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们是因为那件事,才特意来向她询问。
莫寒月苦笑,摇头道,“那样的道路,只因寻常人根本无法通行,有也等于没有,所以才不被人留意罢了!如今二位是想要调集大军,谈何容易?”
萧行山急道,“宁兴关的伤亡,和此刻的情形我们并不知道,若朝廷不肯出兵,难不成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
“不看着,又能如何?”莫寒月轻轻摇头,低叹一声,向谢霖和萧枕江各望去一眼,说道,“谢大哥和萧侯爷是当代名将,功名得来不易,私自出兵,就不怕清名有损?”
萧枕江皱眉,说道,“十一小姐不必使这激将之法,本侯手中有十三万精兵,若当真边关危急,本侯不惜抗旨获罪,断不能任由黑岩小儿踏我疆土。”
虽然那平原做战的法子能收奇效,可是如此一来,百姓家园被毁,又有多少百姓无家可归,实在不是上策。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萧氏一族为国为民,十一素来钦服,并无他意!”
始终在一旁默默的叶弄笛突然道,“十一,你前次不是说,海离族反,景郡王南归,是整个计谋的一环,用计之人,为的是大梁江山吗?怎么这会儿听来,要除去他的,竟是皇上!”
“姐姐!”孙灵儿吓了一跳,忙出声阻止,奔去书房门口一望,幸好服侍的几个下人离的都远,不由轻吁一口气,回过头来,轻声道,“姐姐说话小心!”
叶弄笛微默一瞬,点头道,“是弄笛失言!”一双眼睛,却巴巴的望向莫寒月。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此事我也百思不得其解,要说两方是共谋,又万万不可能!”
是啊,皇帝怎么会和谋他江山的人共谋?
萧枕江却微微摇头,说道,“这倒不奇,我率兵赶到松陵关之后,曾提审被擒的几人,有一人供出,他们并不是朝廷兵马,而是距松陵关不远的通临州的兵马。想是那设谋之人只想将景郡王调回南疆,那人看破,就将计就计,借机在松陵关设伏!”
那人,自然是指宇文青峰。
莫寒月轻轻点头,俯身望向地图,说道,“这两方如何设谋且不管他,如今,我们想要知道的是,峻王想怎么做?”
谢霖点头,也向图上凝视片刻,苦笑道,“前一次,虽说战报所述对我们大为不利,可是宁兴关的情形,我们也约略知道,才能商议对策。如今这一役之后,双方的伤亡和宁兴关内的情形,我们竟然一无所知,纵想相助,也不知从何下手!”
罗雨槐点头,说道,“是啊,前次峻王短短一句话,就能透露出那许多消息,如今明晃晃的一封战报,竟然偏偏什么都没有说!”
当真什么都没有说吗?
莫寒月微微抿唇,向谢霖一望,问道,“谢大哥,可知那信使是什么人?”
谢霖道,“就是当初峻王出征,带去的一名禁军校尉!”
禁军校尉?
十万禁军,可都是皇帝直接统领。
莫寒月眉心一跳,问道,“谢大哥可曾问过他宁兴关内的情形?”
谢霖叹道,“哪里用得着我问,今日在宫里,已传上殿问过几回!”
莫寒月扬眉,问道,“怎么讲?”
谢霖道,“前一段,正如前一封战报所言,说峻王急功近利,亲自率兵对抗黑岩,不想中黑岩埋伏,陷入黑岩大军!”
“这竟是真的?”孙灵儿不禁张大眼。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他要在关外设计,这一场戏,自然要演!”微微皱眉,向谢霖问道,“可曾提到罗三公子?”
谢霖叹道,“随后罗进出关去救,也是一去不回!”
也就是说,罗进若不是战死,就是也和峻王一样,遁入山里!
罗雨槐急道,“三哥一去不回,怎么上一封奏报说他身亡?”
