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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时月逝匆匆

    七年后……

    七年后,越王允常驾崩,勾践即位,一时间群雄角逐烽烟再起,已在越地以北蛰伏良久的吴国又开始隐隐骚动。

    朝堂之上,阖闾正襟危坐龙榻之上,一双如炬鹰眼凛冽扫过众卿,而后缓缓开口:“攻越一事,众卿有何见地?”

    “大王圣明,我吴国现下兵强马壮正是开疆扩土的好时候。”伯嚭惯会见风使舵,见阖闾心中已有定夺,忙不迭应承。

    “太宰所言极是,若此刻出兵越国势必能扬我国威。”自古群臣便长了一条舌头,在伯嚭的怂恿之下,一向巧言令色的群臣也少不了帮衬几分。

    一时间朝堂之上尽是对阖闾的歌功颂德,站在大殿角落的孙武没有啃声,只眼神复杂盯着前头夫差凝重的脸,若有所思。

    “孙武,你怎么看?”

    他被阖闾问的有些意外,愣了愣神儿,清眸缓缓从夫差身上移开,沉目略想想又淡淡道:“甚好。”

    “好,既然如此,那寡人便命你征讨越国。”

    随后眼神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夫差:“至于太子,也去历练一番吧。”

    “儿臣草莽无能,还请父王收回成命。”

    “你说什么?”

    夫差这番应付实在是不上心,谁人不知当年他挥军楚地不过数月就连破了若耶赤瑾两座城池,现在说自己草莽,是在打阖闾的脸吗?

    清眸冷冷扫过堂下跪落的夫差,听着堂下众臣悉索的议论,阖闾脸色有些挂不住。

    半晌他忍下心口的怒气冷冷道:“如此,那就改日再议此事。”

    深夜,阖闾朝政殿寝殿之外却是寂静如尘,有风掠过,殿中荧闪的宫灯微微颤颤映出些许斑驳的人影。

    准备给阖闾送宵夜的小厮刚要进去,却因阖闾的一声震怒止住了脚步。

    “混账,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攻打越国!”

    殿中,阖闾将手中的一卷文书狠狠砸向夫差,脸上尽是怒色。

    幽暗的灯光映照下,他鬓间染霜的白发明显了些,七年浮沉,他已经老了。

    堂下夫差没有躲,收敛神色缓缓拾起地上的文书,又双手合十恭敬放回了书案之上,脸色清寒,只冷冷道一句:“儿臣告退,便又转身离开了殿中。”

    身后阖闾狠狠怒喝:“那个妖女,早晚有一天我要杀了她!”

    夫差的脚步逗了逗,却没有停留,深邃的眸子倏闪过一丝清寒,随即又很快隐没在漆黑的夜色中。

    只在停逗一瞬间浮现一丝冷笑:父王,你太高估自己了。

    这几年他对内安插眼线,对外招兵买马,其实力早已不仅仅是单纯意义上的太子,更有甚者言说朝中大半的臣子其实更听命于夫差。

    这些年里他的党羽渐渐壮大,可是那深眸里盛着的寂静却已不复当年。

    他鲜少发怒,更少笑,即便是天大的事情也经不起他的半点情嗔。就连梧桐园里的下人都说:从越国回来后,太子殿下像变了一个人。

    也有不明就里的人私下议论:太子之所以变得面冷心冷,是为早逝的太子妃。

    自然太子妃说的是季子,正如史书所载,堂堂的宋国公主嫁到吴国不过三年,便因一场大病香消玉殒。

    关于她的死他觉得惋惜,可也仅仅是惋惜而已。

    可怜她付尽半生年华,却也没能换取夫差三分的爱恋,至死他对她说的也不过是一句:我亏欠你……

    脚下匆匆的出了宫,待夫差赶回梧桐园时已是拂晓。夫差飞身下马看着门口倚着廊柱瞌睡的奴才,脸色隐隐不悦,正与发作,小厮小路子的一句话却又让他无暇分心于此:“殿下,展朔将军在书房。”

    推门而入之时,展朔正一袭黑衣垂手看着书房里的玉面屏风。

    “参见殿下。”

    夫差穿堂而过,径直来到书案前坐下,双眼如炬,极是期待的问道。“我交代你的事情如何?”

    “末将无能,未曾找到殿下要找的人。”

    展朔抬头偷偷打量了一眼书案前坐着的夫差,隐隐有些不安。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无功而返,难保夫差不会一时恼怒做出些什么。不过若要怨怼却也有些强人所难,毕竟当初他要自己前去越国寻找之时只给了他一个名字,叫穆以晴。

    “罢了,你起来吧。”夫差揉了揉酸痛的额角,神色似倦怠了些。

    “勾践有何动向?”

