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敬晖来到练习室，在今天的常规练习结束后，告知大家一个好消息：下周开始试造型!“罗社长的意思是先不要跟你们透露太多，让大家照常参与公司的各项安排。但是我知道我不说，你们也会用尽办法胁迫我的，所以我还是先如实告知哈。究竟谁能够出道，谁不能出道，罗社长还没有最终确定，我希望大家在这个关键时刻表现出最好的面貌，把这次当做最后的机会吧。”

    “偶吧，你看我这个鼻子还要不要再去完美下？”疯姑娘成恩淑缠住李敬晖，继续喋喋不休。

    “你还有钱吗？上个月不是在跟我叫穷。”李敬晖反问道。他名义上是经纪人，其实是公司推出女团的项目负责人，跟进这批练习生很久，对每个人的性格生活都非常熟悉。他知道成恩淑性格明朗爽快、自来熟，适合参加综艺，所以即使她各项才艺都不是很出众，她在这个女团中的位置非常稳固。

    苏心瞳的标签也非常鲜明，中国人、武术、舞蹈、跟外婆相依为命而来异国追寻梦想，她在队中的位置也很牢固。不过这个小家伙性格有点跳脱，冲动勇猛过头，可能会遭遇一些挫败。

    李敬晖的目光扫过正在收拾练习舞蹈带的都约娜，在她面面俱到、处处表现优异的面具下，有着一颗极度渴望成功的心，这样的人会愿意做出牺牲，这样的人适合做队长。

    黑幕落下，华灯初上。李敬晖站在灯红酒绿的pub门口，看着手表，忍不住抖了抖腿摇走心中的动摇。他相信自己对人心的判断，他相信都约娜一定会来的。

    “敬晖哥。”清脆的女声让李敬晖惊喜，一打量，这惊却着实大于喜。

    李敬晖声音不知觉有点颤抖：“怎么是你？”

    苏心瞳大大咧咧的挽着李敬晖撒娇：“约娜胃不舒服，都没法下床。还是我来吧，哥你别担心，我武力值魅力值这么高，什么妖魔鬼怪都能搞定。”

    金紫眼影下，是张扬放肆的眼线，再往下是时兴的咬唇妆，衬的苏心瞳的两瓣红唇娇艳欲滴。

    李敬晖看着眼前浓妆艳抹的女生，她身上那件紧身的露脐装，她的性感身材一览无余，她的年轻力量轩然而出。再看她脸上挂着的自信张扬的笑容，李敬晖扪心自问：自己以前觉得苏心瞳是个充满热血干劲的女汉子，现在她如同引君入瓮、无比诱人的蛇蝎女，原来，自己这是小看苏心瞳了？

    她或许也是个能成大事的女人？

    穿着暗色西装的壮实青年男子单手推开了玻璃门，弯腰做出了请进的手势，苏心瞳挽着李敬晖的胳膊走进了温暖明亮的屋内，穿着黑色性感西装的服务人员引着他们穿过一条狭长的走廊。高跟鞋踩在大理石面上，哒、哒，敲击着苏心瞳的心。她很少哭，父母离婚她没有哭，继母用恶毒的话语埋汰她，她也没有哭，她讨厌哭的那种感觉，那种软弱黏腻的感觉。常言道：女人是水做的。显然，苏心瞳就不是个正常的女人，但是她见不得自己关心爱护的人的眼泪。当约娜的眼泪流进她的脖颈时，当她的好朋友伤心难过时，她宁可流泪的是自己，她宁可自己来承受种种软弱黏腻空虚的感觉，她宁可伤心害怕不安地面对恐怖的那个人是自己。像凯尼斯为保护妹妹主动站出一样，在这个空间维度里，苏心瞳成为了嘲笑鸟。

    偌大的包厢里人却不多，三男两女。空气中夹杂着酒味、女人的香奈儿五号香水味，甚至男人的香水味，纸醉金迷的欲望弥漫能够让意识松垮的人瞬间晕眩。在李敬晖的罚酒三杯后，苏心瞳不消他暗示，就主动来到了一个戴着嘻哈帽，脖间挂着金项链，穿着西装的男子身边。

    “美分哥，我坐这里可以吗？”苏心瞳轻飘飘的说出了这句在腹中翻来翻去数十遍的话。

    被唤作美分的男子，全称一美分，是位大名鼎鼎的音乐制作人。这位中年男人没啥爱好，就是特别，特别偏爱美女。苏心瞳的丰满身材很合他的眼缘，他微笑着让苏心瞳坐下，之后更是体贴的问她喝什么酒。