谢霖道,“依那校尉所言,是罗进身边的长随逃回所述,说黑岩军来势汹汹,他们竟不能抢回罗进的尸身。”
莫寒月扬眉,突然低笑一声,说道,“长随能安然逃身,罗三公子那样的身手,岂会轻易战死?”
罗雨槐连连点头,问道,“谢大哥,后来呢?后来峻王如何夺关?我大哥……我大哥又是如何受伤,他可曾说过?”
谢霖点头,说道,“那校尉言道,罗越率轻骑赶到,接掌帅印,黑岩军几次攻关,都被他击退,却并不趁胜追击,只是据关以守!”
莫寒月点头,说道,“没有得到峻王的消息,罗大哥必不会轻举妄动!”
谢霖点头,说道,“直到那一日,罗越闻报黑岩军的粮草运到,突然下令开关出击,恰峻王在那边峡谷阻截黑岩军的粮草,黑岩军顿时大乱。就在此时,不知为何,大梁军中突然许多人惊喊,说罗越遇刺,我军兵马纷乱之下,竟被黑岩军杀入关去,一场恶战直杀两个时辰,直到峻王赶到,才将黑岩军杀退。”
这一段叙述,没有任何的起伏和修饰,众人却听的心惊肉跳。罗雨槐颤声道,“那我大哥……我大哥当真……”
谢霖摇头,说道,“这名校尉当时跟着孟大将军杀出关去,并不曾亲眼见到!”
也就是说,还是不知道真假!
莫寒月皱眉略想,说道,“其后,峻王就拟就战报,命他八百里加急送来?”
谢霖点头,说道,“不错!”
莫寒月轻轻摇头,直起身,慢慢来回踱步,轻声道,“究竟是哪里不对?”
谢霖扬眉,问道,“十一可曾听出破绽?”
莫寒月摇头,说道,“这校尉的话,并无破绽,所述的事情,也与我们之前所猜测的暗合,断断不会是信口编造,可是……可是我总觉得漏了些什么!”皱眉凝思,却无法将脑子里模糊的影子抓出来。
罗雨槐道,“大战之后,他一个字没有提到我三哥,难不成……难不成……”
难不成,罗进之死,竟然是真的?
这一句话落在耳朵里,莫寒月骤然停住,转身向她望来,一双眸子却已经点亮。
只是,她的眸子藏在留海之下,并没有人看到。谢霖皱眉凝思,也道,“是啊,前一封战报是熊飞等人所发,并不是峻王。罗进是峻王的先锋,若果然战死,他身为主帅,也当提他一句,怎么不管是战报,还是那一场大战,都没有提到罗进?”
莫寒月微默一瞬,突然问道,“此刻是什么时辰了?”
众人听她突然问起时辰,都不禁一怔,罗雨槐向沙漏望去一眼,说道,“算来已是亥时!”
亥时!
莫寒月低声重复一句,轻吁一口气,说道,“若明日还没有消息,怕就要等到傅姐姐大婚之后了!”侧头向傅飞雪一望,浅浅含笑。
“什么?”傅飞雪不禁皱眉,说道,“十一,你在说什么?”
莫寒月含笑,说道,“那信使八百里加急,用八天赶到,若是峻王要给我们什么消息,用信鸽该当是前两天就到。如今既然没有消息,可想他并没有用信鸽,若也是快马送回,途中没有那许多驿马替换,大概也要十日赶到,也就是说,要明日落暮之前,如果还没有,那就是说……”
“那小子压根没打算给我们传递消息?”傅飞雪忍不住接口。
莫寒月低笑一声,点头道,“不错!”
一没有信鸽,二没有派人传讯,就连一封战报,也是写的风雨不透,自然是不打算让他们知道任何消息。
孙灵儿瞪眼,说道,“十一,你不会又要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吧?”
“当然不是!”莫寒月忍不住笑起,摇头道,“峻王不给我们传递消息,自然是因为不需我们帮忙,瞒的如此风雨不透……”低笑一声,拍拍手向门外就走,说道,“他要故弄玄虚,我们就坐等着瞧他玩什么把戏罢!”走到门口,又转身向众人行礼,说道,“十一先请告辞!”
