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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愿无再会时

    待夫差再次醒来已是三人之后

    ……

    “以晴!”

    一声疾呼,夫差却猛地从踏上坐了起来,许是身子受伤虚弱又加之做了噩梦的缘故,他额上却已渗出一层汗痕。

    无奈那恶梦实在是太过真实。

    梦中以晴一袭大红嫁衣正坐在一凉亭之中扶琴对他婉婉笑着,正像上前,可忽然却之间一阵狂风肆虐,眼前也是一片飞沙走石,待风沙过后却没了瑶琴,只剩她仰面斜靠在凉亭之内,颈上一片殷红,鲜血入注…

    “殿下身子尚虚,还是躺下好好养伤吧!”

    侧脸见一长髯老者正俯身跪在榻前替自己掌着脉,一旁孙武却脸色却是脸色复杂的看着,稍远些便是此后的奴才和闻讯赶来的王公贵胄们,唯独少了她。

    不见以晴便只觉心下张皇失落着,一把甩开那老者,也不顾及众人惊诧眼色,一跃上前死死拽住了孙武的衣襟目光流火,冷酷异常开口。

    “她呢?”

    虽已料到夫差会如此,可见他如此不要命,大抵心下也觉甚恼,隐隐见他身后才开始愈合的伤口再次崩开,孙武便越发愤愤了,冷眼死死瞪了一眼夫差,终于开口狠狠道。

    “死了!”

    “你…”攥住孙武的手陡的一颤,一口鲜血却抵上喉咙,又急又气之前,夫差身子却又虚软起来。

    “我再问你一遍,她人呢!”夫差眼里已渗出点点的凶光,一股危险之气以油然而生,目光之间,竟如剑戟一般慑人心魄,饶是看的身后众人一阵胆寒。

    可孙武却仿佛有意惹恼夫差,非但不改口,反而愈发强硬开口道。

    “祸国之人,该杀!”

    闻得孙武如此夫差也是气绝,四下瞥见床脚自己的佩剑,便有猛地刺向了他。虽伤重未愈,可夫差御剑手法却还是极凌厉的,想来也是添了情绪的缘故。

    “以晴没有死……”

    正僵持着,却见门外一阵急促脚步之声,众人回身看去,却见季子碰了一锦匣正脚步慌张的匆匆赶来,闻得“以晴”二字,夫差也是心神一震,手中的剑戟落地竟不自知,上前猛地扶住季子肩膀近乎怒吼。

    “以晴呢,她人呢!”

    抬头迎上夫差焦躁清眸,季子脸色却稍显为难,抿唇垂眸看一眼手中的锦匣,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只缓缓将那手中之物交到了夫差手中,淡淡道。

    “这锦匣是她托我交于殿下的。”

    慌张夺过锦匣,心却一沉,忙慌慌打开,却见盒中呈的却只一方素白锦帕,细细打开看那帕上文字,夫差却先是一愣,随即却又脸色煞白跌坐榻前,整个人却像被抽了惊魂一般毫无生气。

    大抵是见夫差伤心至此有所不忍,那先前被夫差踢倒了的长髯医官便挥一挥手遣退了旁人,只道说是夫差尚需静养不易见人。

    大抵是因着夫差并未伤重,又牵连着自己两个儿子的缘故,关于太子波刺伤夫差一事阖闾也只是禁足了太子波在明合宫,除此之外再并未做出些什么,与夫差的上对外也只是称病。虽不时有人传出太子重伤夫差只说,可历经禁军几次杀伐之后,百姓倒也不不敢再妄议了。

    ……

    “姑娘,你可是孙将军的夫人?”

    “将军对您可真真是体贴,便是雇马车也比得亲历亲为,可见将军看重姑娘……”

    那一道赶车的马夫倒是个外道的,虽不见以晴应答,可也不觉尴尬,自问自答倒是随意的很。

    撑着下巴看着马车外已渐欲有了秋意的浓山浅水,一抹秋黄渐渐迷了心智,扶住马车内的椽木淡淡看了一眼,又闻得车夫的话,却又忍不住担心起来,这几日的颠簸加之又担心夫差的伤势,以晴原就瘦消的身骨却又清减不少,侧头垂眸算了算,自己离了那姑苏城想来也有三日了。

    手中紧握着的白玉红珠的簪子不由得紧了些,那是她受伤之时夫差亲手交到她手上的只可惜这簪子所托的情,自己怕是要辜负了。

    默默良久,以晴却又想起夫差受伤那晚自己哭着跪在孙武府前,苦苦哀求着让自己见夫差一面的场景。

    ……

    那天晚上暴雨入注,混着狂风的电闪雷鸣如同老天的哀号。

    医馆内奴才下人纷纷脚步匆匆的向着夫差所在来往奔走,神色张皇却只字不言半点关于夫差伤势的消息,以晴几次想进去看看,可每每却又被守在门前的守卫拦下来。

    自然这便是孙武吩咐下的——穆以晴绝对不能入内!

