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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两种愤怒

    余知行有些遗憾,因为他穿晚了。

    报纸上的故事,他看了一眼,就知道,是《素媛》:九岁小女孩素媛生活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里,那一天放学,下着大雨,一个醉汉提出跟她撑伞,天真无邪的素媛答应了,结果却被挟持到无人处,遭受了暴力侵犯,全身淤伤不说,肛~门被硬~物捅烂,大肠小肠皆有破损,被迫切除一部分,导致小小年纪的素媛,落得终生残疾,以后只能随身带着一个装粪便的袋子。

    这个案子发生在几个月前,那时,余知行尚未穿过来,不能阻止惨案发生,但这个庭审现场,他不想错过。

    三天之后,首尔地方法院。

    不大的审理庭早就坐满了人,房间一侧的小门一开,一个穿着红色上衣的小女孩被检察官带了出来,安抚了几句后,小女孩坐在椅子上。

    小女孩正是素媛,从外表上看,已经看不出什么伤势,但诡异的是,身处这样的场合,素媛却显得有些平静。

    “…,那时,你认出了那个坏叔叔,现在让你再认一遍,你能认出来么?”检察官问道。

    素媛点了点头。

    于是,检察官便当庭拿出一叠照片,一张一张的放在幻灯片上,素媛一直没有说话,直到一个五官有些丑陋的中长发男子的照片出现时,素媛本能闪避了一下眼神,然后缓缓举起了手。

    旁听观众席上,素媛的父亲就坐在第一排,侧门里,素媛的母亲大着肚子正望着她,当看见这一幕时,两人神情不忍,既痛心又愤恨,他们可爱的女儿素媛,在此时此刻,不得不再次面对这张脸,不得不勾起当时那个狭窄逼仄巷道里的黑暗和痛苦的回忆。

    “素媛,确定是这个坏叔叔么?”

    检察官再一次确认道。

    素媛用力点了几下头。

    “我问完了”

    检察官说着,便回到席位上,紧接着,一个头大肩膀小、毛发稀疏的男人走到素媛跟前,正是被告的辩护律师。

    “任素媛,你能说出那个叔叔当时身上有什么味道吗?”

    辩护律师直入主题,问道。

    素媛没有说话,辩护律师便继续追问。

    “有烟味么?”

    “…”

    “有酒味么?”

    这一次,素媛低着头,小声却清晰回了一句:“有”

    辩护律师露出得逞的眼神,又问道:“那酒味有多重,很重吗?”

    素媛再一次低下头,有些犹豫,而观众席上素媛的父亲东勋则眼睛发红,怒视这个律师。

    几秒钟是如此的漫长,最终,素媛还是点了点头,观众们看到了,法官也看到了。

    “我问完了”

    辩护律师得到了答案,挺直了身体,回到自己席位上。

    而后,素媛被带下去,对面的侧门一开,法警押着一个个子矮小、相貌丑陋、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毫无疑问,正是被告。

    被告先冲法官鞠了一躬,又冲对面的检察官鞠了一躬,这才在被告席上坐下。

    检察官可不理会被告的礼貌,走出来,朗声说道:“被告所主张已经丢失了的衣服和鞋子并没有得到证实,这些沾染了受害儿童血液的衣服鞋子是被告人的,案发地发现的指纹也是被告人的…”

    “我没去过那里”

    忽然,被告抬头看着检察官,平淡了说道。

    观众席顿时有些哗然。

    检察官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受害者冒着心理创伤再次被揭开的风险,当庭指认了你,种种一切表明,你就是凶手!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记得了?!”

    从始至终,被告的脸色都没有什么变化,他眨了眨眼睛,茫然说道:“啊?我真的去过那里么?”

    观众当即议论纷纷,素媛父亲东勋则怒目圆睁,握紧了拳头,牙齿摩擦出低沉的声音。

    “你认罪吗?”

    检察官直视被告,问道。

    “是我做的吗?如果真是我做的,那我的确该死,什么处罚我都能接受…但我真的不记得我做过”

    被告语调平平的回道。

    话音一落,辩护律师适时站起来,向法官提交文件。

    “现在提交认定被告为酒精中毒的精神鉴定证明”

    法官过了一下文件,看向被告席:“现在,被告人请做最后陈述”

    “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真的很冤枉!”

    被告再次重申道。

    顿时,观众席上各种咒骂声响起,整个审理现场像菜市场一样。

    “被告人说完了?

    “不,还没有”被告忽然激动得站起来,“法官大人,那不是我做的,我真的是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没做啊,冤枉啊”

    这一声“冤枉”喊得理直气壮,充满了委屈,素媛父亲东勋气得浑身颤抖,手指差点要把衣角抓拦,但他还在克制,他在等待最后的判决。

    这种人渣,难道不该判他死刑么?

