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魔鬼强强爱 作者: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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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魔鬼强强爱 作者: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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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奢爱 67爱的代价6-亚夫要来了!
东晁大胜,国民政府告急。
报纸新闻发出的当日,就有不少大户人家收拾细软,举家逃迁,有钱有势的出国,只有钱的就南下到南洋避战火,或者西逃至华中,同样被人冶,当然还是更愿意跟一国人待在一起。
而对于大多数没钱没势的小老百姓,只能积极屯积米粮,埋藏钱财,关门闭户躲在屋中向老天祈祷。
这时候的轩辕家,似乎是不管哪方胜,也不会给他们造成太大威胁。
可是看着左邻右舍因为战士惊慌逃亡的模样,这心里压着的却是一番根本无从倾叙的沉重和无奈。
没有哪个人,会想看到生养自己的土地遭受战火的洗劫,更没有人,希望看到自己的祖国被他国侵略蹂躏。
这一天,在主屋大厅里,锦业拿着报纸,劝说父亲,要么移民,要么就去华中屠云的地盘。
前者,一切纠结都可以一了百了了。
后者,至少可以避开姜家和亚夫冲突时的矛盾,降低身为池渔的危险性,轻悠也不用左右为难了。
难得的是,宝仁这次站在了四弟这方,支持移民,因为私下里,轩辕瑞德早就让他悄悄做准备了。
母亲们念家更念旧,最不喜欢搬迁变动,仍是渴望待在亚国,勉强选择去华中。
女孩子们却为了呵护父母和兄长们的心情,没有直接表态,站在了自己母亲或哥哥的身边,表示不管怎样,都跟家人们在一起。
“我不同意。”
在一番激烈的陈辞辩论后,轩辕瑞德重重吐出了这四个字。
众人一愣,没想到父亲竟然两边都没选。
轩辕瑞德环顾众人一圈儿,心下无奈叹息,可怜他最爱的两个女人都不在身边,不然,秀秀和轻悠一定懂他的心情,也更能理解他的决定。
“爹,”锦业没有再像以往那么急促,口气平稳地询问,“为什么?我看这报纸上的新闻也许有些夸张,但是战场上的事,咱们没打过仗也不清楚,更说不清,万一亚夫真把姜啸霖给逼急了,要拿我们开刀,怎么办?
算起人头数来,除了咱们一家人,还有天锦坊,轩辕一族人,份量可比一个姜恺之要重多了。姜啸霖为人心狠手辣,连自己弟弟都敢送给敌人折腾,也不亲自出面去救人,恐怕……”
其实,锦业的心里早急得火烧眉毛,他已经悄悄又给屠云送了一批药品出去,同时更让心腹李长恩送去了合作密函,不仅要屠云代为好好照看轻悠,同时更全力示好,以图家人安全无忧。
众人一听,都紧张地面面相窥,更担忧地看向上座的轩辕瑞德。
轩辕瑞德握了握椅首,环顾家人一周,不答反问,“你们都想要离开应天府,别谋他途?”
众人立即沉默,或不安张望他人,或咬唇低头不语,或暗自无奈抹泪。
“唉,若非必要,谁又愿意颠簸流离,四处逃窜。咱们家好不容易才刚刚安定下来,眼瞅着渐渐有些起色了……”二娘一声哭叙,道出所有人的心声。
锦纭一咬牙,抬起头,扬声说道,“爹,我不想离开应天。现在小七儿还在为了保住国民政府,保住应天府,在前线谈判,要是我们这些做家人的提前就撤了,站到另一边儿,那不是打咱小妹的脸吗?”
闻言,不仅轩辕瑞德,其他所有人,精神都为之一振。
本来还有些迷惘的眼神,也瞬间敞亮了起来。
他们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环。
轩辕瑞德终于缓和了表情,点了点头,看向脸上还有些愕然的锦业,说,“小四,你的办法未偿不好。可是,你别忘了小七儿说过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匹女亦有责。不管怎样,咱们不能让在前方为和平努力的小七儿丢脸子,不管姜家如何,咱们应该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儿。
因为,我们生产的军装,是穿在为咱们的安危浴血奋战的战士们身上,不是穿在那些玩弄权术的人身上。”
话一落,宝仁立即站出来,精神抖擞地说,“爹,咱明白了。我这就去坊子里,今儿刚好有一批货新出来,抽验好质量,我亲自送去军部。”
有了一个表率,更多的人立即进入了自己的角色,扛起了自己的那份兴天下的责任。
大厅里,很快没了人。
锦业看着空荡荡的大房,顿时感觉很泄气,一把将手上的报纸砸在地上,蹲地抱头,负气地大吼。
轩辕锦业又悄悄走了回来,站在儿子身后,低声道,“锦业,你的脑子活,法子多,没有错。可是,你知道我们轩辕家,为什么能兴盛百年,重振旗鼓么?而不是像林家那样昙花一现,就彻底没落?”
锦业浑身一振,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复杂的画面闪过,却什么也抓不住。可是心里隐隐地有些明白,父亲话中有话。
他转身望着父亲,目中又升起渴望。
轩辕瑞德俯身扶起儿子,谆谆教导说,“锦业,不管世事环境怎么变,不到万不得矣时,始终要记得自己是炎黄子孙。
你小妹她身份虽然尴尬至极,可是她始终有一份不变的坚持,也就是这份坚持,让姜家人就算明知她的身份,也没有对她下杀手,还让她出使华中和谈。也许,她现在还不清楚自己的这份心意,不过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你这个做哥哥的,不能再落后了!”
锦业明白父亲的意思。
一个家族的兴盛,不仅取决于懂得看时势站对位,趋利避害,更重要的还是其身要正,谨言慎行,该大义时绝不能自私,该自私时绝不能犹豫。
可道理人人都懂,真正落在局中人时,很难堪破。
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他这做哥哥的都见不得宝贝妹妹刚怀了生孕就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做什么亲善大使,更甭提那孩子他爹要知道了,不疯掉才怪。
理是理,情是情。
谁能在亲人的安危上,保持那么好的理智?
若非如此,父亲大人的鬓角也不会又冒出那么多白头发了。
……
轩辕家今日的家庭聚议,很快就经由府中的警卫传到了姜啸霖耳中。
那时候,姜啸霖等人正因为姜少言的败战,应天府的诸多负面新闻,忙得焦头烂额,一筹莫展。
同时,华中江陵方面也没有任何有进展的消息传回,国民政府的情势十分危险,整个办公厅也连续几日没有熄过灯。
向真琴一早就起床让佣人炖了补气的粥食,因听婆婆说要去办公厅,便跟着一块儿去探望已经几日未归的丈夫。
当他们走进办公厅时,看到一片狼籍,地上都是战败的新闻,气氛从未有此低糜,姜母不由叹息。
“要是再让我选择一次,当年我就不会同意老大来做这个什么总统。你瞧瞧,多辛苦多操神,多累啊!”