“十一,你做什么?”孙灵儿错愕,说道,“你话说半截子就走,我们岂不是要生生憋死?”
听几人讨论征战,始终没有插嘴的墨浩林突然轻笑,说道,“孙大小姐不要急,再过几日罗三公子回京,自然一切水落石出!”
“你说什么?”一句话出,众人齐惊,傅飞雪当先嚷出来,问道,“墨三公子,你是说,罗三公子无恙,会立时回京?”
墨浩林微微一笑,向莫寒月望去,说道,“十一,为兄可曾说错?”
莫寒月向他笑望一眼,轻轻摇头,笑道,“峻王费尽心机,卖诺大一个关子,就是要旁人惊服,却不想被三哥说破!”
也就是说,墨浩林猜对了!
罗雨槐大喜,忙奔去将她拖回来,说道,“十一,当真?当真我三哥就要回来?你又如何知道?”
莫寒月轻叹一声,只得道,“上一封战报,说峻王投敌,罗三公子身亡,不是出自峻王之手!”
罗雨槐点头,说道,“自然!”
莫寒月道,“军中送入朝廷的战报、奏折,都会留下副本,那一封也不例外!”
罗雨槐连连点头。
莫寒月又道,“峻王重掌帅印,那副本自然是能瞧见的!”
“是啊!”罗雨槐点头,说道,“他战报上竟然没有一句分辩。”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你要他分辩自个儿没有投敌,罗三公子没有战死?不过是一封战报,纵然将详情一一写明,难不成朝堂上就没有人质疑?”
“当然会!”罗雨槐点头,向谢霖一望,说道,“方才谢大哥不是说吗?峻王重掌帅印,都会被人诟病。”
莫寒月点头,说道,“如此一来,破除流言最好的法子,就是……”
“就是传说已经阵亡的罗进回京,当殿面君陈情,就再也无人能说什么?”墨浩林淡淡接口,望向她的眸子里,皆是赞叹,微微摇头,轻声道,“十一,你让我们这些男儿情何以堪?”
莫寒月垂眸,轻声道,“不过是十一与峻王相处日久,知道他性子疏懒,断不肯长篇大论纠缠这等事,使罗三公子回京,是最省事儿的法子!”
是啊,峻王懒得很,既然派一个罗进回京就能说明白的事,又何必浪费笔墨?再说,又不用他自个儿长途奔波。
众人听她说完,细想峻王平日的为人,都不禁低笑出声。墨浩林点头,含笑道,“也得亏十一将峻王了解的如此透彻。”
莫寒月抿唇,含笑道,“三哥不也一样看破?”
墨浩林道,“若无十一的提点,为兄万万难以想到!”
萧枕江轻吁一口气,向莫寒月一望,轻声道,“每次相见,十一小姐总能令人耳目一新,刮目相看。”
前两次,她说的是行兵布阵,而这一回,却完全算计的是人心。
莫寒月浅浅一笑,说道,“萧侯爷过奖!”转头向罗雨槐一望,说道,“罗姐姐这可放心了?”
罗雨槐点头,又跟着摇头,说道,“纵然三哥无事,那我大哥呢?”
莫寒月好笑,说道,“罗三公子能放心离开宁兴关回京,峻王又有闲情与我们开诺大一个玩笑,自然是罗大公子无恙!”
是啊,如果罗越真的重伤,罗进岂能放心回京?至于峻王那小子会不会开玩笑,那还真说不准。
萧行山听到这里,终于吁出口气来,苦笑道,“若不是有十一小姐,怕我们明日就私自调兵,赶往宁兴关了!”
宋思明注视莫寒月,不解摇头道,“可是之前十一为何没有想到?”
