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收获的季节,玉蜀黍、春小麦、早稻以及黄豆等等农作物,都可以收获了,唯有番薯还没有成熟。
每年的这个季节,属于一年之中最为忙碌、也最为高兴的季节,农户需要收割田地里成熟的农作物,丰收的喜悦让他们彻底忘记了疲劳,官府同样要关注秋收的情况,这关系到田赋的收入,关系到官府诸多官吏的俸禄。
登莱之地的农作物,长势都很好,看上去很是喜人。
不过春小麦和早稻的产量都不是很高,特别是早稻,亩产能够达到一石五斛就很不错了,折合起来也就二百多斤,这还需要细心的照料,不遭受自然灾害,毕竟大明没有杂交水稻。
玉蜀黍的产量应该是不错的,得益于各级官府春耕时节的严格要求,九成以上的玉蜀黍种植,都采取了育苗的技术。
也就是到玉蜀黍收获的时候,农户才真正明白了官府为什么那么严厉,春耕时节要求必须实行育苗栽培,因为这样做,玉蜀黍才能够真正获得丰收。
收获季节到来,吴宗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困难的时节即将过去,今年的年成很好,粮食丰收是肯定的,农户收获了粮食,能够迅速的稳定下来,所谓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大哥,莱州新军军士有异动了。。。”
廖文儒进入厢房,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就迅速开口禀报了。
“情报司是怎么分析情况的。”
“情报司认为,莱州新军军士要行动了,会在近几天冲击府衙,其理由有三,其一是莱州新军军士的怨气已经没有办法化解,自二月开始,迄今半年的时间,这些军士没有拿到一钱银子的军饷,他们已经难以维持生计,其二是对比太过于明显,莱州新军军士没有拿到饷银,守备衙门的军士每月准时领取饷银,且不用耕土地,新军军士内心不平衡,其三就是都督同知、莱州总兵杨御蕃的态度出现变化,数次在公开场合抨击莱州府衙以及卢大人。。。”
吴宗睿冷冷一笑。
“他们倒是会选定时间,秋收时节来闹事,显然有准备,想着破坏莱州的秋收,用心险恶,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哥,情报司分析,莱州新军军士冲击莱州府衙,应该是在三天时间之内。”
“怎么得出如此分析的。”
“莱州新军军士昨日封闭军营,任何人不得外出,两日之前,杨御蕃在新军军士之中公开抨击莱州府衙以及卢大人,认为府衙办事不公,严重影响到新军的稳定,情报司认为,莱州新军军士已经商议好行动计划,两三日之内就会行动。。。”
“很好,情报司做出了准确的分析,非常重要,对了,卢发轩来信了吗。”
“卢大人还没有来信,情报司一直都关注着。”
吴宗睿皱起了眉头。
“怎么,卢发轩没有就此事做出判断吗,这么重要的事情,身在莱州的卢发轩,怎么可能丝毫没有察觉,居然没有来信。”
“这个,大哥,可能是卢大人不愿意让您担心吧。”
吴宗睿微微摇头,陷入沉思。
如何对付杨御蕃以及莱州新军的事宜,吴宗睿有过仔细的思考,也做出了决定,曾永忠、廖文儒和刘宁等人都参与其中了,这里面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时机把握的问题,如果莱州新军冲击莱州府衙,危及到莱州知府卢发轩,登州新军必将大规模出动,镇压莱州新军,稳定莱州的局势,且吴宗睿会弹劾杨御蕃,轻者让杨御蕃离开莱州,重者将杨御蕃送入大牢。
这里面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把握时机,也就是登州新军出动的时机需要掌握好,否则吴宗睿很有可能将自己陷入到严重的危机之中。
吴宗睿以登莱巡抚兼任登州总兵,这是权宜之计,因为那个时候的登莱之地,满目疮痍,登州新军名存实亡,皇上和朝廷等同于放弃了登莱新军,大半年时间过去,不知道是皇上忘记还是疏忽了,登州新军一直没有任命新的总兵。
吴宗睿清楚这里面的缘由,那就是皇上和朝廷本来的意思,是让杨御蕃出任登莱新军的总兵,统管登州和莱州的新军,好在吴宗睿想方设法交好了高起潜,让此事压下来了。
前不久曾永忠说到杨御蕃存在的重大威胁的时候,吴宗睿想起了这件事情,他不可能一直兼任登州总兵,如果让杨御蕃统管登莱之地的新军,很多事情就不好办了。
有了这个前提,登州新军出动的时机必须要把握好,如果大规模出动,莱州新军没有任何的动作,登州新军的出动会被视作是暴乱,吴宗睿将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如果莱州新军围攻莱州府衙,登州新军没有来得及出动,导致卢发轩出现危险,就算是登州新军彻底剿灭莱州新军,将杨御蕃斩杀,也不是吴宗睿愿意看到的局面。
