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这句话虽然是疑问。
    但他的口气，却是陈述语句。
    你是遗老？
    是的。
    你是遗老。
    你的发型，你后脑的那根辫子，都出卖了你的出身和来历。
    在当今世界，没有任何一个正常的现代人类，会保留如此复古的发型。
    而这样的发型，甚至是在十九世纪初，就已经彻底灭亡了。
    一百多年过去了。
    依旧有人保存这样的发型，保留如此长辫。
    为什么？
    因为他们有野心。
    因为他们——想要复国？
    楚云深深凝视着神秘强者。
    他的年龄，在五十岁以上。
    具体的年龄，楚云无法判断。也捉摸不透。
    但有一点，他很肯定。
    祖家，就是遗老家族。
    也一定是当年从华夏流传到海外的遗老势力。
    “我姓祖。”老者神色平静的说道。
    他的嗓音，强大而神秘。
    他浑身鼓荡的气息，也令人感到窒息。
    而最让楚云感到惊讶的是。
    他竟然自称姓祖？
    难道此人和祖红腰，是亲戚？
    是有血缘关系的？
    如果真是的话——那此人在祖家的地位，想必也不容小觑吧？
    “你和祖红腰，是亲戚？”楚云问道。
    “我们是同类人。”长者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有共同的目标。我们有相同的愿望。我们还有——”
    “同一个梦。”
    “你们的梦是什么？”楚云问道。
    “你迟早会知道的。”长者说罢，话锋一转道。“你是真的想要进去，还是只想见我？”
    “我既想进去，也想见你。”楚云淡然地说道。“可以吗？”
    “可以。”祖家长者平静地说道。“但你既然见到了我。我就不会允许你进去。”
    “你不是应该要杀了我吗？”楚云问道。
    “我的职责，不是杀你。”祖家长者说道。“这是别人的工作。”
    “祖家人，不会干越俎代庖的事儿。”祖家长者说道。
    “那你只是纯粹地想要拦住我进去？”楚云问道。“而不是与我生死之争？”
    “是的。”祖家长者面无表情地说道。“但我有信心。只要我出全力。你今天一定见不到祖红腰。”
    楚云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身上的戾气，仿佛龙卷风一般，骤然爆发出来。
    “如果我一定要进去呢？”楚云问道。
    “你会死在这里。”祖家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一定会死。”
    他又补充了一句。
    又重复了一句。
    仿佛对楚云的死，充满了坚定。
    “他不会死。”
    忽然。
    别墅大门口。传来了祖红腰平淡的嗓音。
    她已经换上了居家服。
    很悠闲，也很随意。
    她甚至已经准备睡觉了。
    从昨天的谈判到此刻。
    她和楚云一样，基本没怎么睡觉。
    此刻。一切已经成为定局。
    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一觉醒来，等待结果的降临。
    可她万万没想到。
    楚云竟然会派他名义上的弟弟，来跟踪自己。
    一路跟踪到了自己的私人住宅。
    更甚至——不论自己动用怎样的手段，也没能摆脱楚河的跟踪。
    这让祖红腰感受到了楚云的坚决。
    也知道，自己在这场事件结束之前。
    是无法摆脱楚云的。
    既然如此。
    索性见一面吧。
    在见到祖红腰的瞬间。
    长者微微垂下了头。
    他表现出来的敬畏与尊重。
    不是普通的老板和下属的关系。
    更像是两种阶层的碰撞。
    尽管他们都姓祖。都是祖家人。
    但那份微妙的关系，楚云捕捉到了。
    也对祖家，对祖红腰的身份，愈发感兴趣了。
    “小姐。他很危险。”祖家长者平静地汇报道。
    也算是对楚云的动机，给予了非常深刻的评价。
    “我知道。”祖红腰淡淡摇头。竟是展现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但他不应该死在你的手中。甚至，他没理由死在我的手中。要他死的，是祖家。”
    这番话，祖家长者听完之后，选择了沉默。
    并很快，他消失在了林荫之下，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面对西装笔挺的楚云。
    祖红腰微微抬手，说道：“进屋坐坐？”
    “正有此意。”楚云点头。
    他对祖红腰刚才的那番话。
    是很感兴趣的。
    为什么要自己死的是祖家。而不是她。
    她不就是祖家代表吗?