莫寒月微笑,说道,“之前十一不知宫里的事,也不知道信使的回禀,待谢大哥说,信使竟然是禁军校尉,十一才隐约想到。”
“为何禁军校尉就想到?”萧行山扬眉。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峻王出征,除去他的长随,还有峻王府的几百亲兵,回京送信,又是八百里加急,纵然不用心腹长随,总也要一个自个儿的亲兵才妥当,怎么就派一个禁军的校尉回来?峻王虽说行事没几分正经,可不是蠢人!”
是啊,禁军可是皇帝的人!
众人闻言,都轻轻点头。
谢霖长吁一口气,说道,“若果然如此,我们倒不必着急,明日本王就派人,往西疆道儿上迎一迎!”
莫寒月抿唇,说道,“怕大哥迎不到他们!”
谢霖扬眉,问道,“怎么?”
莫寒月微笑,说道,“他把消息瞒的如此风雨不透,自然是不想有人中途拦截,若是罗三公子中途出事,那就难以说的清楚!”
“所以,罗三公子应是乔装进京!”萧枕江慢慢接口,苦笑摇头,说道,“看来,我们除了等,也没有旁的法子!”
孙源疑惑道,“可是,若十一小姐猜错呢?那我们竟什么都不做?”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五天之内,若是罗三公子还不进京,那就是十一猜错!”
五天!
这五天之中,边疆随时会有巨变,可是事到如今,除了等,也没有旁的法子。
宁兴关!
罗越半躺在榻上,受伤的手臂放在身前,含笑望向峻王,说道,“你是说,此事瞒不过十一?”
“当然!”峻王耸肩,桃花眼中却露出一抹笑意,淡淡道,“那个丫头,只要知道信使是禁军,而不是我峻王府的人,自然就会知道,战报所报必然不实!”
罗越点头,说道,“紧急军报,自然该用自个儿的心腹,可是罗进回京,她总猜不到吧?”
峻王凝思细想片刻,低笑一声,说道,“倒也未必!只要各方的消息她都听去,总会推敲得出,她所不知道的,只是我们宁兴关的情形罢了!”
罗越取他面前的酒饮一盏,淡淡道,“知道你峻王如此好的兴致,耍着满朝文武玩儿,也该知道,宁兴关万无一失!”
峻王低笑一声,侧头向他一望,说道,“只是委屈罗大将军,躲在这里发霉!”
罗越淡笑,说道,“无防,峻王好吃好喝养着,罗越只当沐休吧!”微微皱眉,问道,“只是不知道峻王要几时反击,夺回我大梁三城?”
峻王抬眸向他一望,淡淡道,“急什么?黑岩军素来残暴,如今三城已落在敌手数月,满城怕早已被洗劫,若我们按兵不动,三城的百姓或者还能有些喘息之机,若我们强攻,黑岩军恐怕立时会血洗三城!”
罗越听的皱眉,说道,“难不成,就这么在宁兴关对峙?”
峻王唇角微勾,说道,“自然不是!”酒盏撤去,辅上地图,与他细细商讨。
盛京。
整整一日,几大府门的公子、小姐都是坐立不安,频频使人往兵部打探,可是直到黄昏日暮,都没有边疆的消息。
而莫寒月却毫不挂怀,于午后进宫,径直向云翔殿里来。
谢沁闻报,忙从殿内迎出,握着她的手入内,说道,“原说妹妹昨儿就该进宫,怎么听说是边关的战报,可是西疆有事?”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两封战报,一是西疆,说罗大公子重伤,峻王重掌帅印。另一封是说南疆平叛功成,景郡王不日回京!”
谢沁先是一惊,但一见她平和的神情,疑道,“十一,可是峻王那小子弄什么玄虚?”
“噗!”莫寒月低笑出声,说道,“昨儿谢大哥和萧侯爷急的火上房,竟然想到私自出兵,不想姐姐竟如此敏锐,倒是峻王的红颜知己呢!”
