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油开车很稳。
    半小时后，他开着那辆花花绿绿的越野车驶入一片别墅区，在其中一栋门口停下。
    裴叶从浅眠中睁开眼，正准备开门，赵油已经先她一步将车门打开，脸上还挂着非常开心的笑容，双手高举冲着别墅大门上挂着的彩缎，庆贺道：“当当当——欢迎藕姐回家！”
    裴叶：“……”
    若非赵油亲口承认他对原主筱藕没意思，她真忍不住想歪。
    而且，回家？
    原主筱藕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根本住不起这样的大宅——21世纪的房价就让年轻人绝望，在黑暗纪元3210年，繁华地区的房价只高不低，原主显然不具备这个财力——她怔愣片刻，迟疑着下了车：“赵油，你确定这里是‘我’的家？‘我’好像……并不是很富裕……”
    赵油指纹开锁，熟门熟路地开了门。
    “藕姐是没钱，但我有钱啊。”
    裴叶点点头：“原来如此，‘我’是借住在你家？”
    “藕姐你又说错了，是我借住在你家。唉，我又忘了，你不记得了，房子是我送你的。”赵油说着摇头，转身打开后车厢，吃力得抱出一支超级大箱子，“还真沉，藕姐，你来帮把手。”
    裴叶：“？？？”
    赵油这意思……
    这房子是他买来送给原主筱藕的？
    这个信息让真人秀直播间的观众振奋——他们在其他嘉宾（特指安优优）的直播间那里被科普过，这片地方的房价高得令人绝望，说是寸土寸金也不为过——即便是安优优，网文至高神也花了不少心思才凑齐首付。
    赵油这个油腻富二代会不图回报，大方买下一栋送给“筱藕”？
    呵呵，说这俩没有猫腻谁相信呢？
    【打脸了打脸了，谁会相信这俩人关系清白？】
    【嗤，还跟安女神比？你配吗？你配几把？安女神独立奋斗、自强勇敢，她的别墅首付是她自己用稿费、版权费、功法和机缘一点点凑齐的，跟某些人躺着赚钱是一点儿不同。】
    【啧，就是这个嘉宾拉踩安女神啊，还不是靠男人给的钱过活。】
    【登月碰瓷优优女鹅，心里没点儿逼数。】
    【我在女鹅直播间听过这片地区的房价呢，以亿作单位的豪宅别墅，筱藕是怎么心安理得收下的哇？有些大孝子对待亲爹妈都没这么孝顺，这个油腻纨绔口味挺特殊。】
    满屏幕的臭鱼几乎要将弹幕覆盖干净。
    安优优的粉丝堪称杠精转世，没有杠点也要创造杠点跟人抬杠，给她刷无数臭鱼。
    整个直播间，除了极少数“理中客”会劝两句，其他人都在刷，还有觉得好玩儿跟风刷的，只字不提这么做会害死人。裴叶也琢磨出来了，这些粉丝就是想要她的命……
    不过——
    呵呵。
    这些臭鱼烂虾管不到她的寿命啊。
    裴叶也乐得看他们花冤枉钱。
    “里面装着什么，这么沉？”
    赵油长得胖又怕热，哪怕穿得清凉，太阳底下走一遭还是冒出了热汗，不停抬手擦拭。
    “藕姐离开这么久，别墅冰箱都没菜了，所以买了新鲜食材，一些生活用品也该换一换……”
    箱子在他手中沉得要命，搁在裴叶手中却轻飘飘。
    裴叶静默了几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又是上下忙活，又是买房送房？”
    只看行为，世上有多少恋人能做到他这个地步？
    关键是原主筱藕已经不在了，裴叶披着筱藕的马甲享受属于筱藕的福利，实在受之有愧。
    赵油看着猥琐的脸上露出几分不自然来。
    “这个啊……那个……就……你能别问吗？藕姐，给我留条内裤在好不好？”
    裴叶：“……”
    赵油低声道：“还不是……还不是……”
    裴叶：“……”
    究竟“还不是”什么？？？
    赵油顶不住，全招了。
    这事儿说来也简单，源于两段缘分。
    第一段是他小时候，小小年纪就有些颜控毛病，憨憨还好骗，被觊觎家族产业的亲戚派人拐卖丢进深山，让他在那里吃足苦头差点丧命。最后是筱藕冒着会被同村大人打死的风险将他救了出去。
    第二次也是救命之恩。赵油以为自己遇到真爱，不顾好友劝阻，反而以为他们是阻碍自己追求真爱的绊脚石，最后被哄得昏头转向坠入爱河，换来一场更大的骗局。
