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魔鬼强强爱 作者: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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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魔鬼强强爱 作者: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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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1轩辕家最大的危机1
“贱人!”
一个巴掌狠狠落在百合子脸上,打掉了她掩面遮丑的黑纱,雪白的脸上紧张又惶恐,衬得那道狰狞的疤痕,更加丑陋。
织田亚夫并没像众人想的那样,直接跟张大帅火拼,而是绕进了营地,找到了百合子。
“元,元帅,属下不明白!”
“百合子,之前我就说过,不要碰轩辕家,不管是由张大帅,还是沈百通出面,这帐我都会算到你头上。看来,当年我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啪啪啪,十一郎落下的巴掌又狠又重,打掉了百合子一颗大牙,梳理精美的发饰也被打掉,蓬头散发地匍匐在男人脚下,白皙的脸立即就肿得老高,甚至还破皮流血,满眶泪水含在眼里,强忍不落。
“元帅,您误会了,百合子誓效忠我东晁帝国,绝不敢违逆您的命令,求求您听我解释。若大帅您还是不相信,百合子现在就自剔以示忠贞!”
说着,她竟然真扑到供案上,抽下了上面供奉的武士刀,往脖子上划去。
十一郎接到织田亚夫的眼神示意,及时挡下了这一刀。
但百合子脖子上还是受了一道划痕,鲜血没入领口,迅速染红了雪白的里衣,她此时穿着东晁最传统的家居和服,爬在地上,泪盈于睫地看过来,模样确有几分凄楚委屈。
十一郎朝织田亚夫点了点头,表示刚才女人的决心并不假,就在是真的要以死明志。
织田亚夫转身落座,双手放在膝头上,脊背挺得笔直,俊容冷肃,眼底的杀气隐隐浮动。
百合子知道危机仍没解除,要是自己的“解释”不够合情合理,死是早晚的事儿。眼前的这个男人,早在当年挥下那一剑时,将曾经的兄妹之情给彻底斩断,真是狠心哪,就为了那个叫轩辕轻悠的亚国女人,她不甘心!
“属下陪张大帅前来芙蓉城,主要目的是为了筹措过冬的军晌粮资。属下在张大帅身边已经潜伏有两年多,深知该人脾性。
到芙蓉城后,我陪张大帅先后见了国民政府的市长和警备处长,这些人表面上答应要帮忙,其实玩的是阳奉阴违的把戏。筹来的资晌,数量不够,品质又差,张大帅十分不满,差点动了攻占芙蓉城的心思,要明抢。”
“属下当时并不知轩辕小姐家也在芙蓉城中,但为顾全大局,劝说张大帅打消这野蛮念头。好在他的左右手耿副将早已拜倒在属下……咳,在我们的说服下,张大帅才同意从商人圈子着手。于是,林家人就成了为我们牵线搭桥的中间人,主动找上我们的就是那个包叔。”
百合子一边说着,一边想要偷察上方的表情,但立即打消了自己这念头。
那座上的男人是何等人物?
四年前,他为了轩辕轻悠早逝的孩子,不但毁了她的容,还迫她打掉了孩儿,医生取出已经成形的胎儿时,正是她心心念念盼着的儿子。要说不恨,除非她死!
后来听说他为了拒绝皇家的联姻,又是装臆症,又是杀宫人,烧宫塔,把自己花了十年时间辛苦建立起来的名誉地位都给毁了,亲王爵位也被夺了,所有官职都没了,被全国的人唾弃至极。就连本属于他的领地长崎,有不少世袭的贵族也主动斩断了与他的来往,他彻底被孤立起来了。
甚至,还中了什么毒,差点儿死掉!
当时她暗暗庆幸,天老终归是公平的,恶人自有恶报。
但她却不知道他竟然跑到长崎休养,一直住在豪斯登堡里,其实长崎正是他的根,他的本,整个东晁有七成以上的进出口贸易,都是通过这里中转。京都、大阪的繁华奢靡,都是由长崎这里供应。
可以说,东晁帝国最主要的经济命脉,一直牢牢地握在这个男人手里。他虽不再封王,却是实实在在的未冕之王。
这些,都是后来他重新崛起,回到京都时,她从来看望她的野田澈口中知道的。
她完全无法相信,怎么一夜之间,这个男人就能扭转乾坤,夺回了所有失去了东西。
而她的光一郎,也是从四年前就被剖夺了所有的职务,一直闲赋在家,只能依靠族长的接济,和偶尔跟人出海打鱼赚些微薄的薪资,养活家里人。
虽然婆婆再也不会刁难她了,可是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责难和憎恶。光一郎依然对她很好,甚至更宠溺关爱她,可是笑容里总是渗着浓浓的无奈和苦涩,一背过她后,他从来没真心笑过。
她想再怀个孩子,也许能找回些一家人曾经的快乐,也许能为这个日渐衰败的家寻回些新的希望和动力。那时候,她是真的死了心,要重新做人,跟光一郎好好生活,再也不去想什么京都,什么繁华。
可是两年过去,她因为当初强行剖腹坠胎大伤元气,调养了很久,仍然怀不上。
之后,光一郎听说远征军又在招募新兵,毅然决然地离家去参军,她和婆婆求了他整日整夜,流了多少泪已不知,光一郎都坚持要走。说,他本就是一名武士,一定要去战场拼杀才能显示他真正的价值,不想再在这小渔港里,整日与渔网为武,虚度残生。
其实,她知道,他是为了她,为了这个家,为了向那个男人失去的孩子赎罪,想要去男人麾下立军功,希望能有机会亲口得到原谅,让长藤家重新兴旺起来,再不受他人歧视和打压,再不让她亲手洗衣洗粗了手。
头几个月时,一切都很顺利,光一郎归在野田澈麾下,受到照应,杀敌勇猛,一连就立了几个军功。她收到信,很为他高兴,并突然发现自己竟然终于怀上了生孕,连忙给他写了回信。
当时,她真的以为,他们终于苦尽苦来。可没想到隔日,光一郎就因为立功心切,中了敌人埋伏,死在大海里,连尸首都没能找到。她在一个月后才得到消息,如遭晴天霹雳,就流产了。
所有的希望,全部湮灭。
剩下的,只有支撑着她继续活着恨意和复仇的信念。
当野田澈带着光一郎的衣冠来看她时,她不顾一切地参了军。
她来亚国,就是为了给光一郎复仇,她要杀光所有的亚国人,因为是这个国家的人,前前后后覆灭了她所有的梦想和希望。
她不会杀织田亚夫,就算她想也不可能碰到他一根毫毛,因为他身边除了明面上的帖身侍卫十一郎,伊贺派忍者流现今最顶尖的高手相护,暗地里还不知有多少护卫。就算他现在看似孤身一人深入亚国内地,其实其安全系数,远比轩辕轻悠想像的要高很多。
可是,她却有的是办法,可以让他活得不舒服,甚至——生不如死!
这样,比一刀杀了他,更痛快。
……
“那个包叔?”织田亚夫声音冷极,“真的是林家主动找上你们的?”
