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宏帝说完，甩着袖子转身，然后迈着步子往台阶上走，那高大宽厚的背影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孤傲决绝，一点都没有回头的意思。

    柔妃想到自己刚怀孕的时候，那时候皇上都已经把她给忘了，是李太后插手，万宏帝才给了她一个名分。

    她以为从此苦尽甘来，可是生下皇子，得到的依然是冷落，齐炽从娘胎到出生，皇上就没看过他，因为那时候皇贵妃已经入宫了。

    如果没有齐炽，她就会和后宫众多的女人一样，无姓无名，活在最底层。

    不，还不如那些宫女，宫女还有出宫之日，她会永远老死宫中，齐炽就是自己的命根子啊！

    “圣上，您不觉得这样对臣妾和齐炽太不公平了了吗？我们也是人啊！”柔妃忍不住，没有后退，反而跪行向前，冲着万宏帝的背影大喊。

    万宏帝之所以封她为柔妃，就说因为她柔弱不善言辞，遇到什么事情也不会跟人争执，这还是万宏帝第一次听见她这么大声说话。

    万宏帝有些意外的回过头。

    柔妃脸上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坚持道：“圣上，您还记得齐炽九岁那年过年，他和二殿下都去乾清宫给您磕头，但是您不在殿里，二殿下撇下宫人自己乱跑，他爬上一棵小树下不来，是齐炽最先找到了他，是齐炽用自己的身体当肉垫子接着二殿下，二殿下毫发无损，齐炽自己的嘴唇被牙齿磕坏了，现在还有若隐若现的疤痕，但是您却骂他没有照顾好二殿下，还让他关了七天禁闭，等他再出来，年都过完了！

    这些事情您想过吗？还记得吗？

    同样都是孩子，就因为齐炽比齐熙大了那么一岁，他就不是孩子了吗？

    是不是我们活着，都只是为了齐熙铺路，是不是我们只有当齐熙的垫脚石才是好的？

    难道齐炽不是皇子？他也是皇上您的儿子，他是跟您长得最像的孩子，您真的一点都没有心吗？”

    一声声的质问，其实都是控诉，控诉一个母亲和孩子二十年得不到一家之主的子重视，甚至连对往事的记忆都没有。

    殿外站了数十人，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起，如无人之地，除了鸟叫声一点声音都没有。

    而下面跪着控诉的女人，本毫不起眼，陡然间如松柏磐石一般高大坚韧。

    万宏帝感觉到了压迫的力量，恼羞成怒道：“你敢对朕不敬，拉下去打入冷宫，朕再也不想见到你！”

    众人哗然，李太后看红了眼睛想要求情。

    柔妃这时哭出来道：“臣妾的宫殿早就是冷宫，没有炽儿，别说冷宫，地狱臣妾也敢去，只求皇上明察，还齐炽一个公道，臣妾如何都行！”

    “拖下去拖下去！”万宏帝不耐烦的道。

    就在这时候，大殿外一声尖利悠远绵长的“报”，惹得众人都看过去。

    赵金水听出是通政司太监的声音，看向万宏帝请求示下。

    通政司是外院大臣和皇帝联络送消息的部门。

    一般早朝之前会帮着皇上整理奏折，但是万宏帝不早朝，那就是重要的事情。

    万宏帝微微蹙眉，赵金水叫道：“宣！”

    不一会，一个穿着通政司五品官服的老太监弯腰小跑着走进来，他没有预见殿外会有这么多人，脸上有略微意外的神色，但是稍纵即逝，之后他就顾不得那么多，跑到皇上两丈远的地方跪下，行了大礼，之后他带着哭腔道：“大皇子昨晚在刑部大牢自戕了，大夫抢救无效，刑部刘磊正在太和殿外，请求召见！”

    殿里众人都发出意外惊骇的抽气声。

    李太后眼里泛着泪光叫道：“你说什么？谁自戕了？”

    太监战战兢兢重复一遍：“大皇子大殿下！”

    柔妃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万宏帝右眼皮跳动三下，久久无语。

    ……

    ……

    清风寨，夜半时分，齐炽在床上打滚喊疼。

    村长和夫人听见了爬起来看他，夫人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齐照一脸痛苦，额头都是汗水的道：“我的腿疼啊，你们带我去看医生吧！”

    村长不想让他暴露，什么事都等答应完了婚事再说。

    村长道：“我夫人就是大夫，你还要去哪里找啊？”

    齐照道：“可是一直都没好啊，哪里找随你们，你们给我治病就行，我亏待不了你们的！”

    二人脸上显然很犹豫，齐照道：“你们不会希望我瘸了吧！”

    如果真的瘸了，女儿就要嫁给一个瘸子了。

    村长被说动，和夫人到门口商量道：“山下五里有个镇子，那里不是有胡大夫吗？咱们带他去看看吧！”

    夫人还有些不愿意道：“你不相信我的医术？！”

    村长点头：“嗯！”

    夫人：“……”

    也确实，都来了三四天了，外面的血迹越来越重，其实夫人也觉得棘手了。

    她最后同意了：“那你叫一副担架，带公子去吧！”

    因为镇子在城外，齐照绑腿上还有鲜血，村长就没防备他，只叫了两个人抬着他而已。

    下了山，下面就说一望无际的平路，还有官道，齐照知道机会来了，叫道：“我想撒尿，放我下来！”

    两个抬担架的村民刚把担架落下，齐照直接拆掉绑腿和夹板，然后站起来。

    村长和两个村民都看傻了，村长问道：“你怎么还自己站起来了？你的腿！”

    李光尘给的药，两天就好了。

    齐照哼道：“小爷早就好了，不跟你们玩了，再见！”

    他说完，撒腿就跑，村长看他一点都不瘸，反应过来道：“骗子，追！”

    齐照虽然是习武之人，但是伤口刚痊愈，还不能真正发挥长腿优势，只能略略领先这些村民。

    而村民常年干活，耐力可比他好，如此下去，还会别人追上的。

    齐照其实不想打架杀人什么的，这村长只是觊觎他的美色和金钱，还真没伤害过他什么，兔兔和阿牛还救了他。

    这怎么办呢？

    突然前面传来快速的马蹄上，声音由远及近，如游龙一样的火把也由远及近，照亮了头马上来人英姿飒爽的脸。

    齐照喜出望外喊道：“燕七郎，我在这里呢，燕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