    这次救命，害得筱藕也陷入危机。
    二人在弹尽粮绝的绝境中熬了三天才找到生路。
    赵油忍不住怀疑人生，人和人的差距为什么会这么大？
    为何真心换不到真心？
    他明明那么喜欢初恋，初恋人美心善，心口如一、表里如一，不介意他的外貌，也不看重他的地位、权势和钱——她亲口说过的，喜欢的仅仅是赵油这个人，而不是其他附加价值。
    结果呢？
    当一切败露，他“看”到初恋卸下了所有伪装，赤【裸】裸的恶意和憎恶朝着他，铺天盖地而来，竟然比他接触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烈。
    这个打击让赵油一度萎靡不振，人生灰暗。
    好友筱藕还一针见血地说他太自负，将他春心萌动的少男心摔了个稀碎。
    【我怎么就自负了？】
    筱藕：【你还不自负？】
    别看赵油嘴上厌恶自己能力，其实一直依赖它，相信它，自信到了自负——所以他认定自己“看”到的才是真实的，认为任何伪君子真小人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实则大错特错。
    他的能力为人所知，有心人便能刻意控制脑中所想，针对性布局，在他眼皮底下塑造一个完美无缺的人设。这种情形，他的能力不仅不能帮他分辨善恶真伪，反而成了蒙蔽他的帮凶。
    偏偏赵油对此没有一点儿察觉。
    他不知道，他的能力是不会骗他，但人心会啊，想真正看清一个人，仅仅靠“读心”是不够的。
    之后他和筱藕合伙创业，他出钱筱藕出力和点子。
    啥都准备了，唯独工作场地还没着落。
    这时他一拍脑门，想起来自己给初恋准备过一栋别墅豪宅，没来得及送出去，闲置着没用。
    秉持不浪费的原则，便转送给了筱藕。
    两次救命之恩，藕姐又是他关系极好的朋友，送一栋豪宅别墅多正常。
    筱藕和公司几个成员都住在这里，他偶尔也会来住。
    裴叶：“……”
    难怪赵油喜欢看安优优用“男神西门铁柱”写的狗血言情文，合着内心住这个小公主，对爱情有如此“浪漫”的幻想。裴叶也不是喜欢揭人伤疤的人，便没追问那个初恋后来如何。
    她更好奇筱藕和赵油的创业史。
    “你和‘我’创业开了个公司？”
    “公司算不上，准确来说是一个工作室。”
    裴叶又问：“工作室什么性质？工作内容呢？你也知道我现在失忆，担心无法胜任……”
    别墅一楼没有想象中的生活气息，反而有些凌乱，原先放沙发的地方被几张办公桌占着，还真是工作室。说话的功夫，裴叶将箱子内的食材全部放入冰箱，全新的生活用品还没动。
    赵油对工作室不了解，认真想了许久才不确定地道：“……我记得工作室业务比较广泛，好像啥都接，目前生意最好的是代打，以代打为主业。”
    裴叶：“……代打能赚几个钱？”
    游戏代打？
    还是实践作业代打？
    听着像是赚学生钱袋的小生意。
    赵油赞同地道：“的确赚不了几个钱……不过这也跟工作室还在创业初期有关……唉，工作室刚拉到几单生意藕姐就失踪了，其他成员工资拖欠了两个月，前不久结清走人。”
    裴叶：“……”
    说着，他从一张办公桌抽出一本账本递给裴叶。
    裴叶随便翻了翻，意料之中的赤字。
    也就是说，这笔债务现在由她继承了。
    别人天降横财，她是天降欠债。
    赵油见她皱着眉，以为是担心工作室会破产，安慰道：“藕姐不用担心钱，创业初期碰到挫折是正常的。谁也不是商业之神，不可能一上来就赚大钱……咱们振作一下，卷土重来！”
    裴叶面无表情地合拢账本：“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要拓展一下其他生意项目。单纯的代打，又苦又累，收入进项如此单一，注定做不长久，更别说扩大规模赚大钱……”
    赵油一脸认真：“一切都听藕姐的。”
    至于怎样增加进项、如何扩大规模，裴叶一个字没说，他也一个字没问。
    前者纯粹一时口嗨想到什么说什么，后者则是习惯性听从。
    临近饭点，赵油起身去下了两碗黑暗纪元特色的三鲜面。