“是真的。这一点,您只要一查就知道,我绝对无法欺瞒您。虽然我在张大帅面前已经算半个军师,可是,由于我先天的……有很多人和事,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百合子很有信心,因为她说的这些,都是真话,大实话。只是,在亚国埋伏这两年,她利用人心的手段也愈发高明,要抓她的把柄,除非会读人心数。
除非织田亚夫真的拷问张大帅这些人,可那样必然会暴露东晁帝国在西南的秘密军事行动,其后果影响非同小可,这个男人就算再爱那个女人,也不会轻重不分,打破他自己设下的全盘大计。
见男人没有异议,她又说,“林家虽表面与轩辕家交好,其实背地里一直觊觎轩辕家在云贵川三省纺织行业中的地位和实力,一直想取而代之。他们借在泸上地区开拓的市场价值,利用黑龙组向家的威信,终于在两年前谋夺到行会会长的席位,将轩辕家的天锦坊赶下了霸主地位。
近两年,西南军阀连年混战,使得市场发展十分不稳定。他们一直在寻找机会想稳固他们在这一片的市场,这次听说张大帅来芙蓉城募集军饷,就主动找上了我们。当然,这并非他们最看重的,包叔向我们透露,轩辕家成为天下第一坊的名号皆来自于麒麟锦秘诀。我才突然想起,当年……”
她有些紧张地看了眼男人,似乎并无异色,才接道,“……我记得,及笄那年,公主殿下亲自为我裁衣梳发时,就提过这锦缎的名字,说是光滑直比日月之精,色若琉璃,一步一景,世间独一。故而,我也想瞧瞧殿下曾说的天下第一锦,便没有干涉张大帅和沈百通、包叔密谋夺取麒麟锦的计谋……”
“可是后来,姜恺之突然到来。我唯恐他破坏我们筹措军饷的事,就让张大帅暗中注意,发现了……轩辕小姐竟然在此,还是轩辕家的小七。同时,我也发现您也在轩辕宅中,更怕您被姜恺之发现真实身份,曾派人暗算过他,他福大命大,躲进了芙蓉城的警备司令部。
不想,他竟然还是暗中串通了商人们,阻挠我们筹备军资。张大帅出身草莽,向来不喜欢商人,所以这次狩猎时,就听了包叔的话,以轩辕家的名义,将那些商人们招到芙蓉城外的狩猎地,暗伏那些商人的小厮,以示警告威胁之意,让他们赶紧答应捐粮饷。”
“之前,沈百通急功近利,就想让张大帅恃强,抢夺轩辕家的麒麟锦,所以才会有之前火烧天锦坊的事发生。当时,我不方便反对他们的计划,便只能以姜恺之为威胁,劝他们行事低调一些,不要打草惊蛇。故而,沈百通才出计,先让他老婆投资天锦坊,投个圈套给轩辕家跳下去,以后再收网就不难。”
“您知道,我一人之力有限,也只能尽量拖延。可是张大帅在天锦坊下定单,来这里狩猎,趁兴提出要购买麒麟锦,都不是我可以阻止的,我只能尽量想办法避免他与您发生正面冲突。毕竟,我是一直帮着他筹军资,要是因此而反对他不对麒麟锦伸手,我怕他会怀疑我。”
“先前,他跑来轩辕家要买麒麟锦,我也知阻止不得,只能在后方策应,想等着适当的时机,助轩辕家逃离。所以在他们冲突起来时,我就派人帮他们备了逃跑用的车……”
这绝对是事实。
织田亚夫当时能立即摸上车,带着一群人离开,也是暗地里有她派的人引路所至,这一点他自己比谁都清楚。
帐外的枪声仍然激烈,织田亚夫站起身,走到百合子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女人血泪交替的丑陋面目,眼底的藐视、轻蔑毫不掩饰,只道:
“百合子,你以为本帅听不出你这一堆花言巧语里的漏洞么?你倒是把自己害轩辕家害轻悠的事,抹得干干净净,把自己算做无辜为难的好人。你真当我是傻了,还是死了!”
一记狠踢直落在女人胸口,女人一下飞跌出去,撞翻了一堆桌椅,张口就吐出一口鲜血,却仍是急急爬过来以头叩地,急表忠心,“大人,我知道这话里漏洞百出,因为有些事,并不是我说了您就会信的。可是,不管您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这许多事,其实只要您有心,一查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
织田亚夫冷笑,“你知道我根本不会相信你的话,你就故意说得漏洞百出,故意让我抓着你的漏眼儿,反而不会怀疑你了?百合子,你这般心思,倒是比当年,更精进了几分。”
百合子身子一僵,却立即表示自己清白。
织田亚夫看着远处光乱火闪的激烈交战场,沉默良久,才又启声:
“在今这件事中,你到底做了哪些手脚,本帅自会一件不漏地帮你查个清楚,以证明你的清白。要杀你,自然易如反掌。不过,为了陛下的伟业,帝国鸿图,我可以多留你几日活命,把你该做的事,该尽的忠,都给做了。”
“谢元帅不杀之恩!百合子定当殚精歇力,完成任务,不辱使命。”
对她来说,拖得一日是一日,多得一日,她就能让他多痛一分,后悔现在没有杀掉她。呵呵!
织田亚夫看着女人垂帖在地的头颅,黑眸一眯,杀意一闪而过,终是握拳按了下去。
“说服张大帅收兵,不准再打麒麟锦的念头,集中精力对付姜恺之,逼他离开芙蓉城。”
百合子却抬头问,“大人,我听说他突然赶来,是为了救轩辕小姐,咱们何不借此机会将他狙杀,反正他们亚国人杀自己人都杀上瘾头了。我想,这样张大帅就完全跟国民政府为敌,即时,除了跟咱们合作,便再无退路,岂不一举数得。大帅您也不用再担心他来骚扰轩辕小姐了。”
地上的女人一脸奸猾,将那眼底的憎恨和不甘掩饰得滴水不漏,看在织田亚夫眼中,他眉心蹙得更紧。
杀,还是不杀?
脑海里最先跳出来的依然是轻悠难过的面容,还有她当初不吭一声就离开港城时痛叙,紧紧绞缠着他的心。
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
他们身后背负的一切,在那个月圆之夜,是幸福的恩赐;而在眼前,便是残酷无情的选择,或者背叛。
“元帅大人?”
百合子很肯定,她在男人眼里看到了杀意。
不说为那轩辕轻悠,依男人对明仁帝的忠心来说,杀掉姜恺之本身就是毫无悬念的选择。
帐蓬重重落下,男人背影立即消失。
一个字,被重重地留下了:
“杀!”
形容狼狈丑陋的女人在一阵冗长的沉默后,发出刺耳尖厉的笑容,眼底的疯狂得意再不掩饰。
……
此时,营地外的大战已经持续半个多小时,双方逐渐陷入胶着。
正如之前所料,张大帅这方人少兵精,杀红了眼,面对多过己方一倍的敌人,斗志高昂,再加上他们刚得了一批商人捐赠的军晌,重赏在前,少不得一些士兵为抢军功,亡命拼杀。
这样的士气,当真把警备军们给吓着了。他们平日养尊处优,又因芙蓉城地处内陆,天高皇帝远,更殊于训练,实战经验更少,这会儿一对上狠辣的土匪兵,就算背着最先进的武器,也很快被打蔫了火儿。要不是一直有姜恺之这个国民军新出的英雄少将撑着,怕以王副团长那只敢躲在车后的孬样儿,这二百多人早就败在对方一百多人手里了,传到南京,必成天大笑柄。
百合子便在这时偷偷摸到了张大帅跟前,附耳说,“大帅,这样打下去,都是咱们吃亏。这次咱们虽没拿到麒麟锦,可好歹还是得到了这么多的军晌。要是这时候跟姜恺之撕破了脸,怕南京方会有大动静,他们刚在华中取得了胜利,要挥师西进,也是两三天的时间……”
张大帅这正在火头上,哪里听得进话,冷哼一声,就吼,“我他妈怕了他们姜家不成,我就不信这个邪儿了。今儿,我就杀了姜恺之,拙拙他们姜家的锐气。到时候我提着姜恺之的人头号令西南军阀,哪个敢不服我老张!”
百合子只在心里骂了句“人头猪脑”,姜家岂是你一介匹夫撼动得了的,却继续耐心地劝说着。
这时候,姜恺之那方却突然摇起了白旗。
未想警备处处长竟然跑来了,说要和谈,又说是误会,同时还送上了一纸公文。
“要送咱们一批过冬的军资?!”
事态的变化转瞬直下,让人惊疑唏嘘不矣。
警备处长一脸冷肃,身后跟着腆着笑脸的王副团长前来,模样不卑不亢,朝张大帅点了点头,便道,“这是大总统亲手签下的颁发令,绝无虚假。希望张大帅审时度势,以国家民族利益为先,化干戈为玉帛,莫要再自己人打自己人,徒留污名于后人说。”
张大帅捏着那一纸红头文件,手微抖,眼底杀气也有了些松动。
百合子适时劝说,“大帅,咱们只是来募集军资,要是把芙蓉城的商人们都得罪光了,以后就没人卖我们物资了。现在有处长大人说和的话,今晚的不快一定很快就会被揭过去。至于其他的,咱们从长计议。”
于是,王副团长立即谄媚讨好,找台阶给张大帅下,这一来二去,终于停战。
……
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
织田亚夫负手而立,远眺那方战事的发展情况。
十一郎静卧在他脚下。
很快,一抹黑影延着密林阴影驰来,于男人脚下俯跪:
“禀殿下,警备处长出示国民政府大总统姜啸霖的颁发令,给张大帅拨了一批军资,借以安抚军心,令其主动停战。姜恺之受轻伤,无性命之危。”
十一郎一听,即道,“少爷,我去杀了百合子这个叛徒!”
织田亚夫却扬手阻止,十一郎奇怪地看着主子,织田亚夫凝眉不语,目色一片沉黯。
良久,才问,“夫人可安全回城?”