向真琴低头不语,虽然她心里很想表达自己的想法,却又谨守于旧式礼教,在长辈面前不能太有主见,恐惹婆婆不快。
悄悄进了办公室,姜啸霖正俯案小憩,助理表示这人才刚躺下一刻钟。
姜母去开窗透气,向真琴将汤盅放到男人的大书桌上,发现桌上太过凌乱,便动手稍做整理,发现桌上多了一本有些格格不入的诗选,她拿起想要放回后方书柜,一张照片从中飘落下。
她好奇地俯身拾起一看,顿时瞠大了眼眸,脸色大变。
“你干什么?不准动我的东西。”
男人一声爆吼传来,向真琴还来不及反应,手上的东西就被冲来的男人夺走,身子被掀撞上书柜,咯疼了肩背。
“谁让跑这来的,这是我办公的地方,不是你们女人可以闲逛的百货商店,这里有很多机密,要是不小心传出去了,谁来负责!”
向真琴心口一疼,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难道你所谓的那些机密,就是偷偷收藏起别的女人的照片在此睹物思人么?!
姜母急忙上前说和,责怪儿子太凶。
姜啸霖将诗集迅速收进了抽屉里锁好,揉着额心跟妻子道了歉。
向真琴红了眼说马上离开,姜母还想让儿子好好说和时,王秘书长突然到了,看了眼在此的两婆媳,姜啸霖立即要将两人哄出屋子。
姜母立即火了,喝斥儿子,“难道你把你老妈和媳妇,都当成东晁人的奸细?!”
姜啸霖心头窝着火儿,也不敢跟母亲吵架,只得问王秘书长是否有要紧事报告。
王秘书长自然不敢将重要的机密真拿出来说,便挑了件不轻不重的事报告,“刚才军部收到了轩辕家送来的军服订单。另外,又送了一批冬装式样,说是从美国进口的棉花,质量好,价格便宜,问我们要不要提前订购战士们的冬装,即时以半价给我们。另一半算是支持前线战士。”
姜啸霖脸上一闪而过诧异,问,“他们家,没有转移财产人员出国,还要继续帮我们做军服?”
姜母一听也好奇地凑上前。
王秘书长摇头,“没有。他们的资金流动一直很正常,没有什么特殊的。他们所说的从美国进口棉花,也是早在初春时跟人联系上的,往来的数量金额,也都不大,还构不成大规模转移的迹象。”
姜啸霖阴沉的脸色,终于慢慢转和。
向真琴却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指。
姜母越听越高兴,便说她这次来,也是来支持儿子事业的,要给华中送一批药物,给陆维新和轻悠多增加一些和谈的筹码。
姜啸霖听后,便找来几个参谋商量,最后接受了母亲的支援。
一日后,几大卡的药物被装箱上了开往华中的专列火车。
可惜无人知道,由于东晁打了大胜仗的消息传到华中后,轻悠和陆维新的和谈之路,更为艰辛。
……
华中
江陵城,大帅府。
轻悠所在的院落,鸟语花香,蜂蝶相绕,更兼有小桥流水,还传出了二胡和唱声。
此时,轻悠心不在焉地跟母亲坐在临水的小凉亭里,享受屠云的殷情招待,不仅瓜果美食时时不断,怕她无聊还请了唱小曲儿和耍杂技的,给她解闷。
但想要见上本尊一面,简直难如登天。
越等,轻悠越是心焦火燎。
期间,三娘有些泄气,说这和谈八成是没希望了,不如赶紧回应天府养胎更安心。
轻悠知道母亲那是心疼自己,就算心里担心姜恺之,也还是向着自己女儿。
恰时,一个警卫员在门廊后晃了一晃,十郎动了,轻悠察觉到人,便跟母亲慌称了一句,离开了。
警卫员一见她,神色凝重,说,“不好了,东晁帝军在吴河镇大败姜少言将军。他们的大元帅光德亲王亲自率五万大军,逼近应天府一百公里处驻扎。开出极不平等的条约,要求国民政府若要停战,就必须加倍赔偿他们的损失,把沪城割让给东晁,成为他们东晁的正式属地!”
轻悠心头重重一沉,却小心没有在脸上透露出来。
只问,“你们查到恺之哥哥的所在了么?”
目前她最担心的还是这件事,若再见不着好好的人,她只有破釜沉舟了。
警卫十分自责地垂眼,摇了摇头,“我们几乎翻遍了整个大帅府,还是……没能找到三少。”
轻悠一叹,安慰说,“既然东晁打了大胜仗,想必这里的某些人应该会非常高兴,也许警戒就会松懈几分,或者你们再多多注意下我师兄的动静……说不定会有发现。若实在不行,我再想办法。”
警卫点了点头,但是对于轻悠的许诺,不以为然。
轻悠自然早就感觉出姜啸霖派出的这些警卫,与那些在她家门外站岗的警卫员,大不相同,他们身上透露出的气质,足有以一挡十的实力。
之前她也听陆维新透露过,这四个警卫出自姜家的秘密组织青龙组,这是个相当特别的地下组织,有点类似于专门为织田亚夫服务的伊贺派忍者,其侦察刺探敌情以及单兵作战能力,都是超一流的。
对她这个身份复杂的女人,不怎么待见,有些傲气,也可以理解。
之后,轻悠和陆维新碰头。
陆维新很自责,“哎,这都怪我当初急于求成,才会铸下此祸。这几日,看屠云对你情深义重,呵护备至,就知道他是个重情义的汉子。小白龙他们传回的情报,也充分显示他跟他父亲的不同,聪明,大度,灵机应变,冶军有方,御下有术,真是个难得的将才。当年要是早知如此,我便也该推他做大帅。而不是挑唆他两个哥哥互相残杀……”
轻悠想安慰陆维新,陆维新却很固执,难于接受。
她只能转移话题,“今晚我去见师兄,要是师兄还是不让我见恺之哥哥的话,我就让他好看!”
陆维新要劝,轻悠又不允了。
两人对视,不由苦笑。
……
这晚,轻悠强行出院落,说要见屠云,吓得整个大帅府如临大敌。
“轩辕小姐,大帅真的还没回来,小的怎么敢骗您,求您不要为难小的们了。”
一直负责招待他们的副官,苦哈着脸,边退边劝。
“让开,我说了,今晚要是见不到师兄,我就不睡觉了。到时候明天有了黑眼圈儿,让师兄见到,我就告你们的罪。”
轻悠故意蛮横无理,迈开步子朝屠云的主屋冲去。
很不巧,屠云偶时会在出去办公时,一大早地跑来找她一起吃早餐,带上不少粤式小点心,就像以前他们一起在广州武馆学武一样,边争边吃,不亦乐乎。
之前,她是舍不得他一人要操这么大片地界的心,一大早的就找他谈些不愉快的事儿,一直掖着。
哪知道这家伙就仗着她的好心,耍起了太极拳,这一回,无论如何,她也不再退让了。
“哎哟喂,我的姑奶奶,您就别来了。要给大帅知道了,咱的脑袋绝对不保。您行行好还不成么?”
