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洗澡堂子令杨明志感受到旧时的味道，它是纯福利的机构，支付一个卢布即可享受。

    在这里，他真是得到了久违的享受。

    将军脱掉了他的外衣，身上恐怖的伤疤立刻成了众人关注的对象。尤其是胳膊上的那条巨大“蜈蚣”，设计局的老人还记得，伤疤是这个模样，就是他妻子展开紧急治疗的结果。伤疤模样不好看，至少生命是保住了。

    他们看到了伤疤，就联想到贝茜卡医生的“焊接”伤口行为，亦是想到那些残酷的作战后，军医院的哀嚎。

    贝茜卡是最年轻也是最勤奋的医生，她更是一名战功显赫的战士。现在，那个姑娘已经怀了将军的孩子，在安妮的陪同下，于女堂清洗自身。

    舒适的热水浸湿了杨明志的皮肤，不一会儿，搓澡工愣是用粗麻布，清除了他身上厚厚一层死皮。

    如同战舰被清理了船底的藤壶，皮肤如同被砂纸打磨一遍，换上宽大的白浴巾，他只觉得浑身轻松，继而钻入炙热的桑拿房……

    享受的时间终归是有限的，在蒸到头脑昏沉后，他依然的决定离开这个美妙的地方。

    “将军，您不再享受一会儿？”波波夫善意的问。

    “够了，我明天还有要事。为了明天的事，我今晚也不得不勤奋工作。”

    “重要的事？还是关于枪械？”

    “当然！我的时间非常值钱，我们的行动必须快速，甚至还要牺牲休闲时间。”

    最后，杨明志舒展一番届时的臂膀，有拍拍自己略微鼓胀的肚腩，“唉，今日的洗澡也让我看清了自己。”

    “将军……”

    “叫我局长。真是糟糕，难道获得局长的称谓就理所当然有一个鼓胀的肚腩？我真的得减肥了。”

    此行杨明志带了全套的换洗衣服，纯白的亚麻衬衣秋裤，又套上羊毛衣裤，最后再把外衣套上。凛冽严冬，以当前苏联的技术水平，他们尚未研发出高科技的御寒纺织材料，当下最保暖的又相对廉价的，莫过于羊毛。

    其余人也都换上新衣，不过他们的衣物根本没有杨明志这般丰富，面对寒冷的西伯利亚，于莫斯科的巨额衣物消费，终于有了意义和价值。

    刚洗完澡人总是昏昏沉沉的，然而一行人刚刚离开男堂的换衣室，站在澡堂的售票厅，冷风已经投过门缝钻进来。

    突然的寒冷，再昏沉的人也会几个机灵振奋起来，甚至还会打一个喷嚏。

    现在的杨明志突然觉得精神亢奋又浑身轻松，整个身体不是正处于最佳状态么？这样的状态最适合挑灯夜战！

    他很快的见到了妻子，只见妻子的小脸红扑扑的，精神头似乎也很不错。

    杨桃一样换上了新衣服，她在安妮的陪同下，高高兴兴的凑近丈夫的身边。

    “哥……”

    “你先别说话！”杨明志把脑袋凑近妻子的额头，嗅嗅她的头发，“不对啊，你带的是肥皂，我怎么闻到一股香气。”

    “啊！我正想跟你说呢！那个……唔，反正是有人递给我一块特别的肥皂，声称里面加了些特别的精油，用它洗澡浑身飘香呢！所以……所以我就用了。你觉得香，就是最好的。”

    杨明志点点头:“还不错。你也把牙刷了一遍，我很满意。走吧，是时候回去了。”

    “嗯，回去休息吧。我在那个堆满炙热石块的房间里坐了很长时间，现在还觉得头有些懵。我们今晚早早休息，明天还有要事呢。”

    “的确是要事，走吧。真想不到你这丫头还有心思蒸桑拿，真是让我……”

    “让你怎么样？”杨桃笑盈盈的问。

    “让我无话可说。走吧，大家一起回去吧。安妮！你照看她早早睡觉懂了吗？”

    “遵命！”安妮站直了说。

    “那么你呢？”杨桃有一丝狐疑。

    “还有些大事要处理，你姑娘家家的就不要问了……”