谢沁见自己猜中,也不由一笑,说道,“我哪里是峻王的红颜知己,只是你的知己罢了!妹妹视罗大哥为兄,他若真的遇险,妹妹岂有不急的道理?如今仍这般云淡风轻,自然是看出什么玄机!”拉着她的手坐下,说道,“快些说说罢,究竟怎么回事?”
莫寒月浅浅一笑,将昨日的事简略说一回,叹道,“妹妹果然如姐姐所说,一眼看破,岂不是神仙?也是有谢大哥和罗姐姐提醒,妹妹才会想到!”
谢沁听她这一番推测回环繁复,不由心里不稳,说道,“若是有什么错漏,那岂不是误了罗大哥和峻王?”
莫寒月摇头,说道,“若果然妹妹料错,峻王和罗大哥自然会有危险,可是若谢大哥和萧侯爷私自出兵,朝廷岂会不设法阻拦?盛京到西疆,迢迢千里,十几座州府,岂不是兵连祸结,到最后,恐怕朝廷会以谋反论处。”
谢沁大吃一惊,颤声道,“你……你是说谋反?”谢霖、萧枕江二人,可都是大梁年少一代的名将,若将他们定为谋反,谢、萧两府的家人必受诛连,那岂不是自毁长城?
莫寒月冷笑一声,说道,“谢、萧两家虽说功勋卓著,却都是为了保大梁社稷百姓,并非扶持宇文青峰一人。如今江山平稳,两府仍然手握重兵,岂不令他所忌?”
谢沁脸色微变,暗暗咬牙,低声道,“只因他顾忌谢家,强召我入宫,如今难不成还不放心吗?”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他自个儿为人苛薄寡恩,自然会以为旁人也是一样!”
谢沁默然,突然冷笑一声,说道,“我几位兄长虽不似他那般无情,可是他若当真倒行逆施,又岂会因他握我在手,就缩手缩脚,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莫寒月点头,叹道,“虽说他心中所虑与事实不合,却也有互通之处,所以,若谢大哥轻举妄动,他必然除之而后快!”
谢沁脸色微变,轻轻点头。
莫寒月握着她的手紧一紧,轻声道,“如今姐姐暂且安心,十一料来,罗三公子这几日必定回京。若果然是妹妹料错,谢大哥和萧侯爷还要出兵,到时妹妹自有法子破解!”
谢沁定定向她凝视,轻吁一口气,恳声道,“十一,姐姐庆幸,当初能够与你结识!”
莫寒月微微抿唇,侧头向她笑望,说道,“当初姐姐可是最不欢喜十一的呢!”
一句话,拖回初识那日,谢沁看到姐妹之中多出一个卫相府的庶女时那厌恶的情形,不由“嗤”的一声笑起,说道,“也亏妹妹不似旁的小姐那样心胸狭窄,若不然,又岂有今日?”
莫寒月低笑,说道,“又焉知不是妹妹心存巴结,强行忍耐?”说的谢沁笑起,将方才的担忧愤恨瞬间冲淡,荡去无踪。
姐妹二人说笑一回,谢沁命人取来一个镶银的锦缎盒子,说道,“傅妹妹虽说不是出身将门,却也和我一样,自小儿喜欢舞刀弄剑,对女儿家的东西倒不如何上心,我挑选许久,怕也只有这件天蚕丝软甲能入她的眼。”
莫寒月一惊,说道,“天蚕丝软甲?那可是举世都不多的东西!”打开盒子,果然见里边细细叠着一件银白细丝穿成的软甲,不由心神微恍。
据她所知,这天蚕丝软甲,满天下一共只有三件,一件是在罗雨桐手里,另一件本是自己之物,她身亡之后,恐怕已落在宇文青峰手里。
而谢沁手里这一件,看色泽光鲜,纹理平滑,竟然是从没用过的,自然也就不是宇文青峰所赐。
谢沁见她瞧着这软甲发呆,轻声道,“这件软甲,是我十二岁那年,大哥所赠,本来我想……我想等年长一些,也学罗大姐姐,跟着父兄去驰骋疆场,总有用得着处,如今……如今……”
如今关在这金丝笼子里,再也用不上了!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姐姐,虽说如此,可是这宫里的凶险,远过沙场。傅姐姐虽说喜欢舞刀弄剑,也未必用得上,还是姐姐留着防身的好!”
