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易恒没说话～
    望着这样的儿子，赵氏心头一酸。老话说得好，知子莫若母，自个生的儿子，自个还能不知道，别看这会子风易恒没反驳，但是……
    唇微抿，眼睑下垂半掩于眼瞳，拇指被其余四指扣于掌心……，这代表着自个儿子嘴上不说，但是这心底却透着抗拒，这是在默默否认她方才说的话啊。
    “儿啊……”赵氏长叹一声，眼睛泛红，“为娘的知道，你这是对娘方才的话不以为然……”
    “母亲，孩儿没有～”
    “知子莫若母，你是从我肠肚里爬出来的，你这心里怎么想的，哪怕你嘴上不说，我这当娘的还看不出来吗？”赵氏伸了伸手，往风易恒心脏处点了点，“为娘的不怪你，那方氏惯是会做戏的，且生了一张巧嘴，这黑的经她舌尖儿一转，也能被她给说成是白的了。但是，儿啊～，耳听为虚，眼见却也不定为实，仔细想想，问问你的心，孰是孰非你自个‘看’不出来吗？”
    “是，一直以来，我是不喜那方氏，直到现在，我依旧不喜她，尤其是经都城风家，菲菲这事后，我对她的厌恶那更是有增无减～”赵氏丝毫未隐瞒自己对那方倩如的不喜之情，“别急着插嘴，你且听我将这话说完～”
    摆了摆手，拦住了风易恒的话头，赵氏继续往下说着……
    “我看那方氏不顺眼，暗中为难王氏的事，是她与你说的吧？不，应该不是她‘亲自’说的? 自有那伺候的‘忠心’丫头看不为娘对方氏的‘虐待’去向你告状～? 然后你想向为娘求证时，方氏便会拦着你? 像朵知语花一般地劝解你不要因为一些个‘小事’坏了我们母子的情份。”
    “你以前是不是常看到方氏偷偷在人后流泪? 问她，她却总是欲言又止? 然后总是笑笑说没事，她没受委屈? 一屋子下人谁敢给她一个主子委屈受～? 是啊，谁敢给‘捏着’他们身契，随时可以将不听她话的人给卖了的主子委屈受，你这做丈夫的又自来最是疼惜妻子的? 咱这一家子满打满算的就这么几个主子? 所以啊，这能给她委屈受可不就只有我这个‘恶’婆婆了嘛～”
    “返家时，偶尔还会穿过花园，或路过哪道院的时候听到几个下人在那边小声嘀咕嚼舌根，赞叹太太怎么滴好? 怎么滴善良，还有怎么滴孝顺? 叹息家中太太过得‘真不容易’……”
    “对了，还有……”
    赵氏吧啦吧啦的一连串儿说下去? 流畅得连个嗝都不带打的。只是，这一条条? 一项项? 听着? 怎么那么滴——耳熟？！
    “怎么着，是不是觉得很熟悉？”最后赵氏笑着问了一句，“这些，都是后宅里玩剩下粗浅招儿，只不过奈不得有人偏偏会就上当，有眼看，有耳听，却没上过心去细想……”说到这最后一句时，赵氏望向了风易恒，直将他给说得个小脸一阵儿青来一阵儿白～
    “我儿在外为官数载，主政一方，断的案子也不在少数，你就当真没起过一点疑心，没感觉过一点不对吗？！诚然，之前的时候那方倩如设计得巧妙是不易看出，后来呢？她自得于你对她的偏向，用的那些个小手段可就糙了很多，如此一来，很多东西都变成了有迹可寻。你就当真一点都没看到？！”
    “不，你应该是看到了，但是你潜意识地忽略过去了，因为你并不想破坏掉你眼前享受的举案齐眉，妻贤子孝，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好日子！”
    “不，孩儿没有……”风易恒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是这反驳道出口是却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为娘并不想与你争论这有还是没有的问题～，为母都总为儿孙计，为着自己的孩子，这当娘的牺牲点又算得了什么呢？”赵氏伸出手，拉住了自己儿子的大掌，风易恒的手掌并不细嫩，相反还略显粗糙，幼年贫困，少年辛苦，除了帮助母亲劳作时留下的茧子外，还有每日里书耕不怠留下来的厚厚的老茧。
    叹息一声，赵氏眼中闪过一抹心疼……
    “你父早逝，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如果不是有族中照拂，我儿别说读书习字了，只怕早就已经食不裹腹了～。你还记得你幼时同窗郑家哥儿吗？”
    “记得。”风易恒点了点头。
    赵氏口中的郑家哥儿是他在家乡读蒙学时最要好的小伙伴，与他家一样属于耕读之家，当时，按着先生的说法，郑家哥儿是他们那一批最有天赋之人，胜于包括他在内的同期人甚多。不过，后来这郑家哥儿不但没有与他一起当秀才，中举人，进进士，为官居主宰一方，相反，他连童声都没有考过。
    别误会，不是那郑家哥儿泯然于众人，而是他失去了读书的资格，就在郑家哥儿准备考童生时，其父传来噩耗，死于乡试途中，郑家哥儿先是为父守孝误了童生试，然后就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了～，家中少了顶梁柱，这孤儿寡母的可不就得受人欺，先是田产被占，然后就是耕牛被抢，最后这对孤儿寡母还被从自己的家中赶出来，住进了破草堂……
    而做这一些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郑家的族亲们～
    风易恒犹记得，当年自己金榜题名高中进士，得恩旨返乡跨马游街时曾听过到这郑家哥儿的消息。那时的郑家哥儿早已经没有当年的灵性，而变成了一个唯唯诺诺的老农，脸上那深深的褶儿让他看起来起码比自己老了十岁不止。这事，他也同自个母亲讲过，母亲心慈，还赠了些银两与郑家哥儿，并且将自个老家的田地佃与其种，以全他们幼年时的感情。
    这事引得郑家哥儿对他们连连叩首不止，要知道因为他名下的田产不单可以免税，再加上他们收取的租子也不高，一直都是极抢手的，能佃上他的田地，郑家哥儿将来的日子能好过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