    一个孕妇居然去洗桑拿，真可谓是进了俄国，整个人也毛子化了？杨明志真的有些后怕，生怕妻子真的把自己洗晕了。

    不过老毛子的桑拿真可谓他们的“民族一绝”，人民公共澡堂也是放松的好地方。如果是和平时期，这种地方是可以常来的，只是，时间真是太宝贵了！

    呼啸的冷风吹散了杨明志脸颊的温热，他不知道斯大林格勒那边的气候如何，至少在西伯利亚，凛冬已经来了！

    天文上的实际时间已经是夜里零点，气温跌破零度，它还将继续下跌。好在裹着厚厚麻布的暖气管道覆盖了整个科学院院区，一路之上，杨明志看到的是管道缝隙滋滋窜出的热气在昏暗路灯下投射的飘忽不定的影子。

    终于，杨明志回到了自己整洁的大办公室，同时站在这里的，还有设计局的所有设计员。

    他忠实的卫兵们无视着寒冷，继续轮岗守夜。

    而杨桃，她虽有些郁闷，奈何温暖的房间更具有吸引了，没有什么比钻进被窝更美妙的了。丈夫继续在工作，就像以前那样。可现在的丈夫不用考虑指挥打仗的事，他又在研发新式武器了。“嘿嘿，真是期待新枪呢！”

    就这件事，杨桃真的有着亲自上阵的渴望，可惜，为了腹中的孩子，只能继续作为无比柔弱的人，平静的面对男人们的伟大事业。

    许多伟大的事，它的施行往往就在某个简陋的地方，勇敢的迈开第一步。

    这里不是臭鼬工厂，更不是什么光鲜亮丽之地。

    它只是一间巨大厚实的木屋，由蒸汽管道烘烤温暖，在十多盏白炽灯的照明下，十多人聚在一些大方桌前，用简陋的尺规，在粗糙厚实的白纸上，以铅笔和钢笔勾勒出大量线条。

    这就足够了。

    一盏台灯摆在桌前，杨明志翻开自己的笔记本，他亲自上阵，对着自己的草图，在一张大白纸上进行“深加工”。

    他的身边围站着一票人，只为亲眼目睹局长的旷世神作！

    那绝对配得上“旷世神作”之名，因为，杨明志所勾勒的，压根就是“五六冲”，但围观的众人只看到局长粗糙的“АБ42”标注。

    “АБ42”的注解也非常简单粗暴：别列科夫式突击步枪1942型。

    杨明志要搞出一支突击步枪，而且是在苏联当下技术能够达到、能在战争状态下量产的枪械，直接抄袭Аk47枪族就是一个捷径。

    卡拉什尼科夫同志可能还是坦克兵，也可能已经在尝试搞轻武器生产。如今Аk47不存在，所以也就不存在什么抄袭问题。

    但杨明志是中国人，在那个位面他当兵时，最先接触的实际就是“五六冲”这位老将。

    它一开始被作为新兵的训练工具使用，在频繁的拆抢装枪训练中，枪械的各个元器件的尺寸，杨明志完全摸透了。再者，他对于零件技术参数也颇为敏感。

    只要弄明白“五六冲”的原始型号，理解它的衍生型就不成问题。增强枪管变成班用机枪，缩短枪管变成短突击步枪，甚至还能挂载枪榴弹发射器，一切都要从原始型号开始。

    杨明志本来也有想过，直接让老毛子跃进到“八一杠”的时代，再仔细想想，那绝对是跳错误路线。

    现在的苏联需要的是加工简单、材料廉价、同时兼顾性能的武器。“八一杠”总体是比“五六冲”优秀，固然比那个位面原始版的“Аk47”更加优秀。优秀的代价是它的成本问题，显然，枪管和枪机是切削件，其余皆是易快速生产的冲压件，构造相对简单，极耐风寒泥沙的“五六冲”，就是最优选。

    仅仅一个小时，杨明志不但绘制了枪械的整体构造图，还给每个零件绘制了各自的构造图，包括零件了各个尺寸与所能许可的加工误差。

    年轻的设计员们大多是跟着杨明志混了一年，他们看着将军的精密图纸，迅速懂得了其中的门道。赞誉的词汇说得太多了，接下来的工作，理应就是把图纸复制一番，为以后的生产存留大量的备用图纸。而这份工作，也是身为助手的大家今晚的工作。

    趁着洗澡与冷风吹脸获得的巨大精气神，杨明志自诩完成了新枪研发的关键性第一步。

    他督促站在自己身边跃跃欲试的波波夫：“现在你看到了吧，我们的新枪就该是这个样子。”

    “是的局长，我已经能联想出它的模样。恕我直言，我觉得，它的样子，就是步枪和冲锋枪的中和版本。”

