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欢苦苦地笑出声来。
    “师傅真好。”洛欢挽袖拂去清涯额头的薄汗，“休息会儿，待雾散了再走吧。”
    她如此乖巧体贴，清涯自然是听的。
    洛欢扶清涯躺下，才去看阿影。
    许是昨夜突遭变故，阿影已行灵气护住周身，浑然不理世间。
    甚至没发现清涯布在他身侧的阵法。
    洛欢还想笑话阿影怎么如此小题大做，却见他身前有几块小石头，刻了密密麻麻的字。
    洛欢识字不多，却能认出每一句都与欢夕有关。
    洛水，米团、甜糕、活、抱歉……
    还有，忘记他。
    寻个好人家，生几个白胖娃娃。
    “傻哥哥。”洛欢悄悄将石头收进自己的袖子里，伸指戳破阿影的灵气，弹他脑门：“醒一醒，太阳晒屁股啦。”
    阿影睁开眼，似劫后余生般定定地看着洛欢。
    少女笑颜明媚，眼眸弯弯地看他：“阿影，起床啦。”
    “欢夕。”
    阿影伸手将她抱进怀里，用力揉了几下。确定她没事，他也没少胳膊少腿，这才吐出一口浊气：“昨夜仙尊似入了魔，我险些死在他灵压之下。本想去寻你，奈何哥哥太过无用，自身难保……”
    阿影自责时又咳血，洛欢赶紧为他渡了灵气，又拿针取虫才勉强压制。
    蛊虫本就是体外之物。若没有主上给的解药，这些虫便会噬主，最终将阿影吃得渣都不剩。
    “我们得快些走了。”洛欢将未死的小虫捏碎，正色道：“再这样下去，就是解了蛊，你的身子也废了。”
    阿影面色青红，最后低声道：“让欢夕操心了。”
    “阿影又在胡说八道。”洛欢亲亲他：“你是我哥哥，我不想孤零零在这世上活着，所以怎么都不想你死。”
    阿影面颊微红，可耐不住洛欢哀声请求，只得应下。
    起身收拾衣冠，阿影忽然记起什么似的，左看右看。
    他背对洛欢，低头嘀咕道：“哎，石头呢？”
    “哥哥在找什么石头？”洛欢正要问阿影是不是写那些混账话遗言的石头，阿影连忙摇头。
    “不，没有，哪有什么石头？欢夕定是听错了。没有，什么都没有。”
    洛欢见阿影这副支支吾吾的窘迫样子，无辜地眨眼睛，软声道：“是吗？哥哥如果丢了什么东西，可一定要告诉我，我替你找。哥哥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我知道。”阿影几乎是落荒而逃，“欢夕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打鸟吃，你在此处等我片刻！”
    洛欢努力憋笑，抬头看眼明晃晃的天空。
    别说鸟了，鸟毛都没有一根。
    他们得快些出千峰山，寻个落脚地才行。
    下午，洛欢一身疲惫地坐在清涯身侧，软得几乎没有骨头。
    “累成这样？”
    清涯单手扶住她的腰，一下下往衣内勾，公然挑逗似的轻掐软肉。
    洛欢也没推他，任他为所欲为，更不问他师傅做什么。
    清涯停手，严肃道：“欢儿，这样不行。”
    “我也知道这样不行。再拖几日，哥哥的心脉受损，定会倒退修为。蛊虫定会趁虚而入，恐怕这命就留不住了。”洛欢闭眼念叨：“一日也不能拖。我再多分给哥哥一些灵气，等我找到主上，就是拼尽力气，燃道种相逼，也要让他给哥哥解了蛊毒。”
    清涯没想到洛欢已经到了这等境界。就像修士会燃命折损修为拼死一战，那可是无数次生死之境才能领悟通明的办法。
    “什么时候学会的？”清涯轻抚洛欢小腹：“何时发现的？”
    “孤月死后半月。”
    洛欢在掌心捏出一朵纯白的花。
    之前孤月给她的那一朵早已衰败腐烂，入了地，化成泥。
    洛欢说：“师傅总问我为何眼睛发红，欢儿说是练功练的。其实欢儿偷懒了，心思不正，总在思念孤月，止不住偷偷地哭。我想他回来，想听他亲口说喜欢我，想问问他到底娶不娶我。可人死不能复生，我用尽了法子，也只能如此。师傅，是不是我再多修炼些，这朵花便活过来了？”
    “生死之事，唯有天道可定。”
    清涯震惊洛欢能捏出相似的人形，但总少了魂与灵。他不敢多想，指尖在她平坦的小腹勾划：“倒不如想想眼前的事。既然欢儿有如此能耐，为何不剖开洛濯旭的心脉，探他丹田，将蛊虫一一挑出？”
    手中的花骤然凋零。
    脆弱间，洛欢伸手紧紧握住清涯，颤声：“师傅，我怕。”
    她方才大能通天，仿佛手掌日月。此时在他怀中楚楚可怜，无措彷徨。
    清涯心软得厉害。
    清涯感慨自己仙劫太重，竟然能与洛欢心意相通，体会凡间苦楚。
    “我怕我做不好，我怕有风险。若我稍有闪失，害死弄伤了哥哥该怎么办？世上竟有失而复得，可我不愿得而复失，我受不住。也怪我太没用，怪我修炼不够，有了道种也没有通天之能。”
    洛欢喃喃地念。
    清涯轻拍她的后背安抚，低声叹息。也不知她从哪学的话，哀伤得近乎动容。
    看来孤月也不只是教她些没用的。
    “这蛊毒奇诡，不是欢儿的错。”清涯轻声说：“当初你的淫法，不也解不开么？若非谷主给了你泉种洗净骨髓，让灵气替了你的身子，你现在还是个淫娃。”
    “师傅！”洛欢脸红，又转为煞白。
    可惜世上没有第二个泉种了。
    更不会有第二个孤月这么傻的人，拿命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洛欢抹一把眼角，正色道：“师傅，给我一把剑吧。我总不能次次用灵气画符凝刃。”
    清涯沉默片刻，自法器中掏出一柄翠竹剑。
    同他之前给洛欢的大约相同。但更精致，已有了精细剑纹，光泽温润。
    洛欢仔细看，猜测是师傅未中仙劫前，实力顶峰时铸的。
    可她又在剑身上发现洛欢二字，歪歪扭扭，不太明显。
    “你走后，我本想渡仙劫，借炼器铸剑忘记你。”清涯叹息：“最终功亏一篑。”
    “师傅的剑呢？”洛欢问。
    清涯蹙眉，自嘲道：“剑为利器，无欲则刚。若心中欲求杂念，则非完璧，定会伤主反噬。我的剑在救你时碎了，现在握哪一柄剑，于我亦是凶器。”
    清涯自法器中掏出一枚小小的甜糖，放进洛欢掌心，画了一个圈。
    “对不起。”洛欢羞愧低头：“我不知不觉害了师傅好多。”
    “只是没有合适的剑罢了。未成仙之前我也不过一介凡人，也有一柄剑，只是寻不着了。”清涯剥开糖纸喂进洛欢嘴里：“欢儿莫怕，没有剑，师傅也能护你周全。”
    洛欢咬着糖，甜腻腻地点头应是。
    也不知清涯是何时学会了这些。
    竟然还会往法器里藏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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