十一郎目光闪了闪,那报告者立即回应人已经安全送归,并无其他埋伏。
织田亚夫垂下眼眸,默了一默,终于道,“回轩辕家。”
十一郎和那暗卫都有些讶异,却不敢多说什么。
这一战,虽是张大帅与姜恺之,即是明降暗战的西南军阀与南京政府之间,几年来的多次博弈的一场极不起眼的小冲突。
可若仔细分析,就会发现南京政府的那位大总统当真不简单,其耳目聪明,竟能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候,及时计上这样一张军饷单安抚收买人心,不仅救下弟弟,还为国民政府的大线战略提供了宝贵的时间。
此一招,可谓一举数得。
一方面,他破坏了张大帅在当地上流社会势力的声誉和名望,芙蓉城乃至整个西南三省的大户们未来一定会不约而同地封杀张大帅的物资供应。
另一方面,现在张大帅军晌已经筹措完毕,暂时就不需要依靠他们东晁的支持,他们想要分裂亚国军政势力的目标等于是落空了。
最后,张大帅过冬再无后顾之忧,且还能趁机抢夺其他没有过冬军资的小军阀们的地盘,借以状大势力。但实际上,这也只是短时间的利益。
等到张大帅再想筹措军资时,那些大户们的报复立即就会打得他抬不起头来,即时没有军资,以张大帅那样毫无纪律仅凭个人喜好的治军水准,必因粮草不够而产生内讧和分裂,不排除姜啸霖早就埋伏了间谍在其中趁机举乱。
届时,国民军再出动以平定内乱、统一亚国、为民除害的名义剿除张大帅,张大帅早就内外失和,众叛亲离,除掉他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国民政府等于就是坐收渔翁之利。
姜啸霖,几年不见,你的手段倒是精进了不少,很期待我们下一次的见面,也许那会是个非常大的惊、喜?!
……
南京,大总统府。
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全封闭的书房里,灯光依然明亮。
早起的女主人得知丈夫工作了整整一夜,仍未休息,即令女佣熬了暖粥,亲自端来。然而,男人见了香粥毫无食欲,只是拧眉揉着太阳穴,让妻子离开。
女人蔼声劝慰几句,男人便有些不耐烦,声音沉了几分。女人是传统社会里的旧式女子,不敢再多说,只得离开。
门一开,通讯员就急急跑了过来,男人一看就唤人进屋,连基本的礼仪也省了去。
女人眼中全是失望的光芒,他的属下有急事就能不叩门而入,做为他最亲密的枕边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管何时都必须通报了才能靠近他,有时候她觉得自己连他的书桌都不如,至少,他在书桌前的时间,比陪在她身边一周的时间都要多得多。
谁说嫁了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就是女人最大的荣耀,她现在已经不以为然了。
书房内。
“大少,三少没事儿,已经由蒋处长救下了。”
姜啸霖放下了笔。
通讯兵道,“不出您所料,那张大帅强征军资,惹得芙蓉城的大户们怨声载道,等到明年春一过,他肯定会被那些人封杀。”
姜啸霖开口,“东晁那边的情况呢?”
通讯员眼前大亮,送上一封信,“这是三少亲笔写给您的,说是非常重要的情报,阅后即毁。”
——大哥,你要我帮你做的我都做到了。我意已决,我要向轩辕家提亲,我要娶轻悠为妻。
另附,织田亚夫正在芙蓉城中,我已令人将其严密监视。
弟,恺之,静候您的佳音。
姜啸霖烧掉了信,起身踱了踱步,警卫员的目光随着他左右摆动,都是疑惑。
他心中惊喝,这个织田亚夫竟敢不带随护,孤身一人就跑到芙蓉城,他该赞他胆大包天,还是有勇无谋?
可是,不管弟弟是威胁他,还是借此引他上勾去芙蓉城,他确实被勾动了兴致。
织田亚夫为什么会突然跑到芙蓉城去?难道是去说服张大帅投靠东晁,以形成他包围南京政府的大战线略?或是去刺探西南军情,想要直接攻占之?
可这些事,完全可以派人去干,哪用得着亲自出马。
织田亚夫这个家伙,当真让人捉摸不透,行事诡密,纵观这四年来东晁对亚洲大陆的战略,他几乎是在以极小的战损为代价,换取了最大的利益,就是与南京政府一直关系密切的美国、英国方,都对其不敢小窥。
听说,这个人在十三岁时,就独自一人匿名留学于欧洲,在荷兰、德国等地都待了不少时间。他表面上是东晁的经济大员,实际上在军事战略和军事指挥上,拥有极高的造臆。可所有的资料表明,他只在荷兰研究学习了西言人的经商之道,建了一个东亚最繁华的贸易港口长崎市,却没人听过他曾在哪里学过军事知识,果真是天才么?!
四年前,东晁远征军夺取辽东半岛时,他以外交财政大臣的身份赶赴上海,与他商谈交换俄国租借地的事,那样的口才简直让人惊艳,更甚于对他的容貌。
五月,他的军舰明明是开往上海,要占领这个亚国最重要的经济港口,军报发回,却是突然出现在港城,攻陷了港城,还跟港督达成了同享租界的合约。港城虽是近些年新起的重要港口,可是从历史积淀、发达程度、军事地位来说,远远不如上海。
这又留给他一个大大的迷团。
凭直觉来说,他觉得这个男人会是他统一大道上一个最难对付的敌人。
“让警卫处的人准备一下,我要去芙蓉城!”
织田亚夫,如果你在芙蓉城看到我,会不会很惊讶?!呵,深入敌后这游戏,在下就陪你玩玩。
……
在整个亚国的各方军事势力,暗中谋动时,在偏远的西南芙蓉城里,小小四合院中的轩辕一家也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芙蓉城,前日同我们一起逃出来的好些商家都举家迁移,要再拖下去,恐怕咱们轩辕族都要灭在那个土匪张大帅手里。”
轩辕锦业从外面回来后,就一直苦劝父亲和家人。
此时,所有轩辕家的人,除了大娘,全聚集在大屋中,个个脸色沉重,幼小的孩子被吓得哇哇直哭,年长懂事的个个惶恐不安,全家都笼罩在阴霾之中。
“张家,刘家,吴家,方家,他们都走了。张叔还潜人来问我们,他在铁路那边有人,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包个车皮离开,即时不出一天就能出了川省,先去华中地区避避。之前恺之不是说过了吗?他们已经控制了华中一些地区,相信只要到了那里,咱们留着青山,一定能东山再起。”
“爹,您快拿主意吧?早一刻做决定,咱们家就能少损失一分。咱们的族人,也能提早准备。”
轩辕瑞德急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宛如笼中困兽,指手划脚,急不可待。
正座上的轩辕瑞德满脸苍凉,眉目凝重,望着悬在正神翕上的那块“在下第一锦”的大扁,矛盾犹豫纠结在眼底,沉沉浮浮,始终不舍。
难道就这样放弃祖宗先辈在这里积攒下的一切,逃命去?
轻悠看着左右为难犹豫不决的父亲,心疼不忍。这时候她不禁想到,难道真是自己回来给家里招了灾么?这一连三个月里,父亲前后经历了这么多灾难、困局,现在竟然要举家逃迁,教喜恋家乡的长辈们,情何以堪?
世上最难过的事,莫过于背景离乡。遥想四年前的经历,在她心下划下的伤至今想来,都心有余悸,现在看到重要的亲人们面临同样的痛苦决择,怎不教人难受。
为人子女,在这时候宁愿所有苦难都由自己承受,至少他们还年轻有的是机会重来,可是对于已经白发苍苍、皱纹丛生的长辈们,是多么大的煎熬啊!
她不自觉地朝大门外张望,很想亚夫能快些回来。
自那日从狩猎区脱险回来,这几日亚夫都在外忙着什么,他不告诉她,她也没问。今天四哥回来招集众人至大屋时,亚夫送小叔去艾伯特那里做检察,可是已经去了比往常还久的时间,都没回来。
“爹,您就一句话,其他的交给我和大哥就行了,还有轻悠和亚夫在,咱们家一定能平安渡过这一关。”
轩辕瑞德看着儿子积极为家人和家族着想的样子,即欣慰又苦涩,终于抖着唇开了口,“这件事,我必须跟族姥们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爹,这还需要商量,再商量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轩辕瑞德摆摆手,示意不要再说。
可轩辕锦业回家前亲见了大批商户举家搬迁的模样,身临其境,那种逃亡保命的气氛狠狠震撼了他,要是他一个人倒没关系,现在可是一大家子人,他哪里放得下。
登时就急红了眼,非要众女眷立即打包行礼,准备撤退,结果一句话没说对,又被父亲责骂,父子俩都是倔脾气,又吵了起来。
轻悠和大哥一起帮劝,锦业大感受伤。
“搞了半天,还是我冲动幼稚,不够稳重了?当初要是你们听我一句暂缓改革,也不会闹得工人罢工,还让人趁机烧了坊子。现在你们又畏畏缩缩,难道非要等到这个家都被人倾吞光了,才满意嘛!”
“胡说!”
“爹,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冥顽不灵。那晚你明明说为了家人,宁愿放弃麒麟锦的这个秘密,为什么现在又犹犹豫豫。您还是天锦坊的大老板,又是轩辕族的族长,为什么做事总这么瞻前顾后,连点儿魄力都没有!”
