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种类似缅怀的言辞，三人没有一句废话，恭敬地点头。

    不得不说这位“导师”的怪癖，他的学生互相之间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拥有的是相同的导师——萨维尔将埃克里斯顿召唤而来的时候，两人根本不会想到他们会师出同门！

    至于埃克里斯顿给诺斯打出心里阴影来这种事情更不用说——或许在奥古斯丁的学徒之中，从来不存在所谓的“合伙”之说。即使是同与里奥瑞克在亡灵议会的诺斯，也是面和心不合的主。

    很难用一两句话概括奥古斯丁其人如何，他似乎永远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没有人能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又或者，那个所谓的“真我”早已经消失在他漫长的生命之中了吧。

    太多的荣耀，太多的曾经，行走在世间超过千年的他早已对大多数食物失去了兴趣——和那个同样寿命悠长的上层精灵桑迪娜兰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是：奥古斯丁早就在千年前达到了她所达到的高度，甚至还有过之。

    随意、淡然，毫不做作，奥古斯丁的一切行为总是带着一种返璞归真的味道。

    “今天是你们第一次相聚，我漫长的生命之中，学生里只剩下你们还存活，”奥古斯丁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扶手椅，举手投足间自信而带着一种超脱，“不是你们选择了生路，而是命运选择了你们。”

    这句话带着一种别样的深意——无数人在为改变命运而奋斗着，却不知这位金字塔最尖端的家伙早已经看透了这些。

    “深渊的入侵是迟早的事情，即使你不做，他们亦会来。”

    奥古斯丁看了看里奥瑞克，而这位亡灵议会的主要决策人立刻以手抚胸，略表歉意，“三大圣器至今尚未有第二个人能搜集齐全，我明白你现在的努力，但是我不会否认你的成就。”

    导师永远是导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里奥瑞克再无任何怨言——这些年的努力没有被导师一句话抹消，这对里奥瑞克来说已经是再庆幸不过的结果。

    不一定赞同你的做法，但捍卫你的努力，世上能彻彻底底做到这一点的人实在难以挑出第二个。

    奥古斯丁的眼皮微微抬了抬，继续道：“你也明白我的想法，命运之轮不会因为三大圣器的集齐而改变它旋转的方向，不过世上无定事，这句话对我的观念来说同样适用。”

    “明白了，导师。”

    里奥瑞克轻轻后退一步。

    “诺斯。”

    奥古斯丁轻轻的将腰板挺直，望着眼前自从刚才自己将他的攻击完全抹消后神情一直有些激动的龙族轻轻呼了口气。

    “在，我的导师。”

    双眼似乎有一些别样的光芒，诺斯身上显露出了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狂热——那是即将遭遇战斗后肾上腺素激增的士兵才会有的身体状态，指尖微微颤抖，身体甚至都有着小幅度的抖动。

    “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么？”

    奥古斯丁竟然轻轻从石椅之上站起了身，这个动作让诺斯又是猛地一颤。

    “导师说过...‘你的高傲是你前进道路上最不可或缺的东西，珍惜它。’。”

    诺斯轻轻地念诵出了这一段话语，却是用的龙族的龙语——从这一点就足以看出奥古斯丁所涉猎的区域有多么恐怖，即使身为龙族，也会在他的面前卑微的匍匐。

    “没有忘记，很好。”

    奥古斯丁点了点头，却是突然间从原地消失了。

    与此同时诺斯也是消失在了半空之中，留下了里奥瑞克和埃克里斯顿站在这件宫殿内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低着头，两个人虽然明白眼前的导师不见了，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

    白色的雪山之巅。

    奥古斯丁的身影和诺斯倏然出现在这人类根本难以企及的山峰之上——这里的山峰都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直上直下的角度矗立在群山之上，攀爬？近乎九十度的岩壁落差超过千米，即使是高阶职业者，在这种氧气稀缺甚至连魔法元素都并不丰富的环境下都很难攀爬到上半部分。

    轻而易举的，圣?奥古斯丁带着他的学徒出现在了这里，这位身穿长袍的导师并没有俯瞰苍生的那般感慨一番，亦或者凝望着山峰之下说什么多余的话语，他身后的诺斯已经明白了这位导师是什么意思。

    “导师，我只有一个问题。”

    “你对我的话语产生了质疑？”

    奥古斯丁望着视线前方，白皑皑的云雾似乎都被踩在了脚下，眼前的景象有着难以想象的开阔壮丽，此刻正值黑夜，头顶的明月让这里明亮无比，雪山顶端常年不化的积雪亮晶晶的，寒风一刻不停的呼啸着，让两个孤单的身影显得愈发特别。

    这一句反问让诺斯的问题显得有些苍白，似乎根本不用想象奥古斯丁这句话是否真的回到了诺斯的问题，总之在听到这句淡淡的话语之后，诺斯轻轻低下了头，随即...他轻轻迈步向前，走到了奥古斯丁身旁的悬崖边，轻轻张开了双臂。

    “拥抱死亡，才能拥抱一切；凝视我的高傲，我将战胜一切。”

    诺斯的龙语仿佛是诗句一样，轻轻的回荡在着山峰之间，继而...他便轻轻的向着面前俯身跳下。

    没有元素律动，没有多余的光芒，仿佛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人类，诺斯做出了这般疯狂的行为——背后，是他轻轻思考着的导师奥古斯丁，看着消失在云端中的那个身影，他的嘴角微微翘起。

    “迈出一步，总比原地踏一万步强得多。”

    ......

    诺斯的身影在云雾间下坠着，速度奇快。

    这位有着天才之城的龙族战斗天才至今没有向任何外人表露过自己的身份——他的身体是白色的，那是因为它拥有了亡灵所特有的体质，但是和亡灵们最大的不同是...他的心脏是跳动的。

    他没有成为任何人的傀儡，没有成为萨维尔那般有着“灵魂之匣”的亡灵法师，没有想里奥瑞克那般早已停止了呼吸，相反的，在追求力量道路上走到今天的诺斯显然不仅仅是“天资聪颖”而又肯吃苦耐劳的那一个。

    黑龙一族近乎绝种，金龙一族千年杳无音信，红龙一族苟延残喘，仅剩一位巨龙族长撑着大局，而那个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的龙系血脉却在此刻从飞崖之上坠下，如同一块被人抛弃的石头。

    这是绿龙一族的命运，自从罗斯洛立安消失在这个大陆之上，绿龙一族跟着他们的族长一通蒸发，但是诺斯却是千年来唯一在世间行走的那一位绿龙。

    掌管自然之力的绿龙，如今却成为了他本源力量所最憎恶的亡灵。

    命运的巧合？

    诺斯不止一次思考过这个问题，为什么他从有意识以来面对的都是那个孤单而看不出丝毫特点的身影，为什么自己的族人们从来没有在这个大陆上有过任何消息。

    轻轻闭着眼睛的诺斯能感受到从身体四周呼啸而过的气流，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已经有多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感受了？

    曾经的他在导师的训练下不断地从这座山崖上跳下，不借助任何魔法力量而存活——当时的诺斯可不会像现在这般没有任何束缚，记得第一次自己被奥古斯丁这位严格的倒是一脚踹下去的时候，诺斯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

    他的魔法能力完全被禁锢，甚至于化形为龙的能力一并被封印。

    难以想象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折磨，但是当着一切都被克服之后，诺斯才明白自己惧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来自心底的那一抹留恋。

    他的身影在山谷间一闪而逝，穿透了云层，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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