“不成,快让开,冲撞到本小姐,你们一个个死了也不关我的事儿。”
刹时,气氛更为火爆。
当轻悠绕过三个院子,步步逼近目的地时,除了一直护着她的十郎和紧张哆嗦的三娘,并家中保镖两名,警卫两名外,周围绕了数十名手持枪杆子的士兵。
这些兵都是从她离开自己院子,一咱上像吸铁似的粘上来的,前后里外三层,围成了个密密实实的铁筒状。
眼看着大帅的院子就要到了,那人快要急哭了,一头跪下给轻悠作揖。
“我的小姑奶奶,求求您了,真的不能再向前了,大帅他要知道了,非蹦了我们不可啊!”
“哼,师兄明明就在,你还敢骗我他不在,就算他要蹦了你,也是你慌报军情,活该!”
轻悠从来没这么横过,心里却是又急又忧。
就差一步进大门时,大门突然从里面开了,冲出一个横眉冷眼死人脸的中校来,冲着轻悠就吼,“什么人?竟然在此喧哗。轩辕小姐,大帅已经歇下了,现在不适见客,请回!要是你非一意孤行,就别怪我等对你不敬!”
死人脸中校一声喝令,士兵竟然冲上前抓轻悠身边的人,想要借机要胁之。
轻悠急中生智,气得大吼,“放肆,你们谁敢碰我,我肚子里怀着两个月的宝宝,要是伤了孩子,我看师兄是先请冶谁的罪,崩了谁的脑袋!”
宝宝?
孩子!
这几个字眼儿刹时赫住了士兵们的动作,就连刚才急着阻止的副官也吓了一跳,立马就挡住了那个死人脸中校。
话说屠云不知是不是也近朱者赤了,和轩辕锦业、织田亚夫成一流的人,年青力盛,至今竟然也未婚配。
自打屠云坐上少帅位,嫂嫂们也没少为他张罗,甚至还有春心萌动者要毛遂自荐。轻悠刚来那几日,还碰到女人上门挑衅,弄得她有些啼笑皆非。但就这一出,她也断定出屠云身边没有公开的关系亲蜜的女人,除了自己。
她语焉不详,加上屠云平日对她呵护倍至,在属下面前极给她面子,从不为难,这就给众人传达了一个暧昧不明的信息,很多人都以为她跟屠云关系非同一般。
这一下蹦达出个孩子,就更不得了。
一声吼出,再没人敢拦她。
轻悠一人冲进了院子里,其他人还是被迫留下了。
她大叫“屠云”,在院子里乱走乱绕,想借机寻出些蛛丝蚂迹来,见了房间就推,还故意往较为偏僻的侧院里绕。
死人脸中校想要阻止,她立即一挺肚子,吓得众人直往后退。
不想这一绕就绕了一刻钟,不仅没找着屠云的人,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线索,让她心下郁愤不矣。
唉,真对不起,小小宝儿,妈妈借了你的名声,你可千万别生气哦,也别告诉你爸爸,不然让他知道,一定会抽妈咪屁屁的。
唉,恺之哥哥,你到底在哪儿啊!
“呀——”
“夫人!”
一个恍神儿,没注意脚下,轻悠的身子就要朝石阶下倒去,吓得周人一片疾呼,这脱口而出的称呼竟然都变了。
一个早就悄悄跟着人群的人,及时冲上前扶住了女人。
狠狠掐了把女人惊骇到苍白的小脸,“丫头,有你这样做妈妈的吗?揣着个小家伙四处乱闯,要摔坏了我的未来干儿子,不用你男人出面,我先帮他教训教训你。”
“噢,师兄,痛啦!”另一边脸也被掐了。
“现在知道痛了,刚才是谁没头没脑,在人家家里乱痛乱翻的。找到你想找的人了么?”
“咳,找到了。不就在眼前嘛!”
“真的?”
屠云似笑非笑的俊容上,一双眼眸锐利精亮,让人无所遁形。
轻悠瘪瘪嘴,甩开扶持的手,说有话私聊。
屠云方摆摆手,遣走了所有人。
此时院中点起了白灯,将一丛丛新绽的海棠,照得格外艳丽耀人。只是轻悠敏感地发现,廊檐下的那些灯笼还是举丧时的那些,没有换下。如此对比,瞧着让人心里怪别扭的。
屠云似乎发现她的目光所及,沉笑道,“想知道我为什么还把这白灯笼挂着呢?轻悠,我只是想随时提醒自己,家仇未报,不可懈怠!”
轻悠叹息,“师兄,怨怨相报,何时了?”
屠云收拢眉心,“我放不下父兄仇,我也顾不了那么远,那么大!我以为,你该懂我的。”
轻悠被投来的眼光看得有些尴尬,更多无奈。
“师兄,我觉得那不是你真正的本意。”
“你的意思是说,你来替姜啸霖做说客,就是你的本意了?你宁愿背叛自己的丈夫,跟敌人为伍,就是你的本意了?”
轻悠一下被过于尖锐的话搏到,张口失言,无力地坐下。
气氛在这一刻僵冷下去,久久无声。
半晌,轻悠才又问,“那,能不能让我看看恺之哥哥。至少在这件事上,他是无辜的,做出那些决定的是姜伯父和他大哥,不是他。师兄……”
“不行。姜恺之出身在姜家,那就是他的错。”
“师兄,你怎么越来越蛮不讲理了。”
“轻悠,你来是找我叙旧师兄妹旧情的话,我就讲。但若是国家大事战争生死,听师兄一句劝,这些都与你们无关,回你相公身边去吧!如果你想,我可以立即送你去找织田亚夫,相信他已经等不及跟自己的妻儿团聚了。”
不管轻悠怎么劝,屠云始终都不松口。
最终,只能败兴而归。
令轻悠想不到的是,这一事让母亲真的生气了,说她不顾孩子安危就任性妄为。
后来三娘还跑去找屠云,说要带轻悠走,让屠云帮忙。
轻悠知道后,责怪母亲冲动坏事儿,不顾全大局。
母女两一言不和,竟然吵了起来,甚至一发不可收拾,双双都堵气不低头。
最后,三娘竟然忍无可忍,收拾包袱要离开,不想她这冲出大门时就跟屠云撞个正着,顿时老泪纵横,坐地哭叙女儿不孝,不疼老人心云云。
于是副将才将这母女二人近来争吵的缘由说了出来,基于爱屋及乌之心,屠云即碰上了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便接回三娘,要给两人说和。没想到,女人见面吵得更凶,为怕自己的干儿子真出什么事儿,又怕三娘想不通真被女儿气跑掉,这某人的丈母娘也不能怠慢的不是,结果他不得不将三娘接到自己院落。
而为了让老夫人放松心情,屠云养的几只狗狗成了三娘的玩伴儿。
夜深人静时……
“乖乖,嗅嗅,告诉我,这衣服的主人,现在可在这院子里?”