    出来喊人吃饭，看到裴叶正捧着本杂志看得津津有味。
    听到动静，裴叶将书合拢，严肃正经道：“我决定新增两个业务了。”
    赵油唆了一口面：“什么业务？”
    “一个是代打天劫！”
    赵油：“……噗——咳咳咳——”
    裴叶早有防备，端着面闪到一边：“反应这么大干嘛？”
    赵油：“……”
    这能怪他吗？
    以前就代打个游戏或者帮差生打打实践作业，现在一上来就要代打天劫？？？
    是的，这个世界也是有天劫的。
    黑暗纪元初中期，也就是1000年，蓝星灵气复苏，灵气与人类掌控的污染能源融合，这才诞生如今的“无炁”。“无炁”脱胎于灵气，异士修炼无炁，自然也要渡一渡天劫。
    变异天劫跟正统天劫不同。
    首先是难度，变异天劫难度没有正统天劫强。
    其次，正统天劫是修为境界到了就要渡劫，成则坦途一片，败则身死道消。这个蓝星的“天劫”则是异士版“大姨妈”，人家是固定时间来的。七年来一次，每次来都会提前七天示警。
    异士成功渡劫，修为能力便会提升一截。
    尽管难度没有正统天劫强，但也不是什么异士都能渡劫成功的。
    裴叶从杂志上获悉这一情报，她觉得这就是个很不错的代打项目——首先，客户群体（异士）庞大（人数不少），财力可观（异士就没有很穷的），需求量大（七年就渡劫一次），最重要的是这片市场仍旧空白，几乎没有来自同行的竞争力，也不用担心商业打压和价格战。
    赵油讪讪道：“藕姐，你认真的？”
    裴叶道：“我认真的。”
    “你第一次天劫都没有来啊，你拿什么给人代打天劫？”
    裴叶非常自信地道：“拿我的实力。”
    赵油被惊得忘了唆面：“……”
    怎么办，藕姐看着比以前更加不靠谱了。
    他抹了抹嘴，谨记不在藕姐说话的时候吃面，揣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第二个新业务呢？”
    裴叶道：“代打金手指！”
    赵油：“……”
    五个字，他每个字都认识，但组合起来就认不出来了。
    代打天劫他能理解，不就是帮人过天劫么？
    代打金手指又是什么鬼？
    裴叶一脸神秘：“我有一个大宝贝。”
    赵油眨眨眼，视线下移。
    看了看裴叶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猥琐地笑笑：“我也有。”
    裴叶：“……”
    事实证明，裴叶口中的大宝贝真的是大宝贝。
    她告诉赵油自己有了个奇遇，这个奇遇的珍惜度不亚于安优优的系统。
    赵油脑中立时浮现“男神西门铁柱”写的狗血言情的玛丽苏女主。
    “啊……言情女主竟在我身边……快说说，什么奇遇！”
    裴叶见赵油眼中仅有好奇，并无贪婪之色，心下满意，拿来一把剪刀，当着他的面将赤字账本剪掉。真人秀直播间观众和赵油都在翘首以盼，眼巴巴盯着裴叶有啥操作。
    结果——
    她秀了一把非遗剪纸工艺，关键剪出来还不怎么好看。
    赵油一头雾水：“这是……”
    裴叶将小纸人逐一摊开放在桌子上。
    两行五列，一共十只小纸人。
    “你随便翻一张。”
    赵油懵逼地随手一翻。
    那张小纸人居然坐了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周身还泛着淡淡紫光。
    赵油将小纸人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一脸狐疑地看着裴叶。
    “这就是藕姐的奇遇？”
    “对着它说出你的愿望。我先前问你如果有金手指，你想要什么方面的能力，你还记得吗？”
    赵油当然记得，原原本本重述了一遍。
    话音刚落，安静坐着的小纸人无火自燃，吓得凑近细看的赵油想往后仰。
    谁知被一股巨力拉扯扑向小纸人，天旋地转，天地景色一变。
    再度清醒，自己已经身处一片陌生的雪白空间。
    耳边响起冰冷女声。
    【欢迎来到，金手指培训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