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几十个人的教室没觉得什么,回宿舍的路上,风一吹整个打寒颤,牙齿咯吱咯吱响个不停,骆寂然裹紧校服,缩紧脖子。
路灯和月光洒满人间校园,地上的影子清澈如明镜照出的华发,感觉很游移。骆寂然恍惚以为走在村中的月光下,时光一瞬间置换,她突然不知身在哪里。只有不变的如水之光,她循它迈着步子,耳边传来球场上篮球碰地的砰砰砰砰声,这个声音常常出现在她脑海里。她望着向上延伸出去的那排石阶,迟疑要不要走上去看一看。做决定的时间很短,人从上面跑下跑过她身边不过只需几秒的时间。她却花了好长的时间,从看到、辨别、确认、至流失,每一步骤都好慢,都似花费巨大精力。但他,从头到尾只是“跑”过。
她看到姜尚的脸,只注意手里的球,那只球敲击着,在她胸腔里不断敲击着,不曾停歇。心脏正在失控,它保持原来频率,但是幅度太大了,只需稍微用力,就能够跳出。
她总是想,她曾一个人谈着的两个人的恋爱,已经圆满结束了,所以不会再有什么意外出现在她面前。那时也已经和他说过谢谢,谢谢他往日的照顾,谢谢他对她所有的好。现时想想,不论是他给她的借她的,她除了说句谢谢,一样都没有归还,也拿不出像样的赠予他。唯一庆幸是,她不过是那么多他对其好的人中的一个,心中平衡之后,就更加觉得不需要归还什么了。
但为什么会是这样呢?如此轻易就成了陌路,即使很早就知道他们的陌路,此刻骆寂然还是会这么悲伤。
只要悲伤,脑袋里面就特别地疼。骆寂然蹲下身子,捧着自己的脸。站起时,一阵眩晕,走了几步,撞上林雨辰和齐拓徵并肩往校外去,他们微笑招呼。两人高一时和寂然同班,高二后,齐拓徵和她们不在一个班。彼时这两人前后桌,关系平常,也像是相互欣赏,虽各自欣赏的方面不同。
夜里梦见和谁在大树下玩闹奔跑,又很正式告别。不见脸,无话语,幻觉里的情境有如映现在老式黑白电视机的屏幕上,闪烁迷离。
她犹不知外面世界如何,无论做梦或是上课,偶尔会感觉很疲惫。她慢慢地温吞地走在生的这条路上,不对前路有期许,亦从不回头查看。因为就是这样的,一切就是这样的,除了阿桡。
站在骆寂然不变的位置上看阿桡,阿桡的每一秒都是不一样的。骆寂然觉得,阿桡就像她在夜里的山间见到的那些突然闪现又瞬时消失的一团白光,没有形态,孤魂无所依,流离山间,永永远远。
她不曾想过去抓这一团白光,更甚者是她内心的惧怕。
她的惧怕,如此贯穿生死始末。
晚课结束,沐篁出现在阿桡教室外的窗口,将她上次拿给他的随身听和卡带还给她,又将自己的cd机借给她,“不介意就听这个。”
阿桡笑笑,谢谢,不用。
“难道你是用来练习英语听力的?”沐篁问。
阿桡摇摇头,“不是,借我我就一定要还,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还你,我就需要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该还你,你会不会突然很想听了但是却发现在我这里,这些问题都需要去考虑,太麻烦了。”
这算什么问题,沐篁哭笑不得。
“阿桡。”沐篁从后门进他们教室,“你、想的、真的是、太、多了。你、就、这么、跟、我、客、气、吗?do、not、break、my、heart。”
“那,当我送给你。”沐篁将cd机搁她脑门上,又塞到她手中,“christmas &。”
“千万别要!他那是为了自己能够买个新的,阿桡!”路奇搭着沐篁的肩对阿桡说,“你是没看过,他有好多cd,正版的,超贵。我和沐篁小时上同一个钢琴班。是吧?”
阿桡有些怀疑而好奇地看着沐篁,沐篁和路奇是青梅竹马,但关系总不似那个样子。路奇继续说,“忘了,还有高纪舶。高纪小时很爱哭,没想到长大后变成这个样子。”
阿桡一副“哪个样子”的表情,她突然对他们很有兴趣。她对纯真年月都有兴趣。她也想问一问那一年的大雪,是不是整个b城亦或整个世界都是一样的。
“喂!你们不走啦?”杜沧辑不耐烦地在窗口喊他们。
阿桡回身,见杜沧辑,并非那么不自然,她默默移过视线,坐了下来。路奇热情和她说拜拜,阿桡没有抬头,路奇以为她没听到,推着沐篁出教室。
阿梨的随身听还有沐篁的cd机,往后几年都在阿桡身边,跟随着她。但它们终还是遗失了,在她永远失去沧辑的同时,一并失却。她也不记得有没有收到过其他的礼物,那些礼物是什么,谁送的,在哪里,这些信息不得而知。沧辑不在,所有的东西,往昔与将来都不在了。
有一个很像杜沧辑的人,她始终都不知『他』是谁。
29 很正式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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