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执告诉童念，这样子的顾泽，并不是第一次。

    顾泽有时候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旦燃到了那个暴戾的点，根本拦不下来。

    林执说，如果哪天不是林亦冲了出来的大喊大叫，顾泽根本不可能走出来。

    林执说，如果不报警，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拦住顾泽。

    林先生带着童念去了林亦家，说实在的，童念现在有点儿怕林亦。

    那天在片场的模样，实在是让童念对她有点儿顾虑。

    “除了顾泽，没有事情会让她失控的。”林先生又试图伸手拍童念的头，被童念立刻拦了下来。

    走进公寓的电梯，童念问：“顾泽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林亦么？”

    林先生按下了电梯按钮：“你不想问问顾泽在警察局过得怎么样么？”

    林执很佩服女孩的感性思维，在这种一个在警察局关着，一个把自己关在家里的情况下，女孩还考虑着到底两个人之间有没有爱这件事。

    “你看，林亦为了他，那么拼。”童念指了指林先生肩膀上的伤。

    那个伤口那么深，深到童念昨天晚上都心疼的睡不着，半夜跑到林先生房间去看看他有没有侧睡压着伤口。

    当然，被林先生抓了个正着。

    深夜里，房间没有什么光，童念凑在林先生脸前的双眼，突然对上了对方突然睁开的眼睛，吓了一个大跳。

    她伸手按在了林先生的身上：“啊——”的大叫了起来。

    半夜偷袭别人的房间，自己还被吓了一个大跳。

    林执很无奈，想要伸手揉揉耳朵，但是童念正好压着肩膀，伤口疼的“嘶——”了一声。

    “呀！对不起对不起！”

    童念立刻将自己压着对方的手举了起来，满眼无辜。

    “你过来干嘛？”林执咬着牙问，伤口还有些丝丝的疼。

    “你。”童念下意识就说了这么一句，看着林先生的脸微微发红，童念赶紧补充道，“过来看你！”

    “咳咳。”林先生的脸泛红，他低头扫了一眼，说道，“你先从我身上下去。”

    童念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额，睡衣领口有点大。

    自己还压在对方身上。

    “对不起！”童念立刻爬了起来，后退了好几步，然后迅速逃了出去。

    “他们两个人，没可能。”

    电梯到了，林先生率先走了出去：“这件事，你别参与。”

    童念跟在后面走出来，鼓着腮帮说了句：“哦。”

    你不让我参与还带我来见林亦干什么啊！

    “我不想你怕她，她也不希望你怕她。”

    林先生就像是听到童念心底的话一样，跟着解释了一句。

    林先生有钥匙，开了门便走了进去。

    屋子里有点儿暗，童念拉着林先生的衣角，亦步亦趋。

    走到林亦卧室的时候，林先生伸手将灯开了起来。

    靠在床上的林亦一手遮了遮光，眯着眼看着来人。

    “哥……”

    林亦的声音小小的，就像是受了伤的野猫一样。

    “嗯。”林执点了点头，并没有向前的任何动作。

    童念将脑袋从林先生身后伸了出来，林亦的双唇丝毫颜色都没有，整个脸色黯淡无光，完全和以往自己认识的那个活力四射，永远像是焦点一般的少女不太一样。

    或者说，太不一样了。

    这样的林亦，太让人心疼。

    “念念……”林亦看到了童念，同样小声喊了一句。

    “对不起。”

    对不起，伤了你们。

    对不起，原谅我的疯狂。

    “去国外待两年吧。”林执突然开口，依旧站在门口。

    他的手下意识握住了身后的童念。

    童念立刻抬头，看到的还是那个云淡风轻，似乎没什么变化的林执，但是从他牵着自己的手的力度，和微微的颤抖来看，他有些害怕。

    “国外？”林亦有些惊讶。

    “嗯，去国外呆两年，找个男朋友，然后结婚。”林执的语气就像是在讨论一件多么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如果可以的话，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什么？！”

    “什么？！”

    林亦和童念同时发出声音。

    “哥！你不能这么对我！”林亦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冲到了林执的面前，“你不能这样安排我的人生！我有自己的规划！”

    “你的规划？”林执挑眉反问，“就是一辈子看着顾泽么？”

    握着童念的手，更紧了。

    “哥！我错了！这次我错了！但是你不能这样！”林亦拉着林执的手臂，“哥！我求你了！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对我！你知道的！没有顾哥……没有顾哥……你让我怎么活！”