轩辕瑞德气得大骂,“轩辕锦业,你,你还是这个样子,遇事毛毛躁躁,也不多为旁人考虑,端着一点儿自以为是的东西,就横冲直闯的。之前你害得你小叔现在都只能坐轮椅,还不够吗!”
老刺儿一被父亲挑起,轩辕锦业更觉委屈不甘,“好好好,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是吗?您老就永远记着我那一次过,凡我做的决定就要蛋里挑骨头不承认。
好,您要留下就留下,要找族姥们商量就商量,总之,我现在就带我娘和妹妹们离开。碍不着您的!”
“唉唉,小四,你等等,好好跟你爹说啊!”二娘一边劝,一边回头叫老爷。
“哥,你别冲动,先冷静一下。”锦纭也劝,却敌不过哥哥的力气被扯出大门。
“四哥,别走啊!”
轻悠急忙将人攥住,轩辕瑞德的吼声就传来。
“让他滚——”
轩辕锦业的身子狠狠一震,回头深深看了座上的老父一眼,冷哼一声,再不回头。
“老爷……”
“爹……”
二娘和锦纭终是退了回来,两人于堂下掩面哭泣。整个大屋中,陷入一片僵硬冷窒。
“哟,小四,你这是往哪儿去啊?哎哎,你这是干什么?我只是来看看泰山大人可安好,你这么冲动干嘛?好歹大家还是一家人,你三姐还是我的正牌夫人。你这一拳头打下来之前,可要想清楚了啊!”
突然,门外传来一道熟悉又令人不喜的声音,接着,沈百通那秃顶肥肚的龌龊身影,又斯斯然登堂而入,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轩辕家人眼前。
轻悠简直不也相信,怒火窜上脑门儿,直冲上前,大骂:
“沈百通,你个小人,你还有脸来,我家不欢迎你,滚出去——”
------题外话------
大总统要来啦!
恺之哥哥又会有啥动作捏?
亚夫到底在忙什么捏?
正文 82轩辕家最大的危机2
沈百通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跨进了轩辕家的大屋,一路皆有带枪的侍卫开道,如入无人,那耀武扬威的专横霸道让轩辕家所有人大皱其眉。
轩辕宝月一直低垂着脸跟在沈百通身后,在扫了一圈儿大屋里竟然没有母亲在时,脸色变了变,接到大哥责备的眼神时,她下意识地朝丈夫身后缩了缩,再没有以往家中的傲慢清高。
话说沈百通今日穿了件金色团福字长衫,外罩圈毛对襟盘金扣的短背褂子,头戴镶金嵌玉绣福字圆顶小帽,掩去了纵欲过度的秃顶,一张白生生的肥脸上,挑着一抹得意的笑。
轻悠冲上前就想一巴掌打掉那张肥脸上的得意,再狠狠辗进泥地里,让他不得超生,再没胆子踢进他轩辕家一步。
“啧啧啧,小七儿,瞧你这说的什么话,都是一家人,打断了胳膊还连着筋呢!”
“闭嘴,你没资格这样叫我。谁跟你是一家人,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帮着军阀欺负平民老百姓,卑鄙无耻!”
沈百通被骂得眉眼直跳,却还是腆着脸上下打量了轻悠一番,看着那丰腴的小身子,随着激动的言辞一起一伏的丰满酥胸,一股热辣辣的激流就直往小腹上灌,眼神儿口气更歪邪了几分。
“小七儿,念你年小,姐夫我不跟你一般计较。”他呵呵直笑,伸手就要摸轻悠的头,立即被人一巴掌挡掉,周围的侍卫立即一拥而上,被他假惺惺地按下,“小舅子,你这是干什么,大家都是……”
“谁跟你这头吃里扒外的猪是一家人。我们轩辕家不是猪圈儿,没空招待人头猪脑的混帐东西,走不走,再不走老子就让你滚出去——”
竟是去而复返的轩辕锦业,他这一出口可损到了底,沈百通的笑脸就挂不住了,立马垮了下来,冷哼一声,返身就着侍卫端上来的椅子坐下,还是距离轩辕瑞德最近的上座。
轩辕家的护院们上前要阻止也被侍卫挡在外,无奈,轩辕瑞德沉着脸摆了摆手,护院们也一脸不甘地退下了。
“小四,小七,都过来。”
虽然刚才闹了不快,锦业还是护着妹妹回到父亲身边。
轩辕瑞德看着儿女们隐忍不甘的模样,心底微微一叹,重又打起精神,应对这来意不善的沈百通。
轩辕宝月被家人从头忽略到尾,没一句问候,甚至连多一个眼神都没有,就算有也多是责备和不屑,而一直做为自己靠山和支持的母亲也不在了,这让她如芒在背,出门时的那些自信都迅速消散,举止愈显局促,甚至不敢让侍卫给自己搬椅子坐,只能畏缩地站在沈百通身后。
……
“沈百通,你又来干什么,直接说吧!”
轩辕瑞德没功夫闲扯,直接开门见山。
然而,沈百通挑着一双门缝儿里看人的眼神儿,左晃晃,右看看,半晌才说,“爹,这就是你们轩辕家的待客之道么?小婿赶了半天的路,都进门这许久了,连杯像样的茶水、糕点也不给端,这是轩辕家已经被打击得穷得揭不开祸了呢,还是……”
锦业一听又要上前呛话,就被宝仁和轻悠同时拉住,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轩辕瑞德眉头一压,“给沈先生上杯茶。”
以往都是叫“百通”,可事实上这个银号太子爷根本就是个仗势欺人的小人,现在名字都“省”了,已然成为轩辕家最厌恶的一号人物。
一个皮鹤发的婆妇端着杯茶上来,还恶着一张老脸狠瞪了沈百通一眼,哐地放下茶杯就走人,杯里溅出不少水来,这说有多失礼就有多失礼。更别提以往沈百通的面子还过得去时,上茶的自然都是模样姣好的小丫环。
他这一路也确是渴了,横了眼那婆妇,端起茶杯要喝,哪知刚摸上茶盖儿,就感觉不对劲儿,油腻腻的,揭开一看,茶叶全簇在水面儿上,根本就是冷水,而且茶叶都是偏黄的劣制花茶,整个儿就是敷衍,蔑视,明摆着不屑。
“这,你们这什么意思!”
沈百通气得将茶盅重重掷回桌子,大吼。
锦业可乐呵了,“呵,就这个意思,怎么了,不想喝就别喝啊,没人请你到我轩辕家来。这猪就该回猪该待的地儿,跑到人家里想拉屎撒尿还得瞧瞧主人家给不给你这个脸。”
“轩辕锦业,”沈百通端不住了,大骂起来,“你别以为了不起,之前张大帅看在姜恺之面子上勉强放你一马,你不知好歹,侮辱我就是侮辱张大帅,小心吃不完兜着走,到时候哭爹喊娘,也别想我这三姑爷帮你求情了!”
“我呸!我他妈再不济,也不需要一只猪帮我求情。你他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放完了就回去舔你那土匪大帅的脚丫子吧!”
“好好,我让你逞口舌之能,我让你现在得意。”
沈百通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双细缝眼儿横过在场所有人朝他投来的轻蔑眼神,重重地哼了一鼻子,肚子一挺,脑袋一昂,叫道,“我是代表张大帅来,向你们轩辕家征购麒麟锦秘诀。”
“张大帅说了,这是军民和谐相处,共建川省治安的一件大事儿,轩辕家做为咱川省纺织大户,有责任有义务为芙蓉城的治安安防贡献出钱出力。”
锦业一听就火了,“姓沈的,放你爷爷的狗屁,你他x狗嘴里就是吐不出人话,你再说一句,我就……”
他这一动,双方人马拨刀举枪,吓得女人们低叫,拉劝阻止的乱成一团。
一条小小的人影儿在众人不察时,突然窜了进来,手上提着一包东西,对准沈百通砸了出去。侍卫们都防着大人,没太注意这小家伙,哗啦一声,那包东西正中目标,砸了个沈百通满头满脸的屎臭烂叶味儿,登时把唬了一跳的侍卫们都给臭得连退数步。
小八横着小脸大叫,“死猪头,臭猪头,滚出我家,滚滚滚——”
一边骂,一边拿石子儿猛砸沈百通,沈百通又气又恼连声喝斥侍卫上前捉人。
宝仁连忙把小弟给拉了回来,侍卫面对那么小的孩子也实在有些下不了手,尴尬地僵在原地。
四娘吆天喝地从外面跑进来,抱着小八装模作样地又打又骂了一阵儿,还亲自向沈百通赔礼道歉,搞得沈百通没法跟个小鬼计较,郁闷得一张脸更臭了。
直到轩辕瑞德大喝一声,场面才稍稍按下。
沈百通忍无可忍,立即凶相毕露,“轩辕瑞德,张大帅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早就带人杀过来了。你别以为当晚姜恺之保了你们一家回来,你们就能高枕无忧了。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就姜恺之那警备处的兵力也就三百人,张大帅在芙蓉城的布兵是警备处的十倍,只要一个电报出去,成百上千的兵,成千上万的枪子儿大炮。你以为你轩辕家的人有几条命可以使?!”