这夜,轻悠因为跟母亲吵架,辗转反辙一夜,睡不着,越想,越觉得这事儿透着古怪。
隔日,天还没亮她就冲去了屠云的院落,便听到院子里狗声大吠,急忙冲了进去。
待她找到母亲时,三娘竟然被两个士兵押着。
屠云竟然也在,俊脸上有明显的凝重,和不敢置信。
轻悠冲上前就挥开那两个兵,护着母亲,哪里还有点吵架的样子。
三娘朝女儿笑笑,对屠云说,“少帅,请原谅老生斗胆,家仇和国恨,虽然不可兼具。但为了后世子孙,当从大局着想,方能问心无愧。”
屠云别开了脸。
“娘?”
轻悠有些不明白,怎么母亲突然跟屠云说这些。
三娘指着角落里的一扇铁门,看模样似乎是刚被扒拉开的地方,说,“恺之就在那下面,你去看看吧!他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原来,三娘故意跟女儿吵架是假,只是为了放松屠云对她的戒心。而她本是出身苗寨的公主,自幼习得些药草懂得御使犬类,才利用屠云养的狗找到了人。
轻悠惊讶,要上前,又被士兵挡了。
“师兄,恺之哥哥是无辜的。如果你要报仇,就该找姜啸霖。”
屠云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摆了摆手,士兵让了开。
轻悠终于找到了姜恺之,但跟母亲所说,姜恺之的情况不仅不乐观,而是相当糟糕到令人难以想像的地步。
……
皮开肉绽,体无完肤,伤口流脓,血水里泛着臭味。
唯一稍好点儿的只有那张消瘦得不成人形的脸,轻悠可以肯定,这大概是敌人为了怕照片拍出来,对方不相信这是真人,才故意手下留情,没有破了姜恺之的相。
这情形,真心说起来,比起自家哥哥的情况,更糟糕了不止几倍。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师兄,你,你就算再恨姜家,也不用这么,这么……”轻悠酸了鼻子,抬起的手都不知该为躺在床上的人先止血,还是先喂水,“好歹,这四年,你们也有过交集,也不是一点儿……”
屠云背转过身,没人看到他握紧了拳头。
三娘止住了女儿激动的苛责,示意轻悠看旁边的仪器,药品,还有一直在旁边处理伤口的医生和护士。
稍后,屠云才说,“我接到他时,他已经这个样子了。他身上有弹片伤,应该是跟我的人交火时受的。后来的,大概是被人抓后,被折磨来的。其实,这些都是皮外伤,他没伤到骨头。主要是……”
突然,姜恺之浑身抽搐起来,仪器“哔哔哔”地叫个不停,护士立即拿准备针药,医生一边给人汲氧一边在耳边安抚。
轻悠立即接过汲氧罩,说“我来”,就俯在姜恺之耳边,呼唤他的名字,安抚他,抽搐的情况明显转好。
等到众人忙出一身冷汗来,屠云才接道,“你看到了。他之所以这个样子,其实是中了病毒,我听送他来的人说,那是一种由东晁的秘密研究所研制出来的一种神经性毒素。我这里的医疗条件有限……”
轻悠慢慢地理出了头绪,“师兄,你,是为了保护恺之哥哥,怕他被你军中的反姜势力伤害,才故意将他藏在这里的?对不对?”
屠云坐在一边,没有回答,但轻悠已经能肯定自己的猜测了,主动道了歉。
屠云伸手掐了把她的脸,说,“瞧你刚才激动的样子,要是让亚夫看到,非醋得轰了我的大帅府不可。”
轻悠别嘴,“他敢。”
“是哦!他当着你的面,自然不敢,乖得跟小猫咪一样,是吧?背着你,可就不一定咯!”
轻悠想反驳,可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能说出口。
刚刚轻松的气氛,一下又陷入沉闷,空气中飘荡着说不出的异味儿,惹人难受。
突然,一声嘶哑的呼唤响起,“轻,悠……”
“恺之哥哥。”
轻悠扑上前,握住了那只还算完好的大手,泪水盈眶。
“你,你来……”
“恺之哥哥,我来带你回家。我答应过姜阿姨,要接你回家的。你放心,姜阿姨的药可神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也正是因为姜恺之从小有母亲用草药调理身体,身体素质一流,对毒性等等还有一定的抵抗能力,要是换了一般人,恐怕早就撑不到这个时候了。
姜恺之因得了轻悠的鼓励,昏迷后,唇角终于有了一抹舒心的笑意。
轻悠看着这模样,心疼不矣,对屠云说,“师兄,我们好好谈谈,其实陆大哥他一直对你父兄的事很自责。”
“哼,自责又如何?他能保证我华中五十万兄弟归顺之后,能有衣穿有饭吃,不会被他的国民政府军歧视忽悠?他能保证,姜啸霖得了好之后,不会卸磨杀驴?他能保证那群迂腐奸诈的国民议会老狐狸们,不会趁机往我们头上吐脏水,分化我华中子弟,迫害我华中子弟?”
屠云看着轻悠,目光深挚,从未有过的严肃,“轻悠,你知不知道,我爹将这一大帮兄弟交给我,是为了让他们走上更有希望的道路,而不是送给姜家拿去送死!”
轻悠知道,自古以来投臣者下场多数都不太好,毕竟你占山为王,自由恣意惯了,有朝一日要跪拜他人,定然会有层出不穷的麻烦来。被歧视侮辱只是其一,过河拆桥的不在少数。
轻悠咬牙道,“姜啸霖他不敢!”
便将卫将军和姜母的事全盘托出,承诺一定会倾尽全力,帮屠云打牢军中关系。
屠云听完,不由失笑,“我说丫头,你现在可真是了不得的亲善大使了啊!大总统的娘都敢利用,又是国民飞行女英雄,面子可真够大,连人家的三朝元老都巴望着收你当徒弟。你能啊,那师兄以后就跟你混了。”
“师兄,你想通了?”
“可惜,我这土皇帝只是名字好听,下面的人到底答不答应,并不是我一人说了算。你明白么?”
轻悠不解,“师兄,你是担心马毅将军不答应?”
