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的圣诞节和新年过完，接踵而来的就是期末考试，凌濛沛总觉得前几天因为排练落下了复习进度，直接杀红了眼晚晚开夜车到凌晨一两点，每天早上和中午各喝一杯黑咖啡防止犯困，孙端也开始一罐罐的喝红牛提神，有时候他实在累的厉害，停下笔短暂休息的时候，还能看到凌濛沛一边恶狠狠咬着士力架一边写卷子。“柠檬，最近怎么老吃士力架？转口味了？”“士力架能在短时间内提高人的记忆力和学习效率懂不懂。”“又在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了。”“信不信本宝宝一天线捅死你。”

    说完，她倒是停下笔把吃了一半的士力架从另一头剥开递过去“你吃几口试试，真的没骗你，原来我都用这一招。”塞进孙端手里，就又低头开始做题。孙端侧过身，把士力架转了回来，像做贼一样，沿着凌濛沛整整齐齐的牙印儿，偷偷的咬了下去。

    连着熬了十几个夜晚，直到考试前一天，妈妈怕她第二天没精神，不到八点就把她硬是推去洗澡，听见洗澡间的水声哗哗响起，自家女儿还大声背诵着“外无期功强近之亲，内无应门五尺之僮，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而刘夙婴疾病，常在床蓐，臣侍汤药，未曾废离……”

    三天的考试考完，凌濛沛觉得自己当年为了减肥，节食饿了整整两个月也没有这般辛苦，周六睡了整整一天，还是觉得累得不行。

    发表成绩是在隔一天的周日，孙端还是第六名，凌濛沛还是排在第八，但是这次和孙端并列第六的人换成了张茉，上次的杨繁非直接鲤鱼跳龙门变成了第一名，凌濛沛看着杨繁非没什么表情淡淡的脸，终于想起来杨繁非像谁……这不就是现成的大神肖奈么！刘帆还是稳稳的十五名，杨繁非听到刘帆的名次之后，温柔的对刘帆笑了一下，直看得凌濛沛脑洞大开，洋洋洒洒脑补出一大篇小白纯爱文。

    念完了前十五名，也没有听到魏莹月的名字，一直到第二十名，才念到了她。念完成绩，发了寒假作业，高一上学期就这么结束了。

    凌濛沛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没到中午，刚想把手机收起来，就感觉到一阵嗡嗡的震动，亮起来的屏幕显示着“短消息”的字样，她知道肯定是宋之玦发来的，按下确定，果然是宋之玦问她中午一起吃饭再回家好不好。笑眯眯回了个好，又对着刘帆挤眉弄眼笑了一阵子，才抓起书包和已经等在门口的宋之玦一起往外走。也许是年关将至，街上热闹得很，大家脸像是上都带着喜悦平和的表情，在这个世纪初的年代，手机还没有普及，还有人写信，过年都是实实在在的把红包塞到对方手里，而她和宋之玦还年轻，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一直在一起不曾分别。

    “你考了多少名？”“年级225，你呢沛沛？”“年级17！”凌濛沛骄傲的一仰头回答。宋之玦本来觉得自己进步了不少，然而200多个名次的差距还是让他觉得沮丧，但是少年的苦闷都不长久，没过多一会儿，他又高兴了起来，因为好久没喝凌濛沛一起闲逛了。

    他把凌濛沛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紧紧握住，凌濛沛每到秋天开始，手就会变得冰凉，她自己却总是不当一会儿事，只有宋之玦握住她的手怜惜的微微用力想让他尽快暖和起来时，她才会意识到自己的手真是凉。再握一会儿她会觉得本来有点僵硬的指尖渐渐恢复灵活，整个人也跟着暖了起来。