“现在,我就要你一句话。”
“要你轩辕家上百口人的命,还是要麒麟锦秘诀?”
他这一吼,十来杆黑洞洞的枪口都对准了轩辕瑞德,轻悠吓得立即冲到了父亲面前,张臂挡住那些枪口。
下方,轩辕宝仁又急又气地冲上前大骂沈百通白眼狼儿,又叫妹妹宝月出面阻止。
小六锦纭被二娘拉着不能上前挡枪口,就和小八一起大骂沈百通,并喝斥宝月忘恩负义,大不孝。
亲人们的唇枪舌战全集中到了宝月身上,宝月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心下也慌了,急忙站了现来,挡在沈百通面前劝说,“百通,你别这样,有什么话好好跟父亲说啊!”
沈百通早就对轩辕宝月生出不耐,一把将人掀开,斥骂,“说什么说,你家里人个个都是没长脑子的蠢祸。你不帮劝,还给我挡事儿,妈的,要是办不成张大帅这事儿,我他妈都要帖上小命一条,你这下不出蛋的母留着你有什么用!”
宝月被一脚踢倒在父亲面前,哭着求道,“爹,爹,难道我们大家的命,还不值那麒麟锦秘诀嘛?”
轻悠不解,“三姐,你在说什么?麒麟锦咱们轩辕家的根,轩辕家的魂,怎么能交给那土匪大帅,用去讨好洋鬼子。”
宝月受不了轩辕瑞德眼底的不屑和轻慢,更受不了父亲对轻悠的偏疼和溺宠,咬牙反驳,“你懂什么!张大帅那是为了做大事,统一整个亚国,这是大英雄的作用。要是我们轩辕家站对了号儿,未来张大帅成了事儿,咱们家少不得也是个辅国公!”
小四锦业冷笑,“辅国公,我看你真是脑子进水了。”
宝仁直摇头,“小妹,你想得太天真了。”
宝月却觉得终于为自己找到了绝佳的借口,开始滔滔不绝:
“我没说错。张大帅现在是西南三大之军阀势力里最大的一股,到了明年春,说不定就是一家独大,整个西南三省都是他的了。”
“爹,大哥,你们也该知道打狩猎那晚之后,芙蓉城不少纺织大户都举家搬迁逃离,现在留下的没几家了。要是这时候咱们家能得到张大帅的支持,这西南三省纺织行会的会长又会落回咱们家,这整个三省的市场都是咱们的,以后跨省营商走货,都不用给那贵得吓死人的蛇头税。就是地方小蛇头都不敢动咱们家一根毫毛,整个西南就是咱们轩辕家的天下了!”
“只要爹您交出秘诀,咱们轩辕家又能恢复到当年皇朝时的盛世,姥爷们也不敢再说爹您一句不是,整个轩辕族都要以爹您马首示瞻,哪里不好……啊!”
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在轩辕宝月脸上,竟是突然起身冲下来的轩辕瑞德,亲手打了女儿一巴掌。
“畜牲!就算我轩辕瑞德这么多年白养你这个女儿,从今往后,我没你这样卖家求辱的女儿,你给我滚——”
“爹——”
轩辕宝月追着父亲的脚步爬去,又恨又怨地哭叫,“我没错!我没卖家求荣,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咱们轩辕家。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女儿?难道你心里就只轩辕轻悠这个残花败柳的女儿吗?你从小就偏疼她,可我才您的嫡女啊!”
轻悠心头一怔,她从没想过自己在三姐眼里是这样的存在,可这一切又都是事实。
“轩辕轻悠算什么东西,她四年不回家,在外面鬼混,这四年都是女儿常回来看你,孝顺你。凭什么她一回来,你就把我们的好全部抹掉,眼里只有她,我不服,我不甘!”
轻悠默然无语,可看着父亲痛心疾首的别开眼,想上前劝说,却被父亲抓住。
“爹,只要你卖了麒麟锦,就能一举数得,这哪里不好了。难道为了保一个死东西,你要我娘和大哥,姨娘妹妹们都陪你一死吗?”
“宝月,够了,你给我住口!”
一道女声喝斥,从大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就见三娘扶着手捻佛珠的大娘走了进来,大娘一脸沉痛,直接冲到了女儿面前。
“娘,我没……”
那个“错”字被大娘一巴掌打掉,宝月不敢置信地看着母亲责备地瞪她一眼,在她身边跪了下来,俯身轩辕瑞德叩了下去,抹着泪说出了一个真相。
“老爷,都是贱妇的错,没有教好这孩子。早前……麒麟锦被盗,是贱妇不小心将您屋中保险箱的告诉了她,才酿成如今家中大祸,贱妇没脸见轩辕家的列祖列宗了,只希望您能看在贱妇这么多年为家操劳的份上,不要不认宝月这个女儿啊!贱妇愿,愿以死替女儿抵罪!”
说着就要往椅拐子上撞,立即被就近的三娘和护院们拉住了。三娘本意是想让大娘出面劝说小三夫妇,不要为难家里人,也没想到大娘竟然会说出这样一个事实,甚至还当场寻死,让整个轩辕家人都惊了跳。
轻悠感觉到父亲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冷汗直下,想要开口说什么,却找不到话来。
之前,她就一直奇怪,为什么麒麟锦丢了,爹和哥哥们一直守口如瓶不说,连姥爷们前来问罪,竟然还大方地要出让族长位置和天锦坊的经营权。而亚夫也叫她不用担心,说父亲和哥哥们心里有数。
现在,她完全明白,父亲和哥哥们可能早就知道有人想盗麒麟锦,所以故意布下了保险箱这个局,想要顺藤摸瓜,查到幕后主使者。却没想到最后落在自己女儿和妹妹头上,他们最终选择了沉默,保密,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若不是父亲授的意,想要保护三姐,凭大哥和大娘的面子,根本不可能瞒到现在。
父亲为了保住三姐,连族长之位和天锦坊都可以放弃了,为什么三姐就是看不到呢?
可是三姐却不懂父兄的心思,不但不迷途知返,甚至还伙同外人变本加厉地迫害自家人,先以贷款设陷井,后看着哥哥们受苦也不救,现在又大言不惭地卖家求荣,一错再错,当真已经令父亲失望透顶。
若是不爱,又怎么会生气,难过,连多看一眼也忍不下了呢?
当身为儿女的在怪责父母狠心无情时,有没有认真思考过自己的过错,有没有站在父母的立场为父母们想一想呢?
若这些都不是爱,那要怎样才是呢?
……
一顿哭泣吵闹叫骂后,沈百通已经失了耐性。
“轩辕瑞德,是你不识好人心,也别怪我不义了!来人啊!”
他大手一挥,本守在门外的执枪士兵唰啦啦地跑了进来。
“百通,你要干什么?住手。”大娘大叫着要去抓沈百通,就被他一脚踹开,宝月哭着扑过去扶住自己的母亲。
“干什么?哼,要是今办不成这事儿,我他妈回头就得挨枪子儿。不交东西,就交人!把轩辕锦业和轩辕轻悠都给我绑起来,带回大帅府!”
四个身着土黄军服的士兵一拥而上,再加上沈百通的侍卫,立即跟轩辕家的护院们打作一团。
沈百通见状,啐了口唾沫,“妈的,还敢拒捕!”他突然从腰间摇出一把新式自动手枪,对准轩辕锦业就要开枪。
“不——”
砰——
这一枪歪了,锦业没有受伤,所有人动作一窒,看到推开手枪是靠沈百通最近的宝月。
接着哐啷一声响,正堂神翕上贡奉着的“天下第一锦”的御赐扁额,被打掉了一个角,斜斜地塌了下来,悬而欲坠。
一股沉重衰败的气息,完全笼罩住轩辕家,仿佛正预示着这个屹立百年的古老大家族,终于要走到历史尽头了。
众人的心瞬间都沉入谷底,一片阴霾。
“妈的,臭婆娘,你他妈吃里扒外啊!”
“你答应过我,不再伤害我的家人的,你怎么可以对我弟弟开枪。”
“去你的,给我滚!男人做事,轮得到你们女人插嘴。妈的,放手,你再不放手老子连你也毙了!”