屠云却摇头,“马叔和父亲一样讨厌姜家,可是我若执意,他还是会服从命令。但是现在军队里……”
说到此,屠云的面色更为凝重。
轻悠想到刚到时的那场突袭,有意询问。
话题未及继续时,那个死人脸中校副官禀报有急函至。
一共三封,来自几方。
第一封,姜啸霖以官方身份,来函询问和谈事宜,并对屠云大抛橄榄枝,即认错,又送礼。姜母的那几车皮药品,便在其中。
第二封,来自织田亚夫,属于私人秘函。要屠云照顾好自己的妻儿,不日即会到江陵接人,若是少了一根毫毛,后果自付。
第三封,正是锦业捎来合纵联横的秘函。
同时,死人脸中校又带来一个消息,“东晁帝军的元帅织田亚夫也已经至电姜啸霖,称,要想合谈,必须由其亲自出面,否则不予授理。时限,三日。过时不决,大军压境。”
轻悠最惊讶的莫过于,“亚夫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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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倒计时开始啦!
话说,亚夫会接轻悠回家么?
战争局势会如何发展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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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时,轻悠躺在大帅府里,就能听到嘹亮的起床笛。
之前打听过,守门的小兵说,屠云为了提高战士们的警惕性,训练其机动能力,早鸣笛,晚吹号,全府上下充斥着浓烈的兵营气息。
这笛声一响,屠云便以身做责,上车赶往军营,主持校场训练。
风雨无阻,从不间断。
有一日他笑说,小师妹,师兄很喜欢你那句口号,自强而国强。咱们这个所谓的泱泱大国真是睡了太久大懒觉了,要是再不早起,醒醒自个儿的神儿,天天端着所谓祖宗遗训,总有一天会在梦里给人绝了!
为了国家统一,民族富强,她看到身边许多许多人在努力,在奉献,在牺牲。
“夫人,您怎么起来,时间还早,再睡会儿呀!”
“不,我想起来打打冲拳。”
三娘立马喝道,“胡闹。你都孩子他妈了,这第三个月最危险,打什么冲拳。你忘了,你是孕妇,能跟人家当兵的年轻小伙子比!快给我躺下,再睡一个时辰。”
轻悠被母亲骂了个震神儿,尴尬地吐吐舌头,又乖乖倒了回去。
抚着已经有了点儿的小肚腩,傻傻地笑裂了嘴儿。
对哦,她怎么把自己的小小宝给忘了,真是该打。自强重要,延续下一代也同样重要嘛!要是没有这些可爱的小希望,怎么能支持爸爸妈妈在前方奋斗呢!
小小宝儿,对不起哦,妈妈又错了,今儿一定多吃点东西,绝不让小小宝饿着。
等到轻悠再醒来时,确是被一股浓郁扑鼻的饭菜香给逗醒了馋虫,睁开眼,就看到十郎端着一大盅碟碗进来,说是从昨晚就熬到现在的大骨头汤,还有她喜欢吃的烙饼,特别的华中口味儿。
接着三娘又端进来一大盘子新鲜瓜果,说是屠云一大早带着士兵去农家地里亲自摘了送来的。
轻悠一问时间,惊了大跳,“呀,娘,你怎么不早点叫我,都睡过头了。之前跟师兄说好了,今天要去伤兵营慰问战士们,给医院送药。”
三娘帮女儿梳妆打扮,一边笑女儿,“瞧瞧你,都快是孩子他妈了,整天还毛毛躁躁的,跟个跳蛋儿似的。真不知道平日在你那家里,亚夫要伤多少脑筋。之前你师兄送水果来,就说了,知道孕妇要懒床,故意把巡视时间推后了,让你睡个饱。”
轻悠尴尬地裂裂嘴,回头大啖美食,吃得肚皮滚滚,满屋子笑闹……
恰时,正好屠云来接人,半靠在门边看着屋里的画面,眼角淡淡的笑痕,已经有了沧桑味儿。
轻悠看到人时,高兴地招手,要一起用餐。
屠云也不客气,袖子一撸,接过十郎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污了汗水的脸,坐下同食。
他悄悄地,将一个刚刚得到的消息,压了下去。只想,也许女子晚点儿知道,能多轻松一会儿。
吃饱喝足,轻悠清点随行人员,保镖和警卫员们都跟上了,屠云并无异议。
但是当陆维新出来时,屠云直接走掉,态度说明一切。
陆维新苦笑着对轻悠说,“不管怎样,老夫人送的药品,我必须跟你们一道去看看,以防小人作祟。”
轻悠点头,陆维新随众人落在了最后。
上车时,屠云也没有说什么。
轻悠也佯装不知,询问起华中伤兵的情况。
……
与此同时,从沪城起飞的一架专机,降落在了港城机场。
机场上,一片严谨庄重的军容,草绿色的军装中,一点黑色,成为最耀眼的存在。
黑色披风飞展,逼人的英气,惑人的俊容,无损于男人尊贵威严的气质,全场齐声高喝“元帅万岁”,军威赫赫,气势惊人。
男人只是轻轻抬手,朝众人摆了摆。
场外那些举着红日小旗的女人们,尖叫声此起彼伏。
车门一关时,织田亚夫就问,“电报已经发给屠云了?”
十一郎立即回答,“少主,已经发出去了,相信他已经收到了。”
织田亚夫抿唇不语,眉心微微褶了起来。
十一郎直觉男人的情绪有些异恙,不像是已经打了大胜仗,终于要见到久别的妻子,还有刚刚获悉有了宝宝的轻松愉快。
良久,男人也没发出新的命令。
眼看着汽车即将转入元帅司令部时,十一郎忍不住出了声。
“少主,亲悠号已经准备好了。夫人和小世子,肯定在等着您了。”
织田亚夫收回望向窗外的眼神,忽然一笑,“十一郎,相信十郎也急不可待想要见到你了。什么时候,你们也把事儿办了?”
十一郎立即噎着,红了脸,想要辩驳,却吱唔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儿。
织田亚夫大笑出声,终于下令前往秘密机场。
到港城来,其实是为了跟姜啸霖谈判。英法等国的大使之前在公海遇难,这会儿又卷土重来想要讨回损失,为了给姜啸霖撑腰,故意要求在还有些势力的港城签约,他自可以不用理会这些无聊的跳梁小丑。
只是临到要见面时,竟然有些踌躇。
不知道,他心中的宝贝对于他的突然到来,会有什么样的反映?
……
江陵城,伤兵营。
轻悠跟着屠云在医院里转了大半日,慰问病情,送瓜果,送伤药,还帮忙写家书,倒也耗时,一晃眼,已近黄昏。
一路行程都很顺利,但轻悠却觉得有很大不对劲儿。
等到外人不在时,轻悠才问屠云,“师兄,你为我今天来视察,做了很多准备,花费了不少心思和人力吧?”
屠云有听装不懂,“什么准备人力的,对你师兄来说,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行了,人也看了,药也发了,没什么大碍了,你该回你家了。”
说着,就要从兜里掏那封秘密电报。
哪知轻悠冷下声说,“师兄,我也经历过战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里只是一小批轻伤员,专门给我做门面装样子的。真正的重症病人,截肢断腿,都被你换了地儿吧!师兄!”