谢沁轻轻摇头,说道,“这宫里,都是不见血的刀剑,这软甲反而无用。傅妹妹虽说断不会去上沙场,可是萧二公子却是武将,她见到,必然欢喜!”
原来,是想到这一节!
莫寒月轻叹一声,说道,“姐姐用心,傅姐姐必然感佩,妹妹必定不负所托!”
谢沁点头,说道,“傅妹妹大喜,我却不能道贺,终是一憾!”又闲话一回,突然想起一事,说道,“前几日,我听到消息,说在行宫擒到的两名刺客,都已处死!”
“什么?”莫寒月一惊站起,反问道,“处死?”
谢沁所说的两名刺客,一个是当初行刺哲加王子,却误杀一名小太监的侍卫,另一个却是行刺皇帝不成,重创九门提督侯世龙,被自己误打误撞,擒到的刺客。
谢沁点头,说道,“处死!”
莫寒月眉心骤拢,眸中瞬间寒意满布,问道,“姐姐可知道,是何人处死?是皇上下旨?”
谢沁微微摇头,说道,“是不是皇上下旨,我倒不得而知,只知道是一同处死,尸体抬去城外的乱葬岗抛尸。”
莫寒月皱眉,低声道,“行刺哲加王子的刺客也倒罢了,或者是皇上所派,可是另一个刺客,为何也一道儿处死?”
谢沁轻轻摇头,脸上也全是迷惑,说道,“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或者,这几个月严刑逼供,刺客已经招认?”
莫寒月摇头,说道,“若刺客招认,该当立时有所行动才是!不擒拿幕后主谋,却将刺客处死,不但打草惊蛇,更失去人证!”
谢沁点头,突然道,“难不成……”话刚出口,又再顿住,脸色惊疑向莫寒月注视。
莫寒月轻吸一口凉气,缓缓点头,说道,“也只有这一个解释!”
刺客行刺,擒获之后,不等擒拿幕后主使就处死,只能说……那个幕后之人,就是皇帝本人!
可是,皇帝命人刺杀哲加王子还说得过去,又为何要行刺自己?
谢沁低声道,“虽然是行刺皇上,受伤的,却是九门提督!”
只是,九门提督受伤,是凑巧,还是……本就是要这个结果?
二人默然,互视良久,却都无法得出答案。
莫寒月咬唇,说道,“事已至此,我们多想也于事无补,妹妹今日且回,等傅姐姐大婚之后,再与谢大哥商议!”起身告辞。
谢沁点头,携着她的手向殿外来,叹道,“若罗三公子果然回京,你千万使人来说一声儿,免得我挂念!”
莫寒月点头答应,又再辞过一礼,说道,“姐姐留步!”
刚刚踏出殿门,就见一个小太监匆匆而来,向莫寒月望去一眼,微一迟疑,又再退开。
谢沁瞧见,说道,“峻王妃不是外人,有什么事,你直说就是!”
小太监这才上前回道,“回娘娘,前头的消息,皇上已点九门提督侯大人为帅,精兵二十万,驰援宁兴关,大军三日后出发!”
侯世龙!
莫寒月心头一震,霍然回头望向谢沁,只见她也是满脸的震惊,望向她的眸子,都有一些了然。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莫寒月咬唇,又向谢沁浅施一礼,说道,“十一告辞!”并不多交一语,不疾不缓,出殿向宫门而去。
只那一眼,她已知道,谢沁心中所想,正和自己一样!
静安王府。
谢霖听过她的讲述,也是一脸震惊,失声道,“你是说,那次刺杀,竟然是一场戏?”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纵然不是,侯世龙也必然知情,为的,就是黑岩国反,他不用出兵,只能启用峻王!”
