭白衣。
    他一怔，神色有刹那的恍惚。
    “是那臭小子……”黑白道人满是震动。
    因为有那么一刻，苏玄像极了他心目中完美的古盟大师兄。
    白衣谪仙，绝代风华。
    黑白道人怔怔出神。
    一别经年，当初那个戾气十足的邪修小子怎么就脱胎换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