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寂然高中三年都在一个班,强化班,她亦做了三年的班委。强化班的班主任和班长换过两任,是因文理分科之由,换的还有教学楼。高一时的强化班在三楼,高二时文科在顶楼,理科的在一楼,高三时理科又搬到了三楼。
骆前进送骆寂然去学校,带着住校的行李,他们乘坐的中巴客车很快被后面一辆白色皮卡追上。骆寂然开窗通风,瞅一眼奔驰而过的皮卡,以为看到姜尚,她无法确认是不是姜尚。骆寂然中考超常发挥,较之,姜尚则显失利。同级不同班,十多个班级,也不知为何,他们碰面很少很少。三年里只在最后的一次模拟考中,他们又一次分在同一个考场。久违的重逢,来之不易的相见机会,竟是不如她与阿桡。
她与阿桡,最初即相见。
课间,寂然埋头桌上打盹,被人扯起扎着的兔尾。她抬起头,头发悉数落下来,耳边传来一声惊呼,是说“美翻了”。寂然忽而转首,一张对她笑的脸,是一个女生,手里挂一根断了的头绳,说,“我不是故意的。”她的表情很好,寂然只这么认为,不是特定的什么情绪的表情,说调戏也不对,单就只一个“好”。她从手腕上脱下一个金属鸟装饰的黑色发圈,递给骆寂然,“这个送你,好用,比你的头绳牢固多了。”发圈掉落寂然眼前,还有一句话“可以帮我叫一下叶智芒吗?”
骆寂然在进这个班级的第一天知道了班上的叶智芒,全县第二名的叶智芒,知道她三年之前就记住的这个名字,还有这个名字的主人。她甚至于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适应和他坐在同一间教室,适应与他正在一起上课的一个不可更改的处境。
寂然瞄一眼教室,回头说,“叶智芒不在教室。你几——”
“我下次再来吧。”她打断寂然的话,转身。
骆寂然目送她走下楼梯,不一会叶智芒从外经过,寂然即喊他,声调很高,令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叶智芒停下脚步,站在窗前,个子挺高。此刻云层渐散,下午的阳光光线在他身后游移,且是橙色与白色交织的光,不是夕阳会有的“茜”。
骆寂然有一刻不在状态,反应过来,说道,“刚刚有人找你。”
她说得非常快,而叶智芒也回得快,“谁?”
“女生,我不认识,刚下楼梯。”
“哦,谢谢。”
叶智芒便走到楼梯口,没有走下去,站那往下看了看,看到菲儿的身影。骆寂然拿起书,注意着叶智芒,见他很快就回身,走进了教室。
骆寂然也发现,她再没有来过三楼。期中之后,她们在二楼的教师办公室里遇到。骆寂然到老师办公桌前,她刚要出去,被身后的老师叫住。
连椅桡。
虽然老师只叫了一遍,但骆寂然确信是这么念这么写的。
“你,很不错的。”老师这么说,语气里却含有一种惋惜,挥手道,“没事了,先回去吧。”
在骆寂然的眼里,连椅桡的特殊是,有一个特别的名字,理科好尤其是数学,年级考论单科都是前二十的,她还在他们老师办公桌上翻过连椅桡的考卷和作文本,很多想法让寂然非常意外和喜欢。
阿桡是一个言不由衷,表里不一,摇摆犹疑,漫不经心,却又和善念恩的人。到了她的身边,都不会不喜欢。寂然在市中第一次见到姜尚,是看着他和阿桡在一起。他们之间的气氛非常好,不像她与他,寂然想了想,她似乎都没看过他,没有哪怕一次坐下来面对面聊聊,无聊地聊聊。
寂然感到人生中的一种挫败,一无所知的一个人,一来就要去了她视为珍贵的东西。她单方面这么认为,又欣然接受它。因阿桡不是别人,是寂然由衷喜欢的人。此种关系,也如她送的发圈,几十年依然牢固如初。
晚自习下课,叶智芒出现在骆寂然面前,“今天她来找我,有和你说是什么事吗?”寂然眼前闪过晃着一根断了的头绳对她说不是故意的阿桡,摇摇头,说,“就问你在不在,什么都没说。”叶智芒“哦”一声,说没事了,“谢谢你,骆寂然。”他腼腆一笑,骆寂然稍点头,不知为何就想起了那个门缝外的少年。
当会知的叶智芒,许他不知她是谁,但他们有着不明所以的关系,“再会”从一开始就打上了色彩。骆寂然还无法描绘出是何种色彩,但她想她总会知道的。
这时的叶智芒与下午的叶智芒,也是不一样的,一个是白色,一个是银灰色。她所见的阿桡,则是无色的。当然,也是瑰丽的。
更瑰丽更虚白的,是另一个人,是对她个人与记忆无效的一个人,名字是杜沧辑。
17 最初即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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