    “即位越国,现下正招兵买马的扩充军队,怕是用来抵御我吴国的。”

    “哼,痴人说梦,我若想亡了他越国,何必等到现在?”

    夫差冷笑一声,眼中尽是不屑。

    他没有夸口,七年前他率兵围剿越国槜李只差一步便将整个越地收归吴国,若不是许给她的承诺,十个越国也注定要灭亡在他手上。

    英雄难过美人关,不外如是。

    审视夫差眼中的凛凛寒意,展朔禁不住一阵冷寒,随即又沉眸问道:“殿下,是否加派人手继续寻找?”

    沉静着从怀中翻出一方素白的帛卷细细忖度,良久夫差又寂然开口:“不必,我等了她太久,这次我亲自去见她。”

    越国,槜李,灵岳村。

    郁郁葱葱的林叶遮蔽住日渐溽热的骄阳,些许稀疏的阳光从斑驳交错的树影里穿过,过滤掉刺目的感觉之后,只剩下柔软。

    四月,难得的好天气。

    茅屋外,灵沽浮刚刚从山下市集买了短少的日用品,他牵将马缓缓栓系在一旁垂柳树桩的时候,却见以晴正仰面悠闲躺在林中藤椅上懒散晒太阳。

    她没有束发,黑泽而浓密的发丝就这么随意铺散开来,再加之这满山满地的清雅景色,也竟觉得仙风道骨。

    灵沽浮拿掉挡在她脸上的书卷,轻轻推她的肩:“丫头醒醒,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以晴睡的有些恍惚,茫然揉了揉惺忪睡眼,抬头看看他:“你回来了…”

    “怎么睡在这儿,也不怕扑着风。”

    灵沽浮温润的嗔怪了两句,又将手中的一盒点心搁在她手里:“尝尝吧,族长吩咐给你带的。”

    “真的?”一听是吃的,以晴欢喜的两眼放光,急忙忙打开食匣,却有些不满,抬头:“怎么只有酥饼,我的栗子糕呢?”

    灵沽浮看着她一脸极不甘愿的表情,苦笑一番只好又将藏在身后的一盒栗子糕拿了出来,看着一下子明朗起来的笑,忍不住暗暗:这丫头的嘴真的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我就说,你不能忘了。”心满意足的掂起一块栗子糕咬下一大口,顿时满口尽是软糯的栗子香。

    “你也尝尝。”见灵沽浮还在一旁看着自己这副狼吞虎咽的模样似有不妥,以晴又拿了一块栗子糕送到他嘴边。

    灵沽浮笑笑没有吃,只接过她手中的栗子糕又放回盒中,继续看她,笑意:“你忘了,我不吃甜的。”

    “对啊,你不吃甜的。”

    以晴若有索思点点头,又一口将剩下的栗子糕塞进嘴里,囫囵问他。

    “你说,我们在这儿过了这么久,你怎么一点没变呢。”

    灵沽浮的神色愣了一愣。

    这段时间他过得顺意极了,险些让他忘记不知不觉地过了这么久。看着她一脸恬静的脸色,连他自己也忍不住有些好奇,真的没有变吗?

    “想什么呢?”

    以晴看的莫名其妙出神,好奇问。

    “过得真快啊。”

    灵沽浮仰天叹一句,倒是也招惹的以晴感慨良多。以晴望着他眼眸里泛起的点点星辉,一霎时想起了很多很多。

    这些年她怎样过来的,说实话她记不太清,只知道初初的时候,曾经清雅的近乎不食人间烟火的他们闹出了不少笑话。

    粥会烧糊,菜会炒生,每每看着那些难以下咽的时蔬,以晴都会想电饭锅的好。

    后来他们都长进了些,以晴也开始能做些家常的小菜,虽然时不时的忘记加盐,抑或煮上一锅尚未完全熟透的米粥,也会让灵沽浮苦笑不得,可总算也像是有了家的日子。

    不的不说,这里的日子让她安心。

    以晴记得第一次看见茅屋前的两缸夏荷第一次菡萏开花的时候的欢喜,记得灵沽浮为她吹埙时的静谧,也记得自己淋着雨却偏偏任性着要去林中挖笋的场景。

    那些过往很琐碎,却不乏味,如同停窦在鼻尖的淡淡花香,轻浅却弥而不散,也是的让她每每想起的时候都觉得格外的舒心。

    可是这一次,以晴听他怅然若失的语气却隐隐有些不安,她的心中仿佛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这样的舒心快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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