    没一会儿,结果出来了,法官开始宣判:

    “现在宣告案件号2008212强~奸案件的判决结果:被告人崔宗淳,惨无人道的对九岁儿童实施暴力,勒紧脖子差点令其窒息死亡,其暴力手段近乎拷问,没有丝毫人性,因此被害儿童受到永久性创伤,给儿童及其家庭带来很大的痛苦,并且一生难以抹去,被告手段残忍,且鉴于曾经有过同类案底,本庭应该判以重刑…”

    听到这,旁听观众连连点头,但任东勋却听出了一丝不妙。

    “但是,考虑到当时被告人喝醉,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针对被告人崔宗淳,根据性犯罪等相关暴力法,第七、第九、第十四条——决定判以十二年刑罚…”

    十二年?!

    刹那间,任东勋只觉得天塌了一般,他仰起头,看着天花板,那明亮的日光灯如此刺眼,两行热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十二年?这就是这个该死的人渣获得的惩罚?!

    观众们自然也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纷纷站起来,各种谩骂。

    “…另外,驳回受害人的赔偿诉求”

    这句话一出,任东勋的好邻居好朋友,大胡子光植再也忍不住了,腾的一下走向前,插着腰指着被告大声质问道:“哪有喝醉了就放过的?!那么酒驾应该也放过啊!喝醉酒开车有罪,喝醉了伤害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却放过?!”

    掷地有声的话引得其他人一起呼应,这时,侧门一开,大肚子的素媛母亲冲了出来,声泪俱下的喊道:“这是什么狗屁判决!死里逃生的孩子坐在这,我在这,孩子的父亲在这,凶手也在这,证据指纹的什么都有,结果,十二年?!你知道十二年后我们孩子才多大么!”

    十二年后,受害儿童不过二十岁,那个给她带来巨大伤害的人便能出狱了,而且表现良好能假释的话,还不用十二年。

    连番的质问让包括法官在内的审理人员面上挂不住,他们也知道这样的判决根本不能服众,可是,法律条文清清楚楚就那么写着,他们又能怎么样?

    “请肃静”

    毫无底气的丢下一句话,法官等人逃离式的离开席位,走了出去,法警也行动起来,要押着被告离开,否则愤怒的人们恐怕要把这里给掀开了。

    正抱头痛哭的任东勋忽然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场中,抄起“检察官席”的铭牌在手,冲着被告崔宗淳的后脑就要狠狠砸下去!

    “阿爸!”

    只是,素媛先一步冲过来抱住了父亲的腿,仰着小~脸,满是泪水,眼睛里全是哀求,懂事的她知道父亲砸下去这一下是痛快了,但也会受到惩罚。

    崔宗淳回过头来,看了看任东勋,又看了看素媛,面无表情地跟法警离开了。

    任举着铭牌就定在那里,脸色极度的挣扎,最终,他身体一软,抱着女儿放声大哭,响彻整个现场。

    “你为什么能这么平静?”

    观众席一个角落里,余知行从头到尾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神情也丝毫未变,在沸反盈天的审理庭中,只有他一个人还好好坐在位置上,如此的显眼,于是,他身旁一个情绪激动的女人便不能理解的质问道。

    余知行淡淡看了这个女人一眼,只见她咬牙切齿,早就哭花了妆。

    “你有良心么?难道你看到这些都没有产生一丝愤怒吗?!”

    女人目光炯炯的低喝道。

    余知行直视着她的眼睛,平稳的说道:“人的愤怒大概有两种,一种是炸了毛的猫,一种是冰川下~流淌的岩浆”

    这怪异的回答让女人一愣,而后,继续问道:“你的意思是,有的人愤怒就像炸了毛的猫,看着很激烈,其实没有什么用,而有的人愤怒表面上看不出来,平静如冰,但只要一爆发,就是惊天动地,你是后者?”

    “没有啊,我随口一说而已”余知行微微一笑,声音忽然变得有些神秘起来,“我之所以不愤怒,是因为我有一个朋友懂得看面相,他说过,这个崔宗淳不是长寿之人,近期就会有血光之灾,甚至死于非命,你说,对一个死人,有什么好愤怒的”

    这人怕不是神经病吧!

    女人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余知行,余知行却也不再解释,当即起身,朝外面走去。

    “等一下,你是谁?!”

    女人忽然追上,叫住了他。

    “鄙人余知行,是一名侦探”

    余知行一笑,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侦探?

    女人越发好奇,本着礼节,也立刻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我叫徐友真,在一家人权组织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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