终于露了馅儿,屠云抚额哀叹,心说平日看这丫头傻不隆冬的小样儿,可一遇上正比事儿,这心里比谁都明镜,本以为他已经收拾得很干净了,哪知道正是这个“太干净”让他前功尽弃,徒惹尴尬。
“小师妹,你就饶了师兄吧,也饶了你自己。你也不想想你现在是什么身子,那些什么断手缺脚的看多了,你不怕,我还怕未来的干儿子被惊了气儿。”
轻悠本想再埋怨几句,也不好意思了。毕竟她的情况特殊,很多事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性妄为,遂抿了抿唇,就此作罢,准备打道回府。
正在这时,一个通讯兵满脸惶急地跑了过来,目光复杂地瞥了眼轻悠,叫道,“报告,刚才用过轩辕小姐送来的新药的病人,突然出现异状,呕吐,脱水,腹疼,已经有人休克,医生们正在抢救。主任说,这是中毒的迹象,可能药物里含有害物质,让大帅定夺。”
说落,那看着轻悠的目光,已经变为无法掩饰的憎恶了。
轻悠身子一颤,掌心已经浸出一层汗来。
屠云立即下令,“你们先回去,我去处理这事。”
轻悠急道,“师兄,让我跟你一起去。”
屠云脸色一沉,“轻悠,听话。这种时候,你不适合到那边去。”
的确,这里不少兵都是被姜家大军给打伤的,自然对她这个姜家代表极不待见。今天若非有屠云相陪,才能平平安安走完全程。
“可是师兄,现在是我送的药出了问题,要是我在这个时候先离开,他们更会以为我是来故意害他们,打击华中子弟士气的啊!让我去,我要查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能找出线索……我不要就这样被诬赖!”
可屠云仍是不放心,两人争执不下。
陆维新见不过,上前劝说,“少帅,其实让我们单独回去,可能更危险。现在轻悠待在您身边,才是最妥当。若少帅不弃,在下略懂医理一二,愿为少帅效劳。”
屠云冷哼一声,“那好,轻悠你就暂时先待在我身边。至于陆先生,这效劳就不必了。”
他一个眼神,左右随从立即冲上前将陆维新逮了起来。
轻悠吓了一跳,大叫,“师兄,你这是干什么。这不关陆大哥的事啊,他一直跟我们在一起的,他不可能下毒的。”
屠云只道,“也许他没下手,但保不定是他指使他的那些见不得光的爪牙做的呢!”
也不理轻悠相劝,转身就大步朝事发点去了。
轻悠没法,只能跟随。
而那两个兵押着陆维新,也跟在了他们身后。
到了刚才巡视过的大病房里,果见之前送的滋补药品的服用者,都出现了症状。轻者腹泄腹痛,重者呕吐出血,更重者不堪痛苦已经休克。
他们一现身,病人里一个官阶较高的上尉立即冲了上来,之前也是由这人接待的他们,也捂着肚子,脸色苍白,还不住咳嗽,就向屠云讲了前后情况。
“……我们多数人,吃下不过半小时,就开始腹疼,开始有人还以为是咱们身子虚不受补,可是后面就不对劲儿了,越来越多的人都闹,又吐,有护士说可能中毒了,我们都吓了一跳。咱住院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一直用医院里的药都好好的,怎么今天用了轩辕小姐送的药,都……”
质疑的阴冷眼光纷纷投向轻悠,轻悠看着还摆在病人床头柜边的补品,盒子打开着,那只是补气补血的凝膏,一般人都能食用,怎么到这儿就变样了。
记得出门前,姜母还送了她一瓶,说是祖传的秘方。她绝不相信姜母会在自己的产品里,加什么毒害物品。
当然,她也想过是国民政府有人想要借机陷害自己,进而抹黑姜家的名誉面子。若是她都能想到这么简单的陷害办法,姜家还会想不到,还会让东西在出门时或在路上,就被人投了毒?!
之前验药时,陆维新也看过,都点头说了没问题。同行的警卫队长也低声告诉她,说这药由他们自己人护送,绝对安全。
如果,排除掉药品可能在到达前受到污染的可能,那就只有到了之后,在病人使用时出了差子。
那么,这差子到底出在哪里呢?
“不可能,这东西我昨天还吃过,应该没有问题。”
轻悠上前,就要拿柜子上的瓶子,刚碰到,一个人影斜刺里插来,让她手一抖,瓶子砰地打落在地,膏汁流了一地。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咱们兄弟已经伤成这样了,你还想使什么诡计害我们兄弟,真是太可恶了,看着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没想到你骨子里真毒。帮着姜啸霖一家来害咱们,国民政府的人果然一个个心如蛇蝎啊!”
没想到,正是那领头的上尉,放声就叫了起来。
“什么国民飞行女英雄,根本就是个大骗子啊!”
“她肯定是国民政府派来的奸细!”
“她根本就是个骗子,她是姜啸霖派来害咱们华中兄弟的啊!大家千万别再被她的样子骗了。”
紧跟着,其他人受了煽动,也骂了起来,一个个直指轻悠一行,行动方便的病人甚至抄起了桌椅板凳,跟警卫保镖们冲撞起来。
屠云出面喝止,刚拆开这方,又有人大叫。
“大家看啊,后面那个老家伙,当年害死了咱们的老大帅啊!”
这一叫,陆维新立即成了众人的新目标,屠云不会护着他,众人恶向胆边生,一齐冲了上去。
警卫员急忙上前相挡,这就打了起来,顿时,一间好好的病房,床柜乱翻,杀声阵阵。
屠云护着轻悠,斥叫不行,气恼之下掏出腰间配枪,砰砰砰,连放三枪,终于镇住全场,放声怒喝。
“我x,还有没有军法军规了。全都给我退下!”