刚才听过小太监的禀报,她和谢沁同时想到的,正是这一节。当初刺客行刺,明着是刺杀皇帝,暗中却是与侯世龙演的一出戏,那时随行将领派出的派出,不能轻动的不能轻动,只要他再一受伤,就再也无将可用,除四位亲王之外,就只有峻王。
谢霖摇头,说道,“不对!我们之前也推敲过,黑岩大军叩关,是连环计中的一环,若侯世龙果然与此事有关,就断断不会是皇上,要不然,我们之前的推断就会全盘推翻!”
“是啊!”莫寒月点头,说道,“若说刺客行刺,是与侯世龙合演的一场大戏,正与那连环计相扣,可是如此一来……为何刺客又被莫名的处死?”
谢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推敲再三,长叹一声,说道,“此事迷雾重重,还当真难以看破!”
莫寒月垂眸凝思片刻,也觉已进入一步死局,轻轻摇头,说道,“如今,我们既不能看破,何防一查?”
“查?”谢霖扬眉。
莫寒月道,“谢姐姐说,那不过是三日前的事,既然抛尸城外,就请王爷悄悄命人城外验尸,看有什么线索!”
谢霖凝思一瞬,叹道,“也只能如此!”
九月十八,萧行山、傅飞雪大婚。
莫寒月一早起身,精心装扮之后,带着夏儿、丹枫二人向枢密院院使府而来。
闻报她来,罗雨槐快步迎出来,含笑道,“平日妹妹素不是个拿乔的,怎么今儿最后一个来?”
莫寒月浅笑,说道,“原是早已起来,偏夏儿总不满意我的装扮,换了又换!”跟着她进院子,听到正屋里女子的笑声,笑道,“姐姐们都到了吗?若谢姐姐知道,怕又会懊恼许久!”
“嗯!”罗雨槐点头,说道,“叶姐姐、孙妹妹较我还到的早一些,扶姐姐也是刚到!”
扶奕?
莫寒月一怔,抿唇不语。
实没料到,经过草原上那几场之后,她还会挤身在姐妹之间。
罗雨槐看到她的神色,不禁轻叹,说道,“妹妹,姐姐知道你为叶姐姐不平,可是终究是一道儿长大的姐妹,叶姐姐尚且不介怀,妹妹也不必太过计较!”
扶奕勾诱峻王,姐妹几人并不知情,可终究是相交多年的姐妹,已瞧出二人之间微妙的变化,却会错意,以为是她在为叶弄笛抱不平。
莫寒月心底苦笑,脸上却笑容不减,说道,“姐姐说的是!”并不往下再说。
罗雨槐见她神色淡淡,知道一时不易开解,但知她素来顾全大局,今日傅飞雪大婚,也断断不会失仪,倒也并不如何担心。
进到屋子,外间一屋子的夫人、小姐见到她来,纷纷起身行礼,却神色各异。
前段日子,相传峻王投敌,许多平日就嫉恨她以庶女身份得此荣耀的,难免冷言冷语,幸灾乐祸。如今峰回路转,峻王竟然重撑帅印,虽说投敌的罪名仍然存疑,情况却扑朔迷离,难辩真伪。
此刻见到峻王妃,众人的眼里,就多了些探究和研判,想从她的神色里看出些端睨。更多的人想到若峻王投敌是假,这一役已立大功,日后回朝必受封赏,对着她的笑容,也就多了些讨好的意味。
莫寒月却浑不在意,只是笑容浅浅,还过一礼,才向内室而去。
傅飞雪坐在大红的罗帐中,正脸儿红红,听几位全福夫人的恭祝,见到她来,忙向她伸手,嗔道,“十一,你怎么才来?我们已等你许久!”
莫寒月含笑,说道,“妹妹晚来些,姐姐才看重,若不然,今日姐姐一心想着萧姐夫,哪里顾得上理妹妹?”
傅飞雪被她一句“萧姐夫”说的脸飞红霞,却又甜丝丝的满脸喜色,咬唇道,“你这小嘴儿,当真是不饶人!”