    眼泪顺着脸颊，快速流了下来，林亦拉着林执的手臂，失去所有力气的跪倒在了地上。

    “你让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呜呜呜呜……你让我出国……你怎么不让我去死啊！”

    童念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样的林亦，实在是让人的心揪起来的疼。

    作为一个认识林亦并没有多久的人都有这样的想法，何况是林先生呢？

    童念看了看林先生，轻轻叹了一口气，但是似乎下定了决心。

    “哥！我求求你了……”

    林亦就这样，跪倒在了地上，紧紧拉着林执的衣服，一遍又一遍的恳求。

    童念也拉了拉林执的手，投过去一个恳求的目光。

    童念知道，林先生很爱自己的妹妹，他又怎么可能忍心看到自己的妹妹为了一个男人，而落到了这个地步。

    “林亦，这件事必须要有个结果，要彻底的结束。你这样一直拖下去，又何苦呢？”

    林执蹲了下来，将林亦脸前凌乱的头发理顺。

    肩膀抬起的时候，还带着疼。

    手上的头发，都被眼泪侵湿，脸上还不断地流着泪。

    林执一点一点的擦，可却永远也擦不完。

    “我知道……”林亦哽咽着，“可是……我……我离不开……”

    “我不想去国外……我爱他……我……”

    说着说着，林亦将头埋在了手里，嚎嚎大哭。

    童念站在那里，全身都不自在。

    她想要蹲下来抱住她，可是她又不敢。

    林亦永远都比她有勇气。

    林亦能够为了喜欢的人一往无前。

    而遍体鳞伤。

    索性林先生始终还是心软的人，他叹了一口气，就伸手抱住了林亦。

    他问：“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很多年以后，林执曾经问过自己，如果那个时候自己坚持将林亦送国外，并没有问她这个问题的话，那么事情的发展会不会不一样。

    林亦说：“我要嫁给顾泽。”

    看完林亦之后，林先生又拉着童念去了趟警察局。

    顾泽处于拘留状态，顾家的人似乎对顾泽的死活丝毫不关心，从律师到被打的导演那边的所有事情，都是林先生亲自出马，安排妥当。

    只是，导演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

    在警察局这边，说什么也不放人。

    不过对于这一点，林先生似乎并不在意。

    毕竟像顾泽这种性子，走到哪里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他。

    隔着玻璃，林执和童念看到了顾泽。

    身上没有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开口就问：“小亦怎么样。”

    “她没事。”林执开口，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是她不肯走。”

    “走？去哪？”

    “我提出让她去国外生活，她拒绝了。”林执看着顾泽，一字一句，“并且她，要嫁给你。”

    顾泽整个人愣了一下，坐在那里半天都没有一句话。

    他不说话，林执同样也不说话。

    “那个导演……”

    过了很久，顾泽才开口。

    “那边还没醒，不过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我会处理好。”

    “我不会娶她的。”顾泽说的很慢。

    “我知道。”林执开口，“但是我已经答应她了。”

    “林哥你——！”顾泽立刻站了起来，显然很激动，身后的警察立刻将顾泽又按了下去。

    “相信我，我比你更不想让她嫁给你，但是我没办法。”林执看着顾泽，叹了一口气，却突然整个人放松了下来，他靠在椅背上，神色有些疲惫。

    肩膀上的伤，再加上这两天跑医院，跑律师，照护林亦，童念知道，林先生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累上好几分。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她？你明明知道……”

    “对啊！我为什么要答应她，我明明知道你不喜欢她，明明知道你不适合她，可是顾泽，我又有什么办法？”

    她就是喜欢你，喜欢到可以毁了自己的地步了。

    我又有什么办法。

    “我不可能娶她的！”

    “她知道你最想要的是什么。”林执开口，“你娶她，顾家就是你的。”

    顾泽有一个恶毒的后妈，后妈还生了一个讨长辈喜欢的儿子。

    顾泽在顾家，手里的权利，离掌管顾家还差十万八千里。

    而顾泽一生，最想要的，就是掌管顾家。

    沉默半晌，开口：“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娶她。”

    “那你会被，彻底赶出顾家。”

    顾泽猛抬头，对上林执坚定的目光。

    “非娶不可么？”

    “非娶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