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谁都不准动,听本将军号令,向哥舒将军阵中慢慢靠拢,合兵一处,再派人回去禀报军督大人,由他定夺……”
张义潮奋力按压住麾下士兵,带着他们慢慢向哥舒憾所部方向挪动,同时立刻命人回营通知刘策,这种场面已经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了。
“滚出去~~”
“滚出去~~”
“滚出去~~”
安定城中的百姓,不停大声嚎叫着驱逐远东军,张义潮亲眼看到一个年仅八九岁的少年,手中挥舞着一条竹棒,正嘶声竭力的朝自己大吼。
“呼……”
他只能不停喘着粗气来平复内心的紧张,命麾下将士摆好防御阵势,与哥舒憾部的牧族士兵一起,警惕的望着百姓呼喊……
后阵之中,得知这一情况的刘策,也是怔住了,他还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从最初的震惊当中回过神后,刘策就陷入了沉默当中,到底继续打还是放弃成了摆放在他眼前的难题。
半刻钟时间,刘策立马对旗牌手说道:“传令,让哥舒憾和张义潮两部撤出安定!”
旗牌手闻令而去,夏侯琼却忍不住问道:“军督大人,为什么要撤下来啊?安定城已经攻克了,
而且您说过,只要阻挡在我大军前进道路上所有阻碍,皆视之为敌人,哪怕普通百姓也是如此啊,
让属下再冲一次,一定能一鼓作气打下安定城,那些百姓根本不足为虑,千万不要有妇人之仁,放弃了啊!”
刘策眉头微微一蹙,对夏侯琼说道:“不是本军督有妇人之仁,而是我们没有时间再在这安定城耗下去了,
这安定百姓尚且如此有血性,更何况安定城中的守军,一旦他们以安定城地形作为战场,与我军展开巷战,
那我们至少要十天半月才能平息这场战争,而留给我们攻取安定的时间,已经远远不足,
且和之前的速克计划大相径庭,没必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转道寻求其他战机吧,
本军督攻打安定这么大的动作,一定引起了雍州各部的注意,一旦大股援军抵达,就会有腹背受敌的风险,
本军督必须从大局考虑,保证我远东军不会被雍州各部人马给围攻,所以该退就退,断不能犹豫……”
“唉……”
夏侯琼闻言,最终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向安定那座残破的城池,眼中充满了不甘。
而刘策,他难道就甘心么?到手的肥肉就这么丢了,他当然也不甘心。
不过相比与安定未能如期取下,他更担心的问题是,雍州其他县城的百姓是不是也如安定城居民这般有血性,如果是的话,这次雍州之战可能真的不同以往任何经历的战役了……
……
“嗷嗷嗷……”
“我们赢了……”
“敌人退了~~”
目睹那五架可怕的巨型投石机被拆卸,远东军如潮水一样退出自己的视线,安定城中的军民登时爆发出山呼般的欢呼声,庆祝击退了可怕的敌人,守住了自己的家园……
张滇和王懋同时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脸上也都流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
王懋叹道:“远东军退了,好险,就差一步,安定就要沦陷,我们就无法与徐将军交代了……”
张滇用力点了点头:“多亏了城中的百姓,要不是他们关键时候挺身而出,安定城注定要沦陷,应该好好谢谢他们……”
王懋颌了下眼帘,看着残破的城墙下满是堆积的石砾,不由眉头紧皱:“真没想到我安定城的城墙在那巨石轰击下,竟然连一天都坚持不住,这远东军当真可怕……”
张滇深以为然:“是啊,不过好在敌人已经退却,等过两天收拾完这些石砾后,再上报秦州,重新修葺损毁的城墙吧……”
王懋回头望了眼尚在欢呼的百姓,说道:“命人严加防范,堤防刘策军有诈,同时打开粮仓,发放粮食给百姓果腹,等候徐将军的援军抵达……”
“嗯……”
张滇应了一声后,与王懋分头前去处理眼下的事务了。
……
“军督大人,我们现在去哪?”