    第一次不由自主记恨起孙武,明明知道自己那么担心,可他却偏偏在前头挡着自己,难不成是为了她食言而肥在报复自己吗?

    记得那天铺天盖地的雨倾泻而来,浑身浸湿的以晴在风雨中瑟瑟中守在孙府良久,知道唇角有些发白了,才在终于见到了一脸正色的孙武从医馆方向骑马而来,不等孙武开口,便噗通跪下身来,苦苦哀求着。

    “我求求你,让我见他一面,我求求你!”

    “我绝不会让你再见他!”

    飞身下马,随手又将缰绳交给了下人,压了压头上的斗笠,孙武看也不看一眼以晴,便又竟直入了府,那门房的奴才见以晴可怜,等觉得孙武走远了,便上前劝说她离开,不料孙武却是耳风伶俐的,闻得门房的劝说,便又冷面背对以晴狠狠说了句“让她跪!”便入内再没了吩咐。

    见主子如此交代,那门房岁觉得以晴可怜,可也无能为力,只得上前讪讪管了大门,看眼里似有几分不忍。

    门外雨下了一夜,伫立窗前,看那远山不时响做的雷鸣之声,孙武竟也有些不忍,良久终于听得门房一阵急切的奏报。

    “将军,将军,门外那姑娘昏倒了!”

    ……

    再次醒来之时以晴已然躺在了床榻之上,见四下的陈设一片陌生之色,以晴也连忙挣扎着坐了起来。

    “你醒了”

    窗前孙武正凝神看着那芭蕉上零落的雨滴,听到身后以晴起身声音也并未回头,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声音似乎颇有些清寒。

    “孙将军……”

    “你不必说了,我是断然不会让你见他的!”

    明了她要说什么,孙武不等她说完,便已然下了答复,仿佛要借此告诉她要见夫差不过是痴心妄想。

    “可是……”

    “你曾答应不与我为难,可现下又与殿下差纠缠不清,你说,我该拿你如何。”

    骤然孙武却换了语气,回头淡淡看了以晴一眼,眼里竟有些无奈。

    “况且殿下差为你驳了宋国的颜面,太子又因你跟殿下差结下了梁子,现下合宫不宁,你说你不是祸水是什么,我若再纵你去了医馆,岂不替吴国埋下祸端!”

    听他条条分析了许久,以晴却只低头无话,细细想来他竟也没有错,凭心而论,若不是她倒真是不会平白惹出这许多的是非。

    只是心下难安。

    虽已知晓夫差性命无虞,可一想起夫差用背替她抵向那短剑的时候,以晴还是觉得胆寒,这一剑是她欠他的!

    见她心中似有动摇之意,孙武又言。

    “你是灵秀之人,错就错在老天给了你才貌双全,若生逢盛世嫁一王侯将相也不算委屈,可偏又出落在这战乱之地,倾国之貌便是你的劫,过人才思便是你的孽,你的命数早已注定了:执意只会害了他!”

    “对不起…”

    良久,以晴终于抬起红肿的眸子开口,看她。

    “走吧,再不要出现在吴国,当初在徐之国地救下你!今日我便送你回去,也只当是绝了殿下差的念想!”

    终于孙武决然开了口,见他拂袖而去之境,以晴也终于明白,自己终究不属于这儿的,于她于夫差而言,这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吧。

    回了回神儿,却见马车已经出了山,低头看看手中簪子,又想起邸舍中嘱托季子交与夫差的锦帕,以晴却又狠了狠心,孙武说的没错她不要误了他的人生。可话虽如此可心头却有掠过一丝无奈。

    心中暗暗:经此一别,只怕再无相见之日了!

    ……

    “殿下,该换药了”

    浅浅敲了敲夫差的房门,可里面却一片死寂,担心夫差出事换药的丫头便忙不迭的推门进去了,只见夫差面如死灰倚着栏杆坐着,可中依旧死死攥着那方锦帕,大有视死如归之势。

    “殿下…”

    小心的唤了一声,却见夫差脸色并不半点起伏,担心如此下去,夫差伤势会加剧,那丫头便乍着胆子端着医药进了房内,可见夫差一脸怒色,却有不知该如何是好,僵持的看了夫差一会儿,终于听得夫差冷冷

    “滚!”

    夫差声音不大,可却阴冷至极,正呆呆看着他慌不知措,却见夫差猛然拔剑起身,对着桌上珊瑚便是一剑。

    那剑本是披荆斩棘削铁如泥的青铜宝剑,再加之夫差执念灌入其中,剑术便越发阴冷,那被当作了靶子的一株绝好珊瑚,竟就如此拦腰折断。

    此情此景只看的那婢女胆战心惊,未等夫差再开口,便已然慌不择路的退了出去,一时间偌大房间之内又只剩夫差一身,缓缓将她留下的锦帕再次铺展开,看那展墨落下的氤氲,夫差只觉字字锥心。

    锦帕上以晴只轻笔篆字书了一句诗——“别后勿复念,愿无再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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