轩辕宝月死死抱着沈百通的腿不放,两人当场拉扯起来,沈百通完全不念夫妻情份,一脚脚地直踢轩辕宝月,几脚下去,轩辕宝月已口吐血沫,大娘看得心疼不矣,哭叫着扑上前要拉回女儿。
“小四,你们快逃啊,快逃——”
看着轩辕宝月口吐血沫的样子,众人有种说不出的苦涩,可现在回头,为时已晚。
锦业护着轻悠要走,轻悠却担心着父母不愿意走。
上前来抓的士兵,都被锦业打掉,士兵也不敢真的开枪,拿着枪拖子狠揍人。
他们两方正撕打得激烈,门外一个兵就跑了进来,在沈百通耳边低语一阵,沈百通脸上闪过一抹不甘,恨恨地瞪了眼锦业那方,换了口。
“把轩辕锦业带走。”
竟是没敢再动轻悠,四个兵一齐上前,架起锦业就出了门。侍卫们拿枪指着轩辕家要追的人,都被逼退,眼睁睁地看着大吼大骂的锦业被抬出了轩辕家的大门。
正所谓,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
现在的结果,便是最糟糕最让人不愿见到的,却是让人束手无策。
锦业一被关上了囚车,二娘大叫一声“儿子”,哭着昏了过去。锦纭本要追出去,也不得不退了回来扶住母亲,哭着向父母和大哥求救。
小八挣开了母亲的怀抱,将一兜儿的小石子往沈百通身上砸。
可面对一杆杆黑枪,谁有办法?!
这时,一辆轿车开来停在大门前,车上下来的正是一早就出门才回来的亚夫。
众人见到他后,仿佛终于寻着了一丝希望,轻悠立即跑了过去。
亚夫与沈百通错身而过,看也没看沈百通一眼,但沈百通却恨恨地盯了他一眼,眼底满是刻毒、不甘,和妒嫉。
然而,当他要走时,却传来了亚夫的话,“回去告诉张大帅,要是我小舅子少了根毫毛的话……”
话没说完,就被跑来的轻悠给截了,那话里余留的寒意,却让沈百通打了个寒颤。
本来他是想趁机把轩辕轻悠搞走,即时用轩辕锦业交差就成。觊觎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让他抓着个机会,不用白不用。这些日子他可想得慌,抱着别的女人都不解味儿似的,总觉得那些女人少了点儿什么东西。
大概就是轩辕轻悠那样火辣辣的倔味儿,要是能将人压在身下,狠狠伺弄到她彻底向他求饶,光是想像着那小嘴儿里迸出销魂噬骨的情景,他就浑身发胀。
可偏偏刚才想要抓人时,那士兵突然跑来说张大帅的命令不能动轩辕轻悠,真是见鬼了。
他实在搞不懂,怎么就不能动了?现在看到这个周亚夫回来,他更奇怪,貌似小百合那女人前后不只一次偷偷保着这个男人。这方看到那挺拨如松的背景,那美得不似人的脸,心里酸气直冒。
“周亚夫,别以为你在小百合夫人那里有点儿面子,就能保得住轩辕家了。我告诉你,要是轩辕家在三天内不交出麒麟锦秘诀,就等着给轩辕锦业收尸吧!”
妈的,八成小百合那贱货跟这漂亮男人早有一腿了,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放水帮忙。
沈百通说完后,也不管大门口的众人听了是何表情,冷笑一声,转身走掉。
“臭猪头,滚滚滚——”小八冲出来又砸又骂,沈百通恨得只能一抹脸,钻进了车里。
他心想,我让你个小白脸得瑟,看你有几张嘴跟轩辕家的人解释。妈的!一个大男人生得那么漂亮,根本就是个妖孽!
张大帅那土匪兵也是个没脑子的,居然半点儿不怀疑。
呵,他倒是清楚得很,小百合这女人也是个表面清高得不得了,骨子里是地地道道的骚货,虽然他还没机会勾搭上,但他很清楚,小百合私下里跟耿副官就有一腿,迟早也会爬上他的床,不怕她不告诉他真正的原因。
到时候,今天他所受的耻辱,都要一件件地向轩辕家的蠢祸们讨回来。尤其是这漂亮男人护着的轩辕轻悠,他要狠狠压着那小身板发泄个够!
……
就在沈百通出门这档口,大娘抓着轩辕宝月的手,要她留下。
轩辕宝月却要母亲跟着自己走,说张大帅绝对不会善罢干休,一定还有后招。说大娘再留在这个家也没什么意思了,以后只会遭人白眼儿。说这话时,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三娘。
这时候,轩辕家其他人都跟着去追轩辕锦业,只有三娘担心大娘才留了下来。
大娘摇头,“我嫁到轩辕家几十年,娘家早就没落了,你让我走哪地儿去。这儿还有你爹和你大哥,就算是死,我也是轩辕家的一捧黄土。宝月啊,你好好地跟你爹认个错,别再回沈百通身这了,你瞧瞧他怎么对你……”
“既然娘不走,那女儿就不强求了。”
轩辕宝月脸色一片苍灰,支起身就朝外走去,任大娘怎么哭唤也再不回头。急冲冲地跑出大门,众人方从沈百通那句不明究理的暗示中回神。
“百通,等等我。”
也不看周人是什么脸色和眼光,轩辕宝月披头散发地冲到将要开的车前,被沈百通骂了一句极难听的话,车门还是开了,她急忙上了车。
在士兵的护卫下,这不请自来的瘟神终于走了。
可是轩辕家没能松半口气,看着终于盼回来的救星,眼神也变了几变,只觉乌云罩顶。
……
“亚夫,刚才那个猪头通说的什么意思?”
轻悠故意慢了一步,托着亚夫到角落里解疑。
亚夫抿唇仍看着远方,不语。
“亚夫,你说话啊!沈百通说你跟小百合夫人认识,你……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解释的么?”
见他还是不说,脸色似乎更阴沉了,她压下心头更加沉重的疑虑,啧嚅着,“你不要误会,我也不是不相信你。可是,我怕爹娘姐姐们会多想。你说什么我都信,可至少你得给我一个理由,我也好说服爹和大哥。这次事闹大了,四哥又被抓,我真怕……”
“你不用怕。张大帅已经得罪了整个芙蓉城的商贾,还有姜恺之在此坐阵,暂时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做什么,不然张大帅也不会派沈百通来打头阵,就是怕再引起大的舆论冲击。”
说着,他回头,十一郎递上了一份报纸。
她拿过展看一看,头版头条正是狩猎活动的新闻,当日明明不见记者,却不想会突然钻出这么多狩猎的照片,其中竟然多是老虎和黑熊为祸之后,咬伤人的惨状。
报纸标题虽然没有明指张大帅,却是句句含沙影射地直指活动的发起人保护不周,只图快乐行事,不顾他人安危,甚至还借机会敲诈勒索。
同时,更指出当日商贾不堪受辱,举家搬迁出省,更有小股的游行示威,大加挞伐“无良军阀头子”的暴行恶状。
这些,应该都是这几日发生的事,但是他们家人都急着应对张大帅抢麒麟锦的事,虽然知道外界的一些情况却并没亲临其境,除了之前四哥锦业回家来示警。
“可是,四哥现在在他们手上,之前他受的刀伤都还没好呢!现在被抓过去,张大帅肯定会借机报私仇,一定凶多吉少的。亚夫……”
轻悠将报纸还给十一郎,看着男人黯沉的脸色,轻轻攥着衣袖。
她希望他能直接跟自己说,说小百合的事,就算只说已经认出来,不说小百合当间谍是来干什么也成。至少,在她明明已经认出人时,他不要再骗她就好。
她知道,他是做大事的人,有时候不能以普通人的眼光去看。
因为,他是领袖,不是英雄。英雄可以揭竿而起,义气用事,是人人崇拜的对象。他却不可能冲动行事,也不可能事事言行磊落,他必须顾全大局,隐忍有度。
站得越高,权利越大,可以利国利民无比伟大,却也必须自私自利阴险狠辣,甚至卑鄙无耻。
可她总是希望,在抛开国家、天下后,他至少还能对她稍微坦诚一些。
现在,到底涉及到她的家人,她想求个明白,难道也不行么?
“锦业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现在,你回屋去安抚爹和娘,让他们不要担心。”
沉默了许久,织田亚夫才收回远眺的目光,伸手抚了抚轻悠的头。
这时,十郎从外面回来,怀里抱着个大铁笼子,里面霍然正是之前被拉在狩猎场上的小熊猫黑黑。
又说,“最近家里事多,我把小叔送到医院住着,也方便那几个上海来的专家观察病情。省得他听到些风吹草动,就操心。这只小熊猫我已经让他们打了疫苗,也洗干净了,你要养着玩就养吧!”
