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请师父原谅我的隐瞒,其实在苍梧这些年,我已用替魂术在修真界行走了很久,而我只有一个目的,便是收集任家傀儡术所隐藏的秘密。我偷偷结交任家修士,一点一点从他们口中挖出我想要的信息,然而这还不够,我总是摸不到核心,傀儡究竟如何能习得主人也不会的技能?这其中的奥秘,只能去任家找。
我联络上一位曾经受过父母恩惠的人,潜入崇雪长老的洞府,我伪装成一名杂役弟子,潜伏了半个月,才找到一个时机接近他的闭关室。
果然,我在闭关室里发现了那种特殊的傀儡,以及一块与任家心法相性完全相克的宝石。我用了一种特殊的手法将傀儡和宝石拓印下来,但在这时,我被崇雪长老发现了。
那位带我进来的修士已被折磨至死,在死前,他想必受了许多比搜魂术更可怕的东西,然而我无比庆幸,由于我已经完全改头换面,连神识烙印都与以前不同,他们并不能摸清我的真实意图,如果对我使用搜魂术,金丹期的脆弱神魂会立刻烟消云散,那便无法要挟苍梧。在临被抓去之前,我将拓印傀儡和宝石的证据藏在了去往黑牢的路上。
因为我知道师父会来任家。
任家看似专攻傀儡术,清心寡欲,实则是五大世家中最有野心的家族,他们甚至私下悄悄寻找魔尊千机留下的传承,试图得到更强大的傀儡术。而苍梧带给修真界的济世甲,从材质和图纸,都是他们想染指的,但是机缘巧合,济世甲的面世经过虚妙山融合材质,又经过格物宗完整图纸,根本没有任家插手的余地,那么他们想得到济世甲的配方,既得罪不起格物宗,又无法与虚妙山抗衡,便只能从苍梧下手。
所以,我利用了师父和苍梧,这一次来任家,我知道我不会马上死,他们会留着我……直到师父你来。
师父,我个人死活不足挂齿,我对任伶、任仃的复仇事小,但修真界不能任由任家的阴谋继续发展下去,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已经有多少傀儡因为这种邪术而掌握其他门派修士的功法?在这种行为之下,又隐藏了多少对修真界危害?
师父,这种通晓各家法术的傀儡大军一旦铺开,必将势不可挡!
岁无大祭是一个开始,他们失败之后,一定还有图谋,所以我才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些阴谋告知天下!
这只可以传音的傀儡虫是在我进入崇雪长老洞府之前布下的,瞒过这些傀儡人和低级修士很容易,但崇雪长老一来,必定发现我的存在,请师父听完之后,将傀儡虫捏碎,之后无论如何……请师父见我一面,我实则无颜见师父,但去黑牢的路上有我所留之物,上面附有特殊的苍梧记号,师父会认出的。
※※※※※※※※※※※※
常钧语说完最后一句话,便没了声息。
虽然他所讲述的信息量极大,但神识交流极快,也不过是半盏茶的时间,崇雪长老还未到,曲笙不经意地用手掠过发丝,将那淘气的小虫扣在了掌心中。
她以神识道:“没了?你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
那傀儡小虫颤了颤,又听见常钧语低声道:“我对不起师父。”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你熟悉任家,所以,我们该如何逃出去?”
“黑牢……不可能逃出去,师父不要管我,你与那崇雪虚与委蛇便可,有身为太和弟子的夏长老在,他们该不会丧心病狂到现在便对你们出手,只要师父出去,就一定……”
“钧语,”曲笙打断了他的话,“我既然来了,就不会只有两人回苍梧,你见机行事,若是坏了我的计划,才真正是对不起我!”
说完,曲笙便捏碎了傀儡小虫,同时,她抬起头看向铭严堂门外。一位头发花白的精瘦老人正缓缓走了过来,他身着白袍,仙风道骨,且目光和蔼,既有身居高位的威严,又不失长辈的亲切。
他温声道:“让曲掌门久等了。”
他身边有一名看上去已是年近中年的修士,对曲笙道:“这位便是目前执掌族务的崇雪老祖,你们二位有什么话,尽可以说出来,大家坐下来商量商量,才不失和气。”
曲笙笑着起身相迎。
和气?
呵呵。
219、任家(三)
任崇雪,任家最年长的大长老,虽然没有璇玑血脉,却是任家公认天资最高之人,终身醉心于傀儡术的研发,无论是在任家,还是在专修傀儡术的修士中,都有极高的威望。如果不是听到了常钧语所说的□□,谁有能将他与傀儡邪术,以及九重天外天岁无大祭的变故联系起来?
他走进铭严堂的时候,看到曲笙和夏时向他执晚辈礼,还摆手道:“两位无须多礼,我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罢了,趁还能活动活动,为家族尽最后一份心,这天下,是该你们舞弄风云的时候了。”
可是往往,越是这样说的老年人,那份心里的不甘,便越强烈。
曲笙笑着恭维了两句,然后道:“长老想必也知我们的来意,我派弟子常钧语目前人在任家黑牢,不知他究竟做了什么事,犯了什么错,竟要落得被处死的下场,还望长老告知详情。”
又有傀儡侍女上茶,崇雪长老端起了茶杯,他旁边那名中年修士道:“偷窃任家傀儡图纸,证据确凿,就算拿到天下人眼前我们任家也站得住脚,无论哪个门派,偷窃秘法都是死罪,绝不可饶恕,所以,这件事实属我任家的内务,长老的处理方法也是根据任家的家规,我们告知苍梧,也是处于修真界礼节,还望两位周知。”
话里话外,将苍梧摘得干干净净。
曲笙回道:“无论他做下何等错事,常钧语已经拜我为师,与我师徒情分甚笃,我便不能见死不救,更不能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想来贵方通情达理,既然肯通知苍梧一声,还望崇雪长老体念我这份师徒情谊,让我先见他一面。”
那名中年修士冷着脸道:“任家黑牢,又岂是……”
“临敬,怎么能如此不近人情?”崇雪长老终于发话,打断了那名中年修士,“苍梧的客人不远万里来到我任家,且是掌门与门内长老亲自前来,这番真诚足以证明曲掌门与其徒之间的情意,我任家又岂能不成全?”