    路过奶茶店的时候，宋之玦问她要不要喝奶茶，她点点头“要香芋味儿的。”“我去买，你去旁边文具店暖和暖和。”“我陪你嘛。”“不行，外面冷，你快去。”凌濛沛被宋之玦轻轻推进文具店，想起来自己正好要买点新的记号笔，她索性快速的挑了起来，付了钱走出文具店，她看见宋之玦还在奶茶店外面的窗口排队等着取奶茶，旁边还站着一个个子小小，皮肤粉白的瓜子脸女生，凌濛沛客观的上下打量着：女生穿着一件粉色的短款羽绒服，带着白色毛茸茸的耳罩，显得整个人像瓷娃娃一样精致，此刻瓷娃娃正大眼睛忽闪忽闪对着宋之玦不知道说了什么，手里还拿着东西伸向宋之玦，宋之玦微笑着摇摇头，不肯收下她手里的东西，女生像是哀求一样，轻轻跺着脚把东西塞进宋之玦的手里，就扭头走了，宋之玦把那个东西顺手塞进了右边的口袋，想了想又掏出来，重新塞到左边。凌濛沛木然的转了个身，重新回到文具店，为了看起来不那么怪异，她甚至又买了几个本子，重新提着买的东西走出文具店，她走向已经举着奶茶的孙端，接过奶茶自然地站在他的左边，想要挽着他的手，宋之玦却轻轻地把她拉到自己的右边，才把她的手又握好放进自己的口袋，凌濛沛顺从的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听见他问怎么不喝的时候，又冷静的回答了一句“一会儿喝现在烫。”

    凌濛沛只觉得心里缓缓地绞痛着，像是有人攥住她的心脏然后冷酷的狠狠用力，这疼痛太过凌厉，最后已经让她快要不能呼吸，她下意识的停下脚步，抽回自己的手，想要摸一摸胸口，检查一下心脏是不是还完好的在原处。宋之玦好像被她反常的举动吓了一跳，侧过脸问她“沛沛怎么了？”她张了张嘴，像要问一问是怎么回事，但是她的尊严又死命拦着她不让她问出来，她想要不管不顾的问出来，却发现自己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质问宋之玦，十几年来，她从来没有过质疑过宋之玦的立场，以至于有了理直气壮的资格时，她居然可笑的变成了哑口无言的傻逼。

    “没事，我有点难受，先回家了。”她低声说着，转过身就要走。

    “凌濛沛你站住。”宋之玦叫住了她，声音不大却包含着怒气“凌濛沛，我知道你都看见了，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在乎我？你为什么一句话也不问，就打算这么走了是吗？“凌濛沛被他问的脚步停了停，她想回头解释，却发现做了太久的成年人，自己竟然不知道如何用少女的方式来回答这样充满了挑衅的疑问。她忽然觉得疲惫的不行，少女的一举一动可以通过回忆完美表演，但是少女的内心，却丢在了时间的洪荒里再也无迹可寻。

    她停了一会儿，把手里的奶茶轻轻扔进垃圾桶，又向前脚步不停的走了起来，她的脚步越来越虚浮，一阵又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袭来，让她必须全神贯注的应对脚下的路，她听见后面踩着积雪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是宋之玦追上了她，又按住她的肩逼她强行转过头，因为惯性，有一瞬间，两个人的脸离得太近，宋之玦才清楚的看见凌濛沛一脸的憔悴，她的眼底一片青黑，嘴唇干燥爆裂，皮肤也是不健康的青白。趁着宋之玦发怔的功夫，凌濛沛轻轻挣脱他的手，跌跌撞撞的跑远了，没想到结结实实的和迎面走过来的利菁原周新撞在一起，利菁原一把抱住差点摔倒的凌濛沛，抬头看见站在不远处呆呆站着的宋之玦，拉起凌濛沛的手“是不是吵架了？你看着这么不对劲呢？难受吗？”“难受，有点站不稳了。”凌濛沛靠着利菁原，一边喘息一边小声回答，利菁原紧紧的挽住凌濛沛的胳膊，又叫了一声宋之玦，就和周新一边一个护着凌濛沛，把她带进路边的仙踪林，周新拉着宋之玦坐在了离两个女生稍远的地方。