轻悠心里已经有些发凉,可是接过十郎手上的小熊猫,听着男人说的话,十郎解释一大早不见的原因,就是去找这小熊猫,还专门询问了饲养方法,很是讨好的模样。
抱着笼子的手指,紧得关节发了白。
“轻悠,别怕,一切有我。”
织田亚夫将脸色差极的小人儿抱进怀里,轻轻揉着她僵硬的背,有些欲言又止。
十一郎看着,心下也着急。
就算跟着织田亚夫十几年,他也猜不透主子的心思。他担心轻悠的不理解,想要说什么,就被织田亚夫的眼神给打了回去。
这时,丫环来请轻悠和亚夫到大屋。
轻悠将小熊猫交给了十郎处理,迳自往大屋去。
织田亚夫看着小女人绞着小手、硬挺着背脊的背景,眉头渐渐沉了下去。
……
又回到大屋,便看到仆人们都在收拣桌椅,打扫一地的残渣。
轩辕瑞德双手负背,站在堂中,望着神翕上的那块歪掉的御赐扁额。
而轩辕宝仁亲自搭着扶梯,上去正扁。
织田亚夫只扫了一眼,就知道他回来前,这屋中必然有一番激烈的唇枪舌战,甚至还动到了真刀真枪。
似乎是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轩辕瑞德转过身,轻悠急忙迎了上去,扶住了父亲。
“爹,我……”
话就被轩辕瑞德打断,他看向亚夫,道,“亚夫,你回来得正好。现在家里正是多事之秋,你们再留下,恐怕更招麻烦。现在就去收拾收拾,你们就带着清华去上海避避风头。等这阵子风浪过了,我们给你们打电报,有空再回来。”
轻悠讶然,立即表示决不会在这种时候离开。
亚夫沉吟不语,看着那张凝重的面容,便忆起早上送轩辕清华去医院时,被拉着手反复叮嘱着,一定要他多看着点轩辕家。即使要动用非常手段,也没关系。
最后,轻悠急得又哭起来,轩辕瑞德竟然怒声喝斥,要亚夫立即带轻悠走,不要她再这里碍手碍脚。
轻悠吓得跪倒在地,求父亲不要赶自己走。
那场面,惹得大屋中的人都暗暗掩面拭泪,纷纷出言相劝。
“爹,女儿不走。女儿姓轩辕,女儿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弃家不顾的!”
轩辕瑞德重重一叹,招来人,说是去请族姥们来商量全族搬迁的大事。
又把宝仁叫上前,说,“你去帐房支一万块国民新币,去张大帅那里帮你弟弟打点一下。顺便,想办法尽量拖住他们。”
说完,自己也要出门去。
宝仁和轻悠同时询问父亲要去哪里,轩辕瑞德闭嘴不答。
亚夫却挡在了轩辕瑞德面前,说,“伯父这是要去芙蓉园,请姜恺之帮忙么?”
轩辕瑞德脸上明显闪过一抹尴尬,别开了眼。
轻悠上前,“爹,我陪您去。”
亚夫却说,“你走了,谁来照顾娘和你姐姐们?”
轩辕瑞德也同意亚夫的话,这时三娘送了大娘回院,看到这情形,便将女儿留了下来。
亚夫陪着轩辕瑞德去了芙蓉园。
而在临出门时,轩辕瑞德看着亚夫道,“适才沈百通还想抓走宝宝,似乎被张大帅的人阻止了。你没跟宝宝解释一下沈百通的话么?要是误会深了,对夫妻感情可不好。再亲密,也还是人心隔肚皮,不说出来就容易招误会。你该懂的,我就不多说了。”
说完,又拍了拍亚夫的肩头,转身走掉。
亚夫看着那已经略显佝偻的背景,握紧了拳。
又是沈百通!
------题外话------
嗯,猪头通这回搔到虎须了——死定了哈!
正文 83双喜临门?(男人们pk大戏)
轻悠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织田亚夫明明知道自己已经看到百合子,就是不跟自己说呢?
或者,他没发现自己已经发现小百合的身份了?
也对啊,当天先是杀老虎,接着又斗熊,那么紧张的情况,他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也许根本没发现她已经知道。
可他至少也该跟大家解释一下沈百通的那番话,免得大家误会他啊!都说是一家人了,又在这节骨眼儿上,他怎么就不懂呢?
或者,她应该体谅一下他的大男子主义,主动问问他?
可她又怕他怪自己不够信任他。
如果自己的猜测都是对的,百合子真是间谍,她做为一个亚国人,又该以什么样的立场来处理这件事?怎么去面对他呢?
轻悠越想越郁闷,母亲唤了她几声,她才猛然回了神。
三娘叹息,“如果觉得累,就回屋去歇歇,这里娘能处理。”
轻悠汗颜,“没事儿,只是有些事想不通。”
三娘一笑,“想不通的事儿,就暂时搁一搁。兴许,这一放,你不用想也就自然通了。”
轻悠被母亲这一笑,不由自主宽了心。
是呀,也许他不想说,只是因为还不是时候,并不是真的要瞒她什么。这些日子以来,他为自己,为轩辕家好,都是有目共睹的。沈百通那王八蛋也许根本就无凭无据地,信口胡说,来拢乱他们家的军心,她怎么能受那混蛋的挑唆呢?
她要相信他!
……
轻悠陪着母亲处理家务,这是二十年来头一遭。以前,都是大娘和三姐宝月的事,没想到事过境迁,竟然莫名其妙就落到了他们头上。
这时候,她才知道要打理一个家,完全不比打理一个公司简单。光是之前被打碎了杯盘瓷碟,需要补充,就冒出一堆问题。
要补充多少?是全套,还是部分。现在家里情况特别,可能会有大变动,搬家移居的话,只要剩下的将就够用就成。
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管家提醒说老爷已经派人去派族姥们过来,即时还怕用了劣等的瓷器又失了体面。毕竟族姥不是沈百通,虽然也很令人讨厌,却怠慢不得,最好还是补上一两套。
可现在也是急于用钱的时候,刚才大哥才支走大笔银钱,更要开源节流了。补上一套好瓷具,也需要些银钱。轻悠觉得为了族姥根本没必要,可三娘却不认为。
本就是一件小事儿,竟然能牵扯出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轻悠觉得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记得以前看大娘和宝月在家里指三喝四,大权在握地管着她和娘的钱,随便就能拿着别人的七寸,有多么威风了不起。现在才知道,事实上这内里的纠结麻烦只有当过事的人才知道。
原来,什么事也不管,也是种幸福。
可惜,刚才从娘那里得知,大娘因为宝月的事,已经没法再管家,甚至决定在家带发修行,彻底遁入空门,将家中大权直接交给了三娘。二娘这连番受刺激,四哥又被抓走,泛了头痛的老毛病,这才请大夫来看过,说必须静养,不可再操心劳累,否则还可能中风麻烦就大了。
至于四娘,最是胆小的一个,家中出事从来都是缩边靠角儿。看着这一摊子乱,早就溜回自己院子当缩头乌龟了,根本帮不上忙。
娘还告诉她,说四娘其实也是个命苦的,根本不是当初所说什么大家闺秀出身,只是那大户家里的一个没名份的通房丫头所生的庶出子。母亲没名份,自己也没给正名,虽是老爷的亲骨肉却是连大丫环也比不得。所以当初才被轩辕瑞德相中,一方面借着那家的名声威吓,转移另两房对三娘的注目,另一方面四娘自知身份低微,不敢真的恃宠而娇,兴风作浪。
现在,轻悠已经很清楚父亲对娘和自己的心意了。
虽然管家很不容易,还是陪着母亲一件件地将家中的事拾掇起来,这一番忙活,回头天色就晚了。
轻悠几次问起门房,都不见出去的男人们回来一个。
随着时钟再一次敲响,母女两看着上面的指针,只觉得这时间过得又慢却又太快。
没有电话,又没小厮回来报个品信,就这么一直空等着,心里的各种猜测揣杜都变成了可怕的煎熬。是慢!
似乎转眼这一日就要过去了,就怕救不出来锦业,多在那可怕的黑牢里待上一分钟可张大帅一个不乐意,鲜活的人儿就没了。是快!