崇雪长老一发话,临敬立刻向曲笙低头赔罪,但脸上分明还带着一丝不甘。
“大长老教训得是,那么,我立刻就安排两位苍梧贵客去黑牢。”
崇雪长老叹道:“黑牢的探视需要层层审批,耗时久不说,最后还不是落到我的案头上来?也罢,干脆老朽陪你们去这一趟,凭着老朽这张脸,守卫的任家儿郎们或许会网开一面。”
曲笙立刻十分感激地道:“还要劳烦崇雪长老亲自去一趟,晚辈惭愧。”
“无妨。”
曲笙心知肚明,这是崇雪长老防着他们在黑牢做手脚,如此小心谨慎,任家对济世甲是势在必得了。
去往黑牢的一路,崇雪长老与临敬都未开口,路上遇到数名巡逻弟子,几乎都为元婴修士,这是明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些只有用神识才能发现的暗哨,或许还不知有多少。而这些布置绝不是忌惮她一个金丹期的苍梧掌门,而是她身边的夏时。
岁无大祭,夏时与贺沧溟一战,不仅让许多人见识到了太和新生一代的战力,更令人心惊的是,他居然如此年轻,这意味着无限的潜力和可能,同时也意味着,他将是太和作为主力培养的弟子。夏时对任家来说,才是这次与苍梧谈判中最棘手的一号人物,至于曲笙,大概只是陪衬而已。
她正好寻找常钧语所说的那件装有傀儡术证据的信物。若是说带有苍梧标记,她一眼便能认出。曲笙一直留心观察附近的景物,然而——
并!没!有!
从铭严堂到黑牢的一路上,几乎都是园林景致,任家作为历史悠久的大家族,庭院雅致,打理得井井有条,更不可能有任何杂物。
曲笙此时内心是崩溃的。
她僵直着脖子,一直来到了一处黑色大门前,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任家黑牢。这座黑牢不在地下,而是在地上建立起三层阁楼,规模并不大。如果不是因为犯罪的人太少,便是因为这座黑牢的流动性很大,不需要那么多的监牢关押凡人。
崇雪长老一路只要靠脸就能打开各种禁制,四人畅通无阻地来到第一层,在走过数个黑漆漆的铁牢后,曲笙终于见到了常钧语。
没有血污、没有伤痕,他好好地站在那里,但是过于苍白的脸色和时不时抽搐一下的手指,都表明了他所遭受的一切。
任家对他用过刑,甚至伤到了他的神识和经脉。
崇雪长老语调未有起伏,仍是温言慢语道:“这便是贵派弟子常钧语,我们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发现他也修习过傀儡术,想来也是一时起了贪念,与我族之人里应外合,到我的密室偷窃,幸被及时发现,如今,少不得要废掉他身上的傀儡术,再行处死。”
哪怕他语调柔和,这一番话说出来,也让人心头打了一个冷战。
常钧语却似乎根本没听见,脸上也无惧色,他只看着曲笙道:“师父,你能来看我,我已知足,勿要为我费心,亦不必想救我。”
曲笙上前一步,她知道此刻应该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与常钧语的一举一动,任何一个被怀疑的动作都可能导致任家撕破和平的假象,名正言顺地对他们出手。
——他们不正是缺这样的借口吗?所以他们不为常钧语治伤,人人都知道,皮肉伤是小,对修士来说,神识受创才是最严重的伤害……他们就让常钧语这样出现在她面前,压榨着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没有一个师父会忍心看着徒弟被人残害至此,更何况,还要废去功法!
她将手缩进衣袖,死死地攥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常钧语道:“说得这是什么话,既然你是苍梧弟子,为师又怎么能不管你,这一路上……”她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我都在想你怎么会这么傻,做下了这种错事,让师父措手不及,根本找不到头绪……钧语,你太让为师失望了。”
一路上……找不到头绪……让你失望了……
曲笙已经尽力把信息传递出去了,就看常钧语能不能明白她的意思。
常钧语垂下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低声道:“是我对不起苍梧,对不起师父……当年师父救我于危难之中,为我疗伤,收留于我,今日拜别后……”他跪下来,向着曲笙行了一个叩首大礼,伏在地上,“愿师父修炼顺遂,苍梧道统绵延,弟子来世,再做苍梧根。”
“好,好……你既然这样说,我也没有遗憾了。”曲笙眼中已有泪光,她转身对崇雪长老道,“多谢长老宽宏,我已见过这逆徒,再留也不过是徒增伤悲,请长老带我等出去吧。”
崇雪长老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唉……请曲掌门随老朽来。”
曲笙道谢,只是在转身离去前,她再次回首看向常钧语。
修真之掌门真绝色_分节阅读_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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