    “我跟哥喝一样的酒。”苏心瞳歪头道。

    没想到美女这么主动，一美分殷勤道：“我喝的酒太烈，要不让人送点香槟过来？”

    苏心瞳摇头，挤压自己的喉间肌肉，发嗲道：“我就要喝同你一样的烈酒，好不好嘛？”

    “好好好。”一美分主动伸出手臂，为苏心瞳倒酒。

    苏心瞳接过，敬了一美分后，直接一口端，赢得满堂彩。酒像是团烈火，一直蔓延燃烧到她的胃部，整个人瞬间像是从内烧了起来，苏心瞳缓缓呼出一口气，这吐出的是她心中燃烧殆尽的污浊灰烬，也是藏憋许久的抑郁之气。她不排斥肢体接触，力的作用是双向的，所谓这个中年臭男人占自己皮囊的便宜，也是自己这个无名小卒占他这个大制作人的便宜。与此类似，她并不排斥那些充满性暗示的舞蹈姿势。这些事情，她都坦荡磊落的很，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她只是对自己现在必须装模作样发嗲感到压抑。

    李敬晖乘着一美分心情好，凑近套起近乎。“我们公司的这些女孩子都很优秀，可是没有好的歌曲，她们纵有再多才能也是没用的。”

    一美分早就获悉李敬晖的所想，排队找他写歌的人不要太多。尤其是这种想要出道的组合，如果能够获得一首好歌曲的加持，那简直就想是得到千军万马。他老道的打起太极：“还有优秀的女孩子啦，今天怎么不一起叫出来认识下呢？”

    苏心瞳听到这话，又想起约娜委屈的眼泪来，那火气蹭蹭上来。怒极反笑，她配合着李敬晖，一搭一唱哄着一美分喝酒，加上在场另外几位早就是被李花钱打点过的帮手。最后倒是得到了一美分的一个口头承诺。

    一美分虽然喜好美女人品渣了点，但是他制作的歌曲，打造的专辑、他做出的承诺，那都是经得起实践的考验。

    李敬晖开心极了，他没想到这件事能这么轻松成功。他们这种小公司，在大型娱乐公司挤压中生存极为苦难。诚然，找几个才艺出众的女孩子推出个女团是容易的，但是要让女团走红却实在困难。性感风？别的小公司已经证明，这条路能够取得爆炸的知名度，可惜，然后就没有然后。

    要想成功，还是必须有好歌的加持。

    在李敬晖的示意下，苏心瞳连敬了一美分数杯。酒精上脑，她索性半眯着眼睛，安静听话。男人们的话题很快就转入了荤素不忌的回合。不知谁起得头，一美分开始用粗鄙的言语逐个抨击ac娱乐公司的艺人们。

    ac娱乐，一家主打嘻哈音乐的公司，旗下艺人不多，皆为精兵强将。这两年加盟的数个新人，都在乐坛大放异彩，隐隐有了占领嘻哈音乐半壁江山之势。之前，苏心瞳抽空蹲点守候的歌手裴在范就是该公司的当红炸子鸡。前几年，一美分是有加入ac娱乐，担任共同社长这想法的，却被ac娱乐的创始人goa和崔民浩以音乐理念不合为由婉拒。梁子当时就深深埋下，只不过大家都在这个圈子里面混，抬头不见低头见，谁也没在明面上捅破。该合作还是照常合作。这几年ac强势发展，特别是几个年轻的艺人，基本上都是亲自参与制作的，还经常涉外，参与制作或者feat其他公司歌手的歌曲。市场就这么大，增长速度缓慢，分蛋糕的人却越来越多，一美分眼看自己能下嘴的地方越来越少，心里对ac娱乐越来越不满。此时，黄汤在肚，这嘴门可就把持不住咯。

    说着说着，一美分甚至开始用rap来编排，首先中枪的便是裴在范：“这小子，简直就是一个小白脸，靠脸吃饭的东西，rap说的屎烂。”

    本来头晕的苏心瞳听到这种rapdiss，精神头瞬间回来，听得津津有味。她喜欢嘻哈，自然经常听裴在范的歌曲，虽然他人气很高，但是心瞳认为他的人气中有一部分的外貌加成分。裴在范音乐风格任意张扬，但是他的rap还需要更多的磨练。年少成名往往会导致进化减速，而裴在范从让他爆红的一辑到现在洗榜三辑，事实上，进步不大。