莫寒月含笑,端端正正给她见过礼,才将谢沁和自己的添箱礼物送上,说道,“谢姐姐说,傅姐姐出嫁,她不能出宫相送,引以为憾,但盼傅姐姐一生平安富足!”
傅飞雪见她郑而重之转述谢沁的话,笑容微凝,叹道,“谢姐姐有心,回头妹妹帮我和谢姐姐说,只说姐姐心意,妹妹知道!”
莫寒月点头,又再恭贺几句,才与叶弄笛、孙灵儿见礼,转过头,对上从椅中慢慢站起的扶奕,不由唇角微扬,浅笑道,“扶姐姐多日不见!”
扶奕眸光微有躲闪,福身一礼,说道,“原是这几日府中事杂,今日才抽出空瑕,倒教妹妹惦记!”
事杂?是忙着和左子荐的亲事吧?
姐妹几人互视几眼,却默然不语。
莫寒月淡笑,也不再和她多说,在罗雨槐身边坐下。
倒是扶奕默然片刻,轻声道,“我今儿才听说,前日边疆战报,说是峻王重掌帅印,恭喜妹妹!”
莫寒月微微一笑,反问道,“何喜之有?”
扶奕错愕,说道,“前阵子都说峻王投敌,如今真相大白,岂不是大喜?”
莫寒月垂眸,淡淡道,“前日的战报,是说罗大公子重伤,峻王重掌帅印,扶姐姐向妹妹道喜,妹妹可不敢领。”
是啊,先不说与罗越的交情,罗雨槐还在这里坐着呢!
扶奕瞬间惊觉,忙一手掩唇,说道,“啊哟,姐姐一时失言,罗妹妹千万莫怪!”
分明是只顾讨好莫寒月,并不将罗家的事挂在心上。
罗雨槐心中微涩,轻轻摇头,说道,“既然是峻王重掌帅印,宁兴关自然由他做主,有他照应,大哥纵然受伤,也必会无恙!”
扶奕连忙点头,说道,“姐姐说的是!”
可是经莫寒月这一顿不软不硬的抢白,已寻不出话来说,只好闭嘴。
孙灵儿却轻扯莫寒月衣袖,说道,“十一,这两日,当真再没有一点消息?”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孙二公子成日守在兵部,若有消息,岂有姐姐不知道的道理?”
孙灵儿轻叹一声,低声道,“也不知道大哥如何!”
莫寒月握住她的手,含笑道,“战报上不曾提起,孙大公子自然无恙!”
孙灵儿连连点头,说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罗雨槐一旁强笑道,“今儿是傅姐姐大婚,你们倒总提些打打杀杀的,是何道理?”
莫寒月醒觉,抿唇笑道,“原是妹妹不曾想到,傅姐姐莫怪!”
傅飞雪摆手,说道,“如今这是朝中一等一的大事,说说又有何防?”向莫寒月道,“十一,若有消息,不管什么时辰,你万万使人传信儿给我,也免得挂念!”
“不论时辰?”莫寒月扬眉,含笑道,“若是今儿夜里得信儿,妹妹使人来闹洞房就是!”
一句话,说的姐妹几人笑起。傅飞雪红了脸,啐她一口,说道,“原说你最年幼,却最稳重,如今才瞧出真面目!”
说笑间,已将方才的话题绕开。
扶奕提起西疆的战事,本是与莫寒月寻话,哪知听姐妹几人纷议,一时又插不进口去,不由微微咬唇,说不出的尴尬。
莫寒月虽说与姐妹几人说笑,眸光却时时掠到她身上,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不由心底暗暗冷笑。
从她逼娶景郡王不成,又勾诱峻王失败,她就处处避开几个姐妹,今日突然又故意亲近,竟然是说不出的怪异。
事有反常必为妖!
她究竟要做什么?
莫寒月心里倒不禁有些期待!
第229章究竟有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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