紧握的拳头出汗了,吴宗睿终于开口。
“莱州的情报组,不间断的反馈情报,登州新军做好一切的准备,一旦发现莱州新军有动乱的苗头,即可出动,镇压莱州新军。”
。。。
天已经黑了。
莱州知府卢发轩,依旧坐在厢房,没有回到后院去的意思。
莱州新军军士已经有了围攻府衙的迹象,而且迹象越来越明显,按照先前的约定,卢发轩需要马上给吴宗睿写去信函。
不过卢发轩没有这么做,他很清楚,一旦登州新军出动,与莱州新军火拼,那将是震惊皇上和朝廷的灾难,到时候,不管谁占据道理,都会遭遇责罚。
登州叛军给登莱之地造成的损失太大,给皇上和朝廷造成的阴霾也太大,如果这一片地域再次发生军队哗变的事宜,皇上和朝廷不会询问原因,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惩戒。
吴宗睿和杨御蕃都很有可能被投入到大牢之中,永世不得翻身。
卢发轩很爱惜自己的生命,十年寒窗苦读,金榜题名并不容易,察觉到危险,自保是正常的情况,至于其他的事情,可以往后放一放。
卢发轩更是明白吴宗睿的志向,当初会试和殿试,他就感觉到吴宗睿的不一样,相比较其他的同年,吴宗睿的思虑更加深远,展现出来的气势完全不一样。
出任莱州知府,卢发轩曾经仔细思索,将他和吴宗睿之间的交往细节,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番,在脑海之中串成一根线,得出了一个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可怕的结论。
换做其他人,得出这等的结论,或许会向皇上和朝廷密报,换取锦绣的前程,退一步说,极力的逃避,以求自保,可是卢发轩不会这样做,因为他和吴宗睿是真正的知己。
站起身来,走出厢房,周遭异常的安静。
一轮圆月挂在天空之中,空气之中带着丝丝的燥热气息。
卢发轩用力甩头,危险的感觉瞬间袭来,那是发自心底的、彻骨的寒冷。
身体颤抖的同时,一种奇怪的思绪,突然出现在脑海,卢发轩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想到了什么。
这种危险的感觉愈发的强烈,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一幕幕的画面在脑海之中出现。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给瑞长写信,兹事重大,晚了就来不及了。。。”
一边喃喃自语,卢发轩一边转身匆匆走向了厢房。
进入厢房,卢发轩开始磨墨,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封信函至关重要,必须要考虑清楚,将其中的意思写透,这样吴宗睿才能够认真思考,才能够真正的重视。
或许自身的建议带有太大的危险,但是不冒险就不要想着有丰厚的回报。
提笔的时候,卢发轩的神色变得坚毅,他知道,这封信意义重大,若是吴宗睿能够认真思考,一场巨大的危险就能够消弭于无形。
登州府城,巡抚衙门,厢房。
吴宗睿同样睡不着,依旧在厢房里面来回的走动。
脑海里面,他不断的呐喊,卢发轩是决不能出现闪失的,信义帮的悲剧不能够再次上演。
吴宗睿隐隐的感觉到羞愧,他想到更多的,还是自身的发展,还是自保,莱州新军军士的躁动,从根本上来说,是他想着排斥杨御蕃做出的决定,导致这种局面的出现,而卢发轩则陷入了这个旋涡之中,很有可能成为牺牲品。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是至理名言,没有钢铁般的意志,没有唯我独尊的意识,是不可能真正成为王者的,不过走上巅峰,需要付出太多的代价,需要舍弃亲情和友情,甚至需要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
这是吴宗睿深恶痛绝的情形,他甚至不愿意去想,可是如今的他,却悲哀的发现,难道自己也要走上这条道路吗。
走出厢房,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吴宗睿愣住了。
难道成大事者都要自保吗,一切都要以达到目的为出发点吗,如果是那样,这世界未免过于阴暗了一些,也许在走上巅峰的过程之中,会采取一些非常规的手段,会有一些常人唾弃的举措,不过亲情和友情绝对不能丢,如果丢弃了这些,就算是王者天下,又有何意义。
第二百五十九章 千钧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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