“绕开安定,想办法从其他驰道进入雍州腹地……”
从安定城下撤围后,刘策领着军队开始向雍州他地进发。
安定城一战,刘策所部伤亡高达一千二百余人,其中战死四百一十人,损失战马二百多匹,不可谓伤亡不重。
但军中的士气却依然高昂,并没有因为这次小小的失利而沮丧,剩下一万四千多人依旧有序的排着队伍,跟着刘策寻找其他战机。
在战场上输了不可怕,可怕的是输掉了继续作战的勇气,远东军士兵在日复一日的熏陶下,早已将这条条令烙印到了自己的骨髓之中。
安定之战的失利,让刘策改变了莽攻的策略,打算以游击的方式对雍州其他几处守备薄弱的城庄展开各个击破的战术,逼迫各郡主城中守军出城与自己迎战,也好各个将他们分批依次剿灭,借此消耗雍州有生力量。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必须穿过骁龙道,寻找雍州的马场,让自己麾下所有士兵都能拥有坐骑,以此提升整体行军能力。
随着刘策的势力愈发膨胀,治下的军队数量也飞速增加,军中已不可能达到在冀州之时人人皆马想当然境地,这次自己所带的步骑中,张义潮和夏侯琼所部,以及守在雍、虞边境的九千北府军都有不少的马匹缺口。
据情报司传来的情报得知,当年元闵劫掠京师北返之后,也觉得这劫掠他国京师这事干的实在太不地道,或许是良心发现,在获取夏州比尔干地区后,与去年冬季就以十五名女子换一匹马的价格,算是向大周朝廷“买”下了这十五万女子,也好让大家挽回了一些面子。
如果是刘策的话,这个价格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侮辱,但对与大周和李家来说,觉得简直就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实在太划算了。
要知道夏国卖给大周的马匹价格是千金一匹,还不一定肯卖,如今十五个女人就能换一匹马,这笔买卖实在是太划算了,李继恨不得再引羌兵去劫掠一次京畿,用以换取更多的良马。
至于面子问题,那根本就不需要了,反正已经不要脸了,还在乎什么面子。
可怜逐雁军主帅李羡、李冶一生为对付羌胡收复凉州耗尽心血,最后更是战死疆场,他的后人竟是这般无耻不要脸,不知在天有灵又会作何感想。
如今这一万匹西凉战马都在雍州马场之内,只是具体在哪个位置,需要刘策自己去寻找了。
不过,虽然刘策不知道马场具体位置,但他敏锐的感觉到牧马场位置一定在雍州腹地某个水草茂盛的地段,唯有穿过骁道才有机会获取这批战马,用以提升行军效率,将运动战发挥到极致。
深夜时分,刘策带着身后一万多将士来到一处无名山坡,开始休整歇息,依照昔日在靖泰境内所俘虏的雍州辎重队提供的地图所示,通往腹地治州的骁龙道口离自己所在军列不过数十里之地,等天一亮就打算带兵横穿骁龙道。
在刘策的行军帐内,哥舒憾、张义潮、夏侯琼以及韦巅和焦络齐聚一起,借着火把发出的亮光,探讨下一步的行军动向。
“骁龙道延绵长达一百二十里,内有三条岔路口,都能进入治州境内,治州守将董虎也是雍州李家得力干将,他麾下两万士卒同属雍州精锐,
治州城虽不如安定城墙坚固,但却地势险要,城墙前又设有宽达数十步的壕沟,阻碍了大军进犯,同样不好打啊……”
张义潮指着地图,向刘策说明了骁龙道以及治州的大致情况,毕竟张义潮曾来过一次雍州,对此处的地形比在帐内任何人都要清楚的多。
刘策闻言蹙眉深思,双眼死死盯着地图上标注的治州位置,不发一言。
良久,刘策指着地图上治州周围的城县说道:“那就绕开治州,攻打他周边的县城,若董虎来攻,正好将他在野外歼灭,
若他死守不出,那我们也正好获取补给,然后转攻他处,继续寻找牧马场所,只要横穿过骁龙道,进入平原地带,剩下的就好办多了。”
众将纷纷点头赞同刘策的提议,不过哥舒憾看着那漫长的驰道,不无担忧的问道:“军督大人,如果敌人在三处要道内设下伏兵,我们又该怎么办?”
刘策闻言,顺着哥舒憾所指的地图方向望去,仔细思索一阵,不确定地说道:
“我军在安定城攻打一日就撤围,敌军应该不至于如此快做出反应吧?只要趁雍州军做出部署之前,快速穿过骁龙道,局势应该尚在可控范围之内。”
哥舒憾说道:“军督大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明日就让末将的队伍做先锋,先行为大军探路,也好查探究竟,以免造成不必要损失……”
“也好……”刘策点了点头,“那明日就由你哥舒部先行探路……”
一直默不作声的夏侯琼闻言,立马说道:“让末将去探路吧,末将麾下多为步兵,即使遇到伏兵,也不至于人马受困,军督大人,
末将没能按指定时间攻克安定城,即使你不怪罪末将,末将麾下的兄弟也都对末将很有怨气,都言现在一切与末将脱不开干系,
请军督大人给末将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吧……”
刘策仔细思索片刻,最后用力点了点头,对夏侯琼说道:“好,本军督允诺你了,但切记,如果遇到伏兵,火速撤出驰道,千万不可意气用事!”
“多谢军督大人信任!”
夏侯琼大声领命,布满血丝的双眼中满是决然之色。
一五八 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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