    利菁原赶紧点了甜牛奶和华夫饼，又从凌濛沛的口袋里摸出水果糖塞进她嘴里，看着凌濛沛苍白的嘴唇慢慢浮上一点血色，她才担忧的问“是不是又没好好吃早饭？”“前段时间考试睡得少，没事了，原原你别担心。”“别担心你个头，你俩怎么回事儿？”凌濛沛把刚才的一幕有气无力的和利菁原说了一遍，利菁原像是恨铁不成钢一样拍着自己的大腿“柠檬你傻呀，你上去问他呀！就这么走了算怎么回事儿！宋之玦也是的，还好意思问你怎么想的！“她拿起自己点的梅子绿茶狠狠吸了一大口，才继续说下去”柠檬不是我说你，你干嘛不问他？“凌濛沛刚放下手里的牛奶杯，伸出手捂住脸，过了一阵，才很小声的回答“不知道怎么问，原原你说，我怎么问呢？”利菁原也沉默了，她认识的凌濛沛就是这样一个人，永远照顾别人的情绪，温柔的体察别人的需要然后默默的出手相助，她太过考虑别人的感受，又太过自尊，不懂吵架，也不太会撒娇。

    利菁原沉默了半晌，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拿着杯子站起来走到宋之玦和周新那一桌“周新你去看着点凌濛沛，她低血糖，得有人陪着。”周新点点头也拿着杯子站起来，把座位让给利菁原，自己走到凌濛沛对面坐下。

    利菁原看着面色阴晴不定的宋之玦，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宋之玦，你知道吗，柠檬他们班压力多大，每天活得多辛苦。每次考试都生怕自己被分出去，又怕成绩比上次下降，只能拼命拼命的学，你知道柠檬每天几点睡吗？你想过吗？你看看柠檬都熬成什么样了？”宋之玦没有回答，脑海里却浮现出刚才凌濛沛的脸，平时的凌濛沛总是精神头十足，眼睛闪亮，一张脸雪白粉嫩，还有她触感美好的饱满柔软的嘴唇。而正缩在座位上的凌濛沛像是疲惫得随时能倒下。

    “宋之玦，你想想柠檬为什么不问你，你想想你对着别的女生笑的时候，她心里是有多难受，你收人家东西的时候，把凌濛沛放在哪儿了？”利菁原激动起来“你不能因为她什么都不说，就以为她什么都好，以为她不累，不伤心，不害怕，更不能因为她不问你，就觉得他不在乎你。宋之玦，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你不能因为柠檬没对着你搔首弄姿的傻笑或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问你为什么和别的女生有说有笑，就说她不在乎你啊！”利菁原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指向转头看向自己正看着桌面发呆的小姐妹“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想过吗？”

    周新走过来，把利菁原默默拽起来“走吧原原，让他们俩好好聊聊。”说着，帮利菁原穿好羽绒服，拉着她走出了仙踪林。

    宋之玦走到凌濛沛对面坐下，凌濛沛正把头软软的靠在身边的墙上，仍旧低垂着视线盯着桌面，宋之玦看着沉默的凌濛沛，忽然觉得自己之前从来没认真的想过，凌濛沛是个什么样的女生。他最初被吸引，是因为凌濛沛的外表实在可爱单纯，他先是沉沦在她圆圆的清澈的眼睛里，不自觉的想看她一眼，再看她一眼，后来在一起，才发现凌濛沛的内心和外表有着巨大的反差，她拧得开所有瓶盖，搬得动其他女生搬不起的重物，从来不叽叽喳喳说别人坏话，善良得过了头，总是去帮助别人，无论是见面还是发短信，她看起来总是高高兴兴元气十足。

    她真的和其他女生太不一样了。

    而他，真的没有想过她会伤心、疲倦、彷徨和恐惧。

    “沛沛，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凶，更不应该为了刺激你故意收别的女生的东西，对不起沛沛。”

    宋之玦看着凌濛沛，她抬起头，看向自己，抬起手覆盖在自己的手上，虽然虚弱却温柔的对他说“不要紧，是我笨。你别难过。”宋之玦忽然再也忍不住，他吸了吸鼻子，伸手抹掉脸上的眼泪，又伸手摸了摸凌濛沛苍白的脸颊，最后轻轻的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凌濛沛爆裂流血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