那领头的上尉红着眼不甘道,“少帅,老蒜头死了。就是吃了这女人送来的东西,死了啊!您还记得老蒜头吗?当年,他跟着老大帅打天下,咱们一起蹲土壕,一起挖地道,一起杀过青狗子……”
由于国民政府军的高级将领都是青天色军服,故被他们蔑称为青狗子。
上尉红着眼,一下子抱头蹲在地上呜呜大哭起来。
顿时,全场病员扔掉了手上的“武器”,脸色一片灰败,看着轻悠等人的眼色再不掩饰憎恨和厌恶。
轻悠被母亲护着,可心里更着急,“不,我可以保证那补药没有问题,如果不信的话,我喝给你们看。”
“轻悠,你胡说什么。”
同时数人喝斥她,尤其是母亲的叫声,斥得她耳朵里翁翁直叫。
“娘,你听我说,那补药真的没问题。如果真的有,那么刚才我也偷偷送了一瓶给一个小护士,她也喝了,可是她也没事儿呀。”
周人来不及反应,那方陆维新已经偷空抱起一瓶,喝下了一大口,抹着唇角说,“轩辕小姐没说错,这东西我敢用性命保证,没问题。真正的问题,出在这加了料的开水里。如果大家不信,我来给你们做试验。”
陆维新还青乌着半张脸,衣服在刚才的暴乱中也被扯坏,但他丝毫没有畏惧众人仇视的眼神,拿起杯子开始给众人当场示范。
轻悠一边听着陆维新的解释说明,心下佩服其临危不乱的气度,不愧是外交部长,姜啸霖的重要智囊,这么快就找到了蛛丝蚂迹,解决了问题。
“……大家都知道,药可冶病,亦可为毒害人。那个暗中送水的人深知此理,在大家喝了浓稠的膏汁后,劝大家喝下这水,两相一中合,分开本是无毒的东西合在一起,就会变成害人的毒了。”
又有人提出质疑,说陆维新耍诈,又想虎弄大家。
轻悠叫道,要以身试药,就被十郎挡住。
十郎要代轻悠时,不想三娘更快一步,喝下了陆维新的那瓶。
瓶子一放时,三娘环顾四周,道,“各位,老身只是以一位母亲的身份,为女儿积善,至于各位信或不信,我们绝不强求。”
“娘。”
轻悠瞬间红了眼眶,三娘护着轻悠,只是一叹,目光中有责备,亦有慈母的理解和包容。
当下,屠云也夺过瓶子,喝下了一大罐子,表示不怕奸佞小人作祟。
“那个,少帅,这东西也不能喝太多,大补,您年轻气壮的喝太多恐怕会补过头……”陆维新不得不小声提醒。
屠云立马红了脸,尴尬地掩面要咳嗽,就让周人紧张起来,急忙挺胸振神儿,表示没事儿,心里却开始烧起来,暗恨这效果不是也太好了点儿。
当然,三人都没事儿。
陆维新准备喝下开水时,轻悠急叫,他只说,“放心,我有解药,不会有事儿。”
便不由阻止,喝下了。
果然,很快就出现了其他人都有的症状,并且用他自己所说的解药,不过是平常喝的一杯醋,立即缓轻了病情,众人又惊又叹,纷纷效仿后,果真没事儿了。
屠云见状,心下大松一口气,喝斥追察烧开水送开水的人头。
轻悠忙上前扶陆维新坐下,询问情况,陆维新却按住她的手,悄声说,“轻悠,事情恐怕还没完。你,你好好跟着少帅,千万别离开一步。我怕那暗中的黑手此次陷害不成,就要动……”
……
正在这时,病房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显是有大队人马杀来,且还是从不同的两个方向朝他们这处行来。
“少帅(少帅)!”
前后两个大门,同时涌进两部人马,正是轻悠初到当日所见的马毅和赵锡明。
屠云已经告诉她,这两人现在是他军队中最具影响力的两员大将,马毅算是父亲留给他的最忠诚的将军,之前锦业帮他联系上的也是这位一直暗中蛰伏的大将,助他夺回帅位后,重新在军队中建立起了威信。
于屠云来说,此人虽是属下,却更似长辈亲人,情理上难于平衡。
赵锡明却是屠云重掌大权后,从军中脱颖而出的新骨干,在针对姜家大军的几场大战中,表现极为出色,破格提升后,由于人为心思细腻,擅长军队管理,帮他整合了来自西南地区的几个小军阀。虽是新星干将,麾下部队人数却几乎与他和马毅所控军队相当。
于屠云来说,这是个难得的不拘一格的将才,但也隐有威赫之势。
这两人一到场,反应各不一样。
马毅一听来龙去脉,就和刚才的那位上尉一样,对陆维新解决了整件事情,极为不信任,提出大大的疑问。
当屠云亲自解释时,更是脾气爆躁地斥责屠云听信馋言,也被洗了脑。
轻悠看出屠云与其沟通的困难性,也终于明白那晚屠云所说的“身不由己”。同时,也明白了华中的军队实力明明不下于华南,为什么在两厢对峙时,一直没有真正拉开双方战线。
原因只有一个,心不齐。
马毅明显是情感用事,不论真假的,赵锡明在这时就提出了更为理性的看法和意见,说要将事情察清。
恰时,之前屠云派去的人终于有了结果,提溜着一男一女两人过来。
其中,女人一直哭叫着不知道,而男人一直嚷着冤枉,一见到众人时,就朝马毅求救表清白。
顿时,屠云的脸色沉了下去。
马毅气极了,“混帐,你求我做什,你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咱身正不怕影子斜,现在少帅在此,定然可以给咱们一个公正。”
众人脸色变了一变,让当场就被怀疑的马毅脸色更糟糕。
当下,屠云为免横生枝节,亲自审问。
那女人答得可怜巴巴,倒也不敢隐瞒。
轮到男人时,男人的供词竟然跟女人截然相反,顿时就跟女人吵了起来。
这时,又有护士跑来给女人做证,当场拆了男人的台。
那男人声音愈发哆嗦,辩驳也越来越漏洞百出,眼看着屠云脸色越来越冷越来越黑,吓得身子直往后缩。
之前中了毒的人一见,立马就恨上了,斥骂着就动起拳脚来,要报仇。
那人的眼神乱闪,突然就跳了起来,指着轻悠大叫,“是她,是她给我银子买通我这么做的,她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者。”
十郎一听,气得上前大骂,“你胡说。我们家小姐根本从来没见过你,你休要血口喷人,这里这么多人看得到,你别想趁机乱诬赖人!”
那人怒红了眼,竟然死不改口。
屠云愤怒至极,立即喝令将人拿下,送进大牢,待天亮就处决。
那人似乎被逼红了眼,嘶声大叫不甘心,竟然夺了士兵的尖刀,就朝轻悠砍去。
轻悠被母亲护着站在屠云身侧后,还由警卫们护着,根本不用担心。
但也就在这档口,突然有人拨了刀,就朝那犯人落下,一刀下去,从头顶划下,乍闪的银光,刺得人都眨了眨眼。
轻悠的眼睛立即被母亲捂住了,只听到周围传来一片低呼声,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立即推开母亲的手,就看到杀人者迅速将刀插回了自己的刀鞘中,上前朝屠云揖了揖手,歉然道,“少帅,属下斗胆越俎代庖处决了这作乱小人,还请少帅海涵。”
竟然是赵锡明及时出手,将人给杀了。
到底是个已经露了陷的犯人,刚才受了罪的人都说杀得好。
马毅的脸色明显很糟糕,因为这人是他的兵,明显案情还有疑点,他也想回头再审审看到底是什么问题,这就被人提前“灭了口”,仿佛一下就坐实了某些人的假想似的,让他心里极不舒服,瞪了眼赵锡明。
赵锡明仿佛没看到似的,还让人将尸首拖走。
马毅立马就黑了脸,喝出声,“赵司令,这是我的兵。理应由我来审,你凭什么说搬人就搬人。”
赵锡明本想好声解释,不想马毅的话气更冲,这一来二去的面子也有些挂不住,出口也抵了起来。
“马司令,刚才中毒而亡的几个兄弟都是我的兵。难道我替我的兵讨回点儿公道,也错了么?连少帅都没多说什么,这事儿也是少帅审出来的,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难不成,你还怀疑咱们少帅也跟敌人暗中勾结了!”