    “您的话很贴切，某种意义上，它就是两者的中和。我可以确信，未来的冲锋枪将逐渐淡化，最终成为治安警察的制式武器，而士兵将普遍使用这种突击步枪！”杨明志特别强调了“突击步枪”这个词汇：“仅从名字上，您应该能理解，它将兼顾冲锋枪的使命。远距离目标它能够击中，近距离它能疯狂扫射，它真是美妙的存在。”

    “我同意，据我所知许多兵工厂奉命制造沙俄时期定型的老式步枪，它真是太古老了！相当数量的步兵，装备水平和一战时期毫无长进。”波波夫说。

    “所以，变革就从今天晚上开始。由你带队，把我的零件图纸分发下去，你们把制造工艺写出来。我会挑选其中的最优工具，作为试加工的工艺！”

    “遵命！”

    其实，优秀的车床工人，他们看一下所要加工的零件脑子里就已经把工艺编好了。只是当下的苏联，在工厂里劳作的绝大多数是女人，许多工人仅经过短暂的培训，就开始操作车床了。

    当下，图灵才搞出最初的现代意义上的计算机雏形。如今的世界连单片机都没有发明，所以整个世界不存在数控车床。

    车床操作全赖经验丰富且沉稳敏捷的技术工人。或许女人的谨慎小心的心性，使得她们有安全加工的优势，不过操作普式车床，她们的最大劣势依旧是工作经验不足。

    杨明志交给部下的都是切削件图纸，编写相关工艺这等小事，完全不由他亲自上阵。

    必须是他本人编写工艺的，正是那些冲压件。

    年轻的设计员们，他们几乎没有接触过冲床，因为没见过，闭门造车也是强人所难呢！

    何况还有另一个大问题，施行冲压加工需要特殊的模具，模具需要特殊的合金铸造，并被铣成特殊的形状。整个设计局，懂得这类加工的真的只有杨明志一人。

    其实，像是Аk47这种枪，小作坊也是可以搞出来的。甚至在一些特殊的战地，极端的小作坊甚至能搞出栓动Аk的奇葩之作。

    但将其规模量产化绝非易事。

    杨明志固有的知识，能够绕开最为困难的研发，他完成了从零到一的困难一步，并不意味着从一到十就简单了。

    技术图纸几班加点在今日深夜完工，接下里，谁来制造才是大问题。明日的会议绝非是简单的将几位兵工厂厂长聚在一起，搞一个联谊合作会。会议有着强烈的目的性，就是研发新枪。

    杨明志又耗费了两个小时，以他人看来非常快速高效的将冲压件的模具图纸和加工工艺绘制完毕，时间已经悄然过了零点。

    又是新的一天！时间已经是九月十四日。

    停下了钢笔，最后一张工艺卡片也写完了。杨明志看看墙上挂着的钟表，已经是凌晨一点。

    “九月十四日，过去的两天简直有两周那么长！真是充实又劳累的时光！等天亮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我又是工作狂了，我可真拼命！唉，这时候要是有一杯咖啡就好了！对啊，等开完会，向那两个人问问，尽量搞回些咖啡粉……”

    杨明志深深打了个哈欠，一个哈欠引得所有设计员哈欠不断。他又带着慵懒的语气问道：“同志们！你们的工作都完成了吧！”

    几乎所有人都举手示意，接着将各自写的工艺卡片交了上来。

    此刻，杨明志如同老师审查学生的杰作，不得不说，这些苏联培养出的优秀大学生，他们的确是国家精英，每一份卡片记录着零件加工的逻辑缜密的工艺。

    他选择了其中自认为的最优，其中就有年轻的新颖设计员多布洛夫的杰作。

    杨明志把选中的工艺卡片和对应图纸订在一起，不禁兴奋赞誉：“很好！好极了！你们都是优秀的人，有你们作为助手，真是我的光荣。”

    被懂行的人称赞，这是最幸福的！

    波波夫笑呵呵的说：“局长，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您先去休息。”

    “好吧，再过三个小时就天亮了！其实我们的工作远未结束，就是绘图工作，我笔记本上还有记录了其余枪械呢。同志们！”说着，杨明志站起身狠狠伸了懒腰：“你们必须明白一个枪械家族概念。我们刚刚完成的是最基础型号，衍生型号的图纸绘制是要推迟一段时间了。这样也好，天亮后，我就带上今晚的劳动成果，去说服那几个兵工厂厂长。同志们！你们做好心理准备！也许，理想的估计，样枪三四天后就能下生产线呢！现在！我宣布！休息！你们所有人睡到中午养精蓄锐，等我开会归来宣布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