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市中心，老魏的作坊。
    上百名全副武装的军警控制了这座小城市。
    老魏直视着方脸男的双眼，从容不迫，说道：
    “他是个年轻人，订购了上百件武器和装备。我的账上记得很清楚，可以拿来看看。他支付的是水，我并不喜欢这个，但是他除了水什么都没有。你也知道，我得先换成黄金或者别的什么才能去避难所买钢材。”
    “水呢？”身穿黑衣黑裙黑丝袜的女士问道。
    “在库房。”老魏道：“如果你们允许，我让人搬来。”
    方脸男竖起手指点了两个人，让他们一起去，同时还要拿来进出库记录。
    这座城市就是老魏的家，所有徒子徒孙都是他的孩子，同时也是工人，从分配角度来说还是小股东。大家都将这里视作自己的根，具有极其强大的归属感。
    碰到这样聚落，方脸男也不愿意发生冲突，否则很可能踢到铁板——对方很可能抱着你毁我家我就同归于尽的心态。作为执法人员，他拿的是工资，不是分期抚恤金。
    还好，这个老魏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首先送来的是账本。
    这个世道可没有税务局查税，但凡做账的商家，要么是给股东看，要么是给自己看。
    老魏是给自己看，也是给这个城市两百多个工人看，没有做假账的必要，也做不了假账。
    黑衣女士迅速扫过账本，包括最近两个月的交易情况都留在了她脑子里。她问道：
    “破魔是什么意思？”
    “我给【正义武备】起的简称。”老魏解释道：“他订购的装备都要求有【正义武备】效果。”
    女士低声接过话头：“对暗影、死灵、恶魔有额外伤害加成的武备。”
    “对，序列7，我们这儿很多小伙子都可以做。”老魏说着从腰间摸出一个金属铭牌：“我们这里四个序列6的超凡者都登记了。我们是守法超凡者的典范。”
    “感谢你对秩序的支持。”女士的声音里听不出感情，谁都不知道她说的是套话、讽刺，还是真如字面意思上的感谢。
    方脸男的脸色泛起青黑，即便在套装的恒温保护之下，都不免觉得寒栗。
    这是超凡者组织之间的战斗，其中一方看上去是守序善良，另一方是邪恶。他现在的线索是追查守序，而如果邪恶胜利的话，那么地表人类恐怕万劫不复。
    ——是不是应该稍稍怠个工，让他们打完再进场？
    方脸男只是想想而已，他知道自己没有决定权。
    水桶就搬来了，是半人多高的橡木桶。
    桶上没有任何标记。
    “真是奢侈。”
    方脸男掀开桶盖，拿出紫光手电照了照，也让黑衣女士共同确认：
    “没有能量反应。这是正常的桶和水。这是原木，今天碰到的都是豪族，又是木桌又是木桶。”
    黑衣女士道：“水体采样。木桶带回去进行分析。”
    “我说，那是我的合法报酬。”老魏站了起来。
    咔咔咔！
    三枝枪立刻对准老魏。
    老魏举起手表示自己没有攻击意图，无奈道：
    “我不能让孩子们白干活。我得养活这么多口子人！”
    黑衣女士取出自己的掌机，如同一张玻璃纸。她在上面操作了一番，对着老魏拍了张照片，说道：
    “从明天开始，你可以去任意中型避难所申领一百公斤猪肉作为补偿。考虑到转运情况，避难所有权力延迟四十八小时交付。并且请注意，必须你本人前去申领。”
    老魏表示没问题了，一个木桶对他来说远不如一百公斤猪肉实惠。他甚至都没想到能换这么多猪肉，如果之前有人愿意出五十公斤，甚至二十公斤，他也会欣然交易。
    络腮胡脸上泛起希望：“那我，我那个也是合法交易……”
    “闭嘴！你那些水里有非法能量反应！”方脸男狠狠道：“你还没明白么？你被那孙贼耍了，以后再看到他，要么给他一枪，要么告诉我们！”
    络腮胡郁闷地缩了回去。
    侦查7不由庆幸：自己已经彻底变现了。至于谁拿了那些水，跟自己毫无关系。
    执法局从卡车上找到了交货的记录仪，带走了原始录像。然后车队返回壁城，找到了当晚的交易现场。
    甚至都不用熔炉市的伙计们指认，一个刺眼的橡木桶就站在那里，好像等待客人的到来。
    “真是嚣张。”方脸男四下看了看，没有人影。
    橡木桶孤零零站着，一动不动。
    战士换上防护服，小心翼翼靠近。
    揭开盖子。
    “是水，队长。”战士报告。
    方脸男看了看黑衣女士，女士也流露出一丝疑惑。
    “发现轮胎痕迹。”
    “发现擦抹痕迹。”
    “发现柱状体遗留痕迹。”
    ……
    越来越多的证据被观察、收集、存档。
    方脸男却觉得自己被带进了一个越来越大的迷宫。
    原本只是很简单的超凡者失控案，甚至不是非常危险的战斗向超凡者。
    为什么现在演变成这样了呢？
    “现在我们得追查一个超凡者神秘组织，他们正要跟另一个疑似邪恶阵营的组织开战……是这样吧。”方脸男问自己的搭档黑衣女士。
    黑衣女士缓缓转过头：“可能更糟。”
    “对对对，他们每一方都有数百人。”方脸男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起码这个数，不知道他们在别的地方是否收购了武器，以及他们自己的库存。唉，他们肯定有一座甚至几座鬼城。”
    “还要更糟。”黑衣女士道。
    “还要，更糟？”
    黑衣女士抑制着自己的恐惧，一字一顿道：
    “口供表明：这位信使来的时候只骑了一辆摩托车。他是怎么源源不断拿出这么多东西的？作为某组织的领导者，为什么相信他凭一己之力就能带回如此之多的货物？”
    “因为……”方脸男觉得口干舌燥：“他有一件空间储物装备！”
    黑衣女士点头：“乾坤袋、纳戒、更普遍的是那些看似普通的行囊……大灾变前这些物品铺天盖地。”
    “但是，但是，不都已经被避难所回收了么？”方脸男惊诧道：“而且没有合适的保存环境，几百年来已经不能使用了吧。”
    黑衣女士担心同伴的逻辑能力不能有效分析，耐心阐释道：
    “如果他们存有旧货，而且还能使用，说明他们直接继承了大灾变之前的许多知识和技术。如果他们用的是新货，那更可怕……
    “意味着他们有一位序列3的超凡者在打造超凡物品。”
    黑衣女士一口气说出了自己最大的隐忧。
    序列3！
    真正的高阶超凡者！
    方脸男打了个哆嗦，感觉今天的沙漠真的真的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