    “那个z，就是个笑话。一天到晚戴着墨镜，生怕别人看到他的小眼睛。其实有谁关心他呢？没有。他的音乐和他的长相一样可笑。”在美女的起哄声中，一美分越说越来劲，用词也愈加粗俗。苏心瞳睁开了眼睛，皱眉看着身边这个油光满面的男人。一美分说的兴起，索性站起身，乘机牵住苏心瞳的手，侧歪脖子，眉飞色舞地模仿z的声音道：“哦，放开我，你不要拉我的手，我不能跟女人接触。哦，让我走，我，我不能跟女艺人合作。我过敏、我长疹子、我长痔疮。天天写着红色短裙俏屁股，其实我就是个只敢戴着墨镜、偷窥意淫、写歌发泄欲望的阳痿男。”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套用中国网络上的话，那就是洪荒之力在苏心瞳的体内翻滚，而她既不是女娲传人，自然也压制不住这股欲破壳而出的强大力量。

    z是一名优秀的歌手，他的音色特别、歌词写得很好，歌曲节奏变态赞。小小房间里，台灯下，苏心瞳歪着头，用心听着z的歌，看着他没有歌词的cd，在脑海中一遍遍描绘自己的偶像与梦想。对于外婆，苏心瞳是用软磨硬泡的方式取得准许留学通行证，而对于朋友，她只是不停的重复这句话：“我喜欢的东西，他的歌里都有，刚刚好。”

    我喜欢的东西，他的歌里都有，刚刚好。他是我在音乐世界里的偶像与灯塔，我想要做一个像他一样的歌手。

    苏心瞳反手抓住一美分的手，另一只手用力抓住肩膀处，狠狠向外拉扯一记，接下来便是男子尖锐的惨叫声。

    “啊！！”“苏心瞳!”“哥。”混乱中，气极的苏心瞳冲出了逼仄的包厢，洪荒之力包裹了她的全身，驱使她一路杀出了pub。回神后，她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种钝痛，大概是适才在过道里跟一个人狠狠撞了下，现在肩膀很痛，接下来便是头痛，酒精这个小魔女正在折磨她。

    “呀，你走路也不看着点!”戴着嘻哈帽的年轻男子愤怒的喊道。

    跟在身后的瘦高男子问道：“在范，怎么了？”

    “那个女人在发疯，把我的胸撞得好痛。”裴在范用手轻轻按摩着自己的左胸，抱怨道。

    “哈哈，你这天天锻炼的肌肉还扛不过女孩子。”伙伴们，不，损友们，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有人提出：“这么强壮的女人，该不会是人妖吧，在范你赶紧去追，你不就是最好这口子吗？”

    裴在范曾经在酒吧被人妖搭讪过，当时他年少不懂事，还以为对方是位性感成熟的大姐姐，被吃了不少豆腐。此刻，对于兄弟们的打趣，裴在范愤恨不已，偏偏他面孔极白，他挡都挡不住的脸红更是被大大取笑一通。

    一拳难敌四手，裴在范索性一马当先，溜到前方开路，推开了包间的门。

    “美分哥，听说你在这儿？”因一美分是大前辈，听说他也在，所以在范和同伴特意过来问好。没想到，包厢里的一幕倒是让他们大开眼见。没有想象中一美分与美女黏腻的□□场面，反而是一美分哭爹喊娘的滑稽场景。

    “哥，手怎么成这样？”好奇宝宝裴在范凑上前去，关心问道。

    “嗯，在范，哥就拐了下，没事，先去下医院，有空再聊。”一美分满头大汗，压制疼痛，咬牙切齿道。

    一个瘦长的男子走上前，握住一美分的手，礼貌的说道：“哥，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我是z呢。”

    “哦哦，z，啊。”一美分尴尬点头，他当然认出来，这个在昏暗的包厢里仍然戴着墨镜的瘦高个就是自己刚才diss的人。z拉着一美分的手开始发表自己对一美分歌曲的赞美。可能是因为刚才对z本人的抨击嘲讽现在有些心虚，可能是以为z用和缓的声音说着些悦耳的话，一美分没有不耐烦，倒是放松的听他说了起来。

    电光火石间，z抓紧一美分的手，用力一别，再是一声熟悉的惨叫。

    “啊啊。”一美分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z歪头羞涩一笑，低沉的声音中透着愉悦：“哥，你的手臂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