不愧是擅使人心的儒将,一出口就戳中马毅的脊梁骨,两人就杠上了,差点又动了刀子,被屠云斥住了。
马毅气得不行,最后扔下一句,“小云,你这根本就是引狼入室!”
目光晃过一圈儿,摇头走掉。
轻悠的眼皮也不由抖了一抖,多看了一眼始终面色不变的赵锡明。
……
“陆大哥,我觉得那个赵锡明可能……有问题。刚才我问过十郎,可以确定他之前执刀杀掉那个犯人的手法,应是多年修习武士刀。”
“轻悠,其实小白龙他们早就私下调查了这个人。他的来历很可疑,估计再过两日,真实的赵锡明就会浮出水面了。”
“那,您的意思,他很可能是东晁……”
轻悠给陆维新送了药,清除之前的那些毒素,回屋的路上,心情有些凝重。
其实,他们都已经感觉到,不是屠云不想归顺,实在是这里的情形,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东晁的间谍已经深入到了这个军队里的许多环节,如果不将之清理出来,就此并入华南政府军,必将引为大患,反是害了华中军。
故而,屠云可谓进退两难。
她很想帮他,可抚抚小腹里的宝宝,就有些力不从心。
亚夫,我该怎么办?
我帮了你的敌人,你会生气的,对不对?
你辛苦布置了这一切,只差一点,就要成功了。
可我却……
“夫人!”
这声音已经许久未听到,轻悠却是浑身一震,抬头看向灯影下抱刀跪立的人,从那双微闪的目光中,读出了久别重逢的激跃,和浓浓的担忧。
来人正是十一郎。
而在十一郎身后,灯光斜斜地切下男人黑色的军服,军鞭锃亮,大半个身子都没在淡影里,浓黑一片里,最亮的是那双眼眸。
直直睇来,仿佛已经那样凝视着她,千百年。
她的心跳,仿佛瞬间停窒。
夜风轻轻拂来,空气里都盈满了熟悉的味道,属于他的味道……
在这近一个多月的分离里,她每晚只能抱着从两人的家里带来的那条羊毛毯子,嗅着才能睡得着。
午夜梦回,突然醒来时,一伸手,一翻身子,够不到熟悉的怀抱,触不到那只温暖的大掌,就会失落得不得了。
终于,这一次,他像在梦里一样,朝她伸出手。
柔声轻唤,“宝宝,过来。”
空气里传来的震动,将她失去的心跳和呼吸一把攥了回来。
“亚夫!”
她大叫一声,满是欢喜,冲上前,飞扑进他张开的怀抱,用力一跳,挂上了他的脖子,腿儿直接环上他的腰身。
这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更无任何扭捏,自然得就像喝水吃饭。
这一次,拥抱到的人儿,是真实的,温暖的,有气息,有香味儿的。
几乎是同时,两人都重重地深吸了口气。
让对方的气息盈满胸怀,收紧了双臂。
额头抵着额头,浊重的呼吸,瞬间交融相缠,难分难舍。
那些什么近亲情怯……
那些担忧不安……
那些怀疑猜测……
还有害怕恐惧……
通通在这一刻,在他(她)专注莹亮的眼眸里,妥帖安放。
周围的人会心一笑,悄悄退走,留给这对久别重逢的小夫妻,只属于彼此的一方天地。
“亚夫(轻悠)……”
一开口,便是异口同声。
不由一笑。
“对不起(对不起)。”
竟又是不约而同。
笑意染亮了眼眸,眉梢儿,脸颊,全部的他(她)。
“你先说(你先说)。”
双双笑不可抑。
他抱着她,坐在花园里的石凳上,圆圆的石桌上,竟然已经备上了瓜果热茶牛奶糕点等等物什,显是他早所备。
她扭扭小屁股,在他怀里缩得更紧,小脸拱进他颈弯里,像以往以样蹭了蹭脸儿,爱娇地叹息一声,全是满足和开心。
他看着她撒娇的模样,一如当初,所有的不安和忐忑,都悄悄放下。
没有国家天下,没有政治奸诈。
在这里,在此时,在他和她之间。
只有夫,和妻。
“亚夫,我是不是在做梦呢?哎哟,坏蛋,你又捏我。”
“嗯,痛的,应该不是梦。”
他轻轻笑着,任她捏着自己的脸,塞了块点心进她小嘴里。
她咂巴着小嘴儿,唇角直往上翘着,样子很丑,很可爱。
他抚抚她红润的小脸,心里总算安下了,“幸好你娘在,总算有点儿肉了。”
手臂故意紧了一紧,惹她嘤嘤一声,小身子就在他怀里乱蹭。
他突然沉声一喝,“再动,我就在这办儿了你。”
她哼子一声,底气十足,“你敢!”
他危险地眯起眼,“你以为我不敢?”
她笑得像小狐狸,“哦,你要不怕以后被咱们小小宝笑话爸爸是个急色鬼,那就来啊!”
他着实被噎了一下,刮下她的鼻尖,“现在就敢母凭子贵,跟我拿乔了?”
她拉起他的大手,盖上自己的小肚腩,目光变得柔和无比,“亚夫,对不起,我有了宝宝还乱跑。之前我根本没想到……”
她说起了怀上孩子前后,种种心情,尽情地分享,叙说离别之苦,相思之痛。
他静静聆听,不时叙问两句,她更讲得神彩奕奕,不亦乐乎。
她打着哈欠,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他还有话对她说,也吞回了肚中,抱起她起了身。
十一郎不知从哪钻出来,轻声说,“少主,亲悠号已经加满油了。咱们现在就回港城?”
很难得,从十一郎眼里看到明显的渴望。
在他身后,十郎悄悄探出头来,显也是十分期待。
织田亚夫默了默,再看了看怀里直蹭的人儿,终是一叹:
“罢了,今晚先住下。”
那两人一异,也不敢多说什么,急忙进屋张锣。
看着灯熄灭后,十一郎心下不安,因为后天就是谈判签约的时间,现在不走的话,时间就太紧迫了。
他拉过十郎就问,“你再给我说说,夫人在这里,到底还发生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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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岁成为他的床伴,他始终淡漠冷情,偶尔给她一个微笑,都有太多保留。
六年后,她24岁生日这天一切都变了。
大街小巷帖满他的结婚照,他搂着美娇娘言笑晏晏,像换了个人。
这一刻,她心碎成灰,绝望透顶!
“卫东侯,我们的关系就此结束!”她终于下决心放下这份卑微的爱情,寻找自己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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