    不是代表祖家，来见自己的吗？
    楚云不懂。
    也搞不明白这祖家和姓祖，究竟有什么分别。
    来到别墅大厅之后。
    仆人很快就上了茶水。
    仆人的姿态，以及为二人服务的动作，都非常的专业。
    专业到楚云仿佛并不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
    楚云端着茶杯品了一口。
    茶是好茶。
    而且口感绝佳。
    但祖红腰却没有喝茶。
    她待会儿就要休息了。
    喝茶会影响入睡时间，甚至影响睡眠质量。
    她手里端着的，是一杯牛奶。
    她似乎只是打算和楚云闲谈一会。
    并没打算靠牛奶来为自己提神。
    权当是睡觉前的一场放松闲聊吧。
    “你很快就会死在祖家手中。”祖红腰说道。“你不准备逃离帝国的方案。不筹备如何应对祖家。却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我的身上。你不觉得这样做，显得不够聪明吗？”
    “我对祖家并不了解。”楚云摇摇头，说道。“我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什么事？”祖红腰问道。
    “了解祖家。”楚云说道。“事实上，我对祖家越来越好奇了。好奇到了在某种程度上，比我自己的生死更高的程度。”
    顿了顿。楚云直勾勾盯着祖红腰说道：“和我聊聊祖家？”
    “你应该看出了什么。”祖红腰说道。“在我那位老仆人的身上。你应该能捕捉到一些细节。”
    “你也是遗老之后？”楚云非常锋利地问道。
    “严格来说。你说的不错。”祖红腰微微点头。“我也是遗老之后。”
    “祖家的领袖是谁？”楚云问道。
    他想知道。
    这个打造祖家的强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此人的强大，是连楚殇，都没有表达出过于猖狂的态度。
    他能够预想到。
    一个能让无限嚣张的楚殇都保持一定矜持与低调的强者。究竟有多么的恐怖。
    “此人和你的关系，又是如何？”楚云问道。
    “你问的太多了。也太深了。”祖红腰淡淡摇头。“我没有权限回答你。我也不可能透露这些秘密。事实上，只要你向楚殇开口，他会满足你绝大多数的好奇。就算是傅中山，应该也对祖家有非常全面的了解。”
    “为什么你会选择问我？”祖红腰若有所思地问道。“我看起来，像是一个完全无法保守秘密的女人？”
    “你看起来。像是一个不在乎祖家秘密的女人。”楚云意味深长地说道。
    “哦？”祖红腰愣了愣，随即抬眸扫视了楚云一眼。“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从你第一次见我，并做出那个自我极少的时候。我就能够感受到你的骄傲。还有你的自信。”楚云耸肩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自信从何而来。也不确定你是否真都有如此骄傲，如此自信的实力。”
    “但你是我唯一了解祖家的途径。我也只能找你。”楚云说道。
    “你一个将死之人，又何必如此在意这些秘密呢？知道与否，和你的未来，又有什么关系？”祖红腰说道。
    “谁说，我一定会死？”楚云反问道。“祖家，真的有绝对的把握杀死我吗？”
    “为什么你会认为祖家没有？”祖红腰说道。
    “如果祖家真的如你们所描述的那样，拥有无坚不摧的力量。那我在来找你的路上，他们就足以杀死我一万次。但祖家并没有这么做。又或者，祖家并没有这样的能力？”楚云眯眼问道。
    “如果祖家仅仅只是因为不着急呢？”祖红腰反问道。
    “他们不着急。那我就更加没有着急的理由了。”楚云端起浓茶抿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可以慢慢聊。”
    祖红腰抿了一口牛奶，然后端起奶杯，从容不迫地说道：“喝完这一杯奶，我就要休息了。给你十分钟吧。”
    说罢，她坐姿优雅地说道：“你想了解什么？”
    “你们祖家。是什么组成？又是一个怎样的结构？”楚云问道。
    “祖家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家族。祖家就是祖家。所有人都是祖家人。祖家也没有传统意义上的领袖。因为所有人的目标，都只有一个。”祖红腰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让我猜一猜。”楚云说罢，轻描淡写地说道。“难道你们的目的，是想要复国？”
    祖红腰闻言，却是忍不住微微皱眉：“楚云，你是在嘲讽祖家吗？”
    “我在展开一个可能是真相的分析。”楚云说道。
    “祖家没有那么天真。”祖红腰眯眼说道。“祖家比你想象中，要更加的有格局。”
    “那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楚云问道。
    “打造一个崭新的帝国。一个永不凋落的帝国。”祖红腰说道。“我们有这样的信念，也有这样的实力。”
    “我们祖家，也已经在这么做了。”祖红腰重新端起牛奶抿了一口。缓缓说道。“你不信，可以站起身，看一眼这个世界。”
    “看看我们祖家，是否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