这左等右等,终于等回了一个小厮,正是去请族姥的。
好在这些日子是多事之秋,族姥们都没有回百里外的老宅,不然小厮这会就不是喘几口气,非跑断两条腿了。
三娘命人给小厮上了茶水,小厮喝了一口就喘着气说,“小的不才,没能请来族姥们。五姥爷不在,小的没探到行踪。但六姥爷说他明日就来咱府上,让我们静心等着,不用怕那张大帅,他们已经寻着法子保全全族的安全。叫我们不要急,让三奶奶给老爷说,将府中好好收拾收拾,准备迎接贵客。”
三娘和轻悠同时讶然,再追问是何贵客,小厮也答不上来。
正担心这好事儿的六姥爷又要兴风作浪,轩辕宝仁就回来了,这总算找着一个可以商量事儿的。
轩辕宝仁一脸愁容,“钱是送出去了,可是,就不让见人。我在那等到天黑,等到来大帅府的警备处处长来找那张大帅,托了处长的面子,才勉强见着了人。该死!小四果然被抽了鞭子。我以为是张大帅下的令,想去求情,谁知道……”
“又是沈百通?!”轻悠问。
“就是那该死的龟孙子。我带去的那一万块钱都被他私吞了,竟被他拿来买通人折腾小四。要不是宝月……宝月后来去护着,恐怕还得上烙铁!我离开时,宝月说会一直守在那边。让我们尽快想办法,最好是让姜恺之出面,说不一定才能救出锦业。”
宝仁最后看着轻悠,目光中有请求。
轻悠明白兄长的意思,“大哥,知道现在有三姐护着四哥,这钱也不算白花了。回头,咱要能把三姐和四哥都救出火坑,爹一定会原谅三姐的。”
宝仁欣慰地点了点头,又问起父亲和亚夫的去向。之前他先走一步,并不知道轻悠本也想跟父亲去芙蓉园,却被吼了回来。
听完后,宝仁说,“之前我和父亲去过芙蓉园,只可惜,恺之的态度还是……唉,小妹,你也别着急,总归你们有些情份在,之前他都救了咱们一命,这回应该也不会袖手旁观。”
轻悠早就听母亲提了这事儿。也知道,父亲不让她跟,也是不想再节外生枝,更不想让她为难。而带上亚夫,可能是想让两个男人商量解决,看在她的份上,握手言合,解决当前的燃眉之急。
正这时,门房进来了,“大少爷,三奶奶,七小姐,老爷和周公子回来了。”
……
轩辕瑞德回来后,朝三娘点了点头,招过宝仁询问了情况,宝仁拒实以告,没有提宝月的事。
三娘和轻悠知道宝仁护妹妹的心思,也没有多说。
问完后,又听了那给族姥带话的小厮说法,拧了拧眉,就说先用了餐再说。
虽然摆了一大桌子菜,但大娘在自己院子里不出来,锦纭照顾二娘也来不了,四娘借口小九闹肚子也没过来,小八多半是被母亲拘起来了。结果座上就松松地坐着几个人,气氛说不出的凄凉。
虽然轻悠极力劝说父亲多吃点,这心里装着事儿,哪里咽还吃得下,这顿饭草草结束。
饭后,轩辕瑞德称累要先歇了,也没提去芙蓉园的事,就由三娘扶着回了屋。
就算不说,轻悠多少也猜到了结果。
宝仁心切,拉了亚夫追问。
亚夫说,“和当初你跟伯父去找他时,说的一样。”
宝仁先是一愣,重重了叹了一声,嘀咕着“这怎么也是个死心眼的啊”,欲言又止地瞥了眼轻悠,就离开了。
四下无人,轻悠很想问,默了一默,道,“亚夫,你跟我来。”
她什么也没再说,拉着他的手,走过游廊,越过洞门,绕过曾经一起散步的小花园,来到了已经空无一人的厨房。
揭开一个盖着的大锅,从里面端出两层蒸笼,揭开时,一股淡淡的花香弥散开来。
在昏黄的灯光下,青葱色的蒸笼里,放着一个雪白的瓷碟,瓷碟上盛着一团雪白淡粉的米团子,形象做得极像花朵儿,花瓣上开的小岔儿,让人一眼就认出是“樱花”。
她轻轻笑着,托出碟子,说,“你们走后,我和娘忙完家里的事,我偷空又试验做的。样子是比以前几次都要好了,你尝尝味道像不像?”
递过一双白玉象牙筷来,映在灯光下的眉眼弯弯如月儿,那故做讨好的笑容,丝丝缕缕地勒疼了他的心。
他接过筷子,挑起一块樱花糕放进嘴里,甜丝丝的感觉,一下化到喉底,和记忆中母亲所做的,几无二致。
他只是随口提了一下口感和材料,根本没抱希望她能做得出来,头几次都失败得很彻底,没想到,竟然真给她做成了。这其中又花了多少心思,他不知道,但他又很清楚,那一定是废了很多很多的心思。
“好吃吗?像不像呀?”
“好吃。像。”
“真的?”
看到她开心的笑,他觉得真想把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只要她开心,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可是,他依然无法忘记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责任。
“一模一样。”
他弯起唇角,挑起一块送到她嘴里,看她小嘴轻轻蠕动的模样,心动,情不自禁,揽过来俯首就吻,相同的味道流窜在彼此的唇齿之间,甜丝丝的感觉滑进心底,让人食髓知味,无法戒除,只想沉沦,却分明又清醒得可怕。
听到她低低的嘤吟,他心潮澎湃,浑身一紧,将她紧紧抱进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这一吻,便无法克制,心跳呼吸都乱了。
“亚夫,别,会有人……”
“不会。”
他抱起她,将她压进阴暗的角落里,吻得更凶更急。
身下奇怪的嘎吱声,那脆弱得快要断掉似的东西,同时承着他们两的重量,有种大厦将倾的恐惧,却又有肆意放纵的极致快感。
沉入那热烈又难以叙述的欢愉时,她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黑暗中,他的眼眸就像两盏明灯,忽明忽暗,流窜着她熟悉的情欲和惊心的冷酷。
就像要把她整个儿拆散了似的狠。
就像两人此时身处万丈悬崖般,脚下只有一根细细长长的丝支撑着。
就像拥舞的伴侣正踏在纤薄的白冰上,步覆维艰,依然不能停下。
可他的疯狂似乎从来不会因为环境、时间、地点,有丝毫收敛,一次次地将她逼到临界点。
“轻悠,你是我的!”
他狠狠咬住她的唇,将自己送进她的最深处,攻占她全部的全部。
她痛苦地低哼一声,被他牢牢锢在怀中动弹不得,全身上下都似浸在了热海里,忽又飞到高空中,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只能任他摆弄。
“亚夫……”
“轻悠,告诉我,你爱我。”
“我爱你,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她伸臂紧紧抱着他,半自己与他结合得一丝不剩,紧密得仿佛生来就是一体,本来就是一人,本来就该如此圆满契合,谁也不能分开他们。
最后,她像清晨染了露珠儿的花朵,在他怀里绽放,美得夺魂慑魄。
她听到他说,“轻悠,姜恺之利用张大帅威胁你放弃我,你会答应么?”
她听到自己说,“不会。”
然后,他再说了什么,她却没有力气去听了。
她累极了沉沉睡去,忘了这还在家中,忘了礼教,甚至忘了家中这一连串的难题,在他怀里放心地睡了过去,唇角还挂着笑。
若真的不信任,又怎会在他怀中安心入睡?!她什么也没问,是不想给他压力。她乖乖顺了他的意,任他予取予求,都是给他抚慰和信任。
“你这个小傻瓜!”
他沉沉一叹,看着她熟睡的小脸,眉头深结更重。
难怪世人总爱问佛,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莱不负卿。
他也想问问佛,何以总让他们俩人处在这般进退两难之境。
一边是他爱的祖国,一边是他最爱的女人。
选择哪一方,牺牲哪一个,都是痛苦不堪。
有没有一种方法,让他即无愧于祖国,也不再用对她欺瞒或无言?
……
第二日,轩辕家的人都纷纷早起。
没等到族姥们依约前来,天锦坊却传来了一条噩耗。
“什么?整个生产线的人都要辞职?”
来的人正是黄叔,“是啊!我和牛师傅劝了他们几日,他们也不干。他们说老爷您得罪了张大帅,四少爷都被张大帅抓了起来,现在生死未卜。他们怕家人都受牵连,又见到城中几个大的纺织户都举家搬离芙蓉城。听说这都是因为之前那场狩猎活动惹的祸,现在他们都等在财务室外要结算工资……”
宝仁愤愤不平,“怎么可以这样。之前上这条生产线时,都跟他们谈好了,还签了正式合同的。他们说走就走,我们的这批货怎么办?”
黄叔叹气,“大少爷,生产线上多都是些新招的年轻工人,对坊子没多少感情,当初也都是听说张大帅在咱们这里订衣服,才赶着从别家跳来我们这里做工。”
当初不到两天就招满了员,他们也着实松了口气,可是回头遇到这事儿,真正的问题就出来了。
“好在咱们这群老家伙平日得空都跟着牛师傅他们学了操作方法,现在生产线由咱们看着,还能运行下去。到时候咱们再请些人,相信这第一批货应该能及时交出来,先对付过去,余下的……”
牛师傅正是亚夫随生产线配送的机械师傅。
宝仁即感激又难过,“黄叔,那些年轻人怕什么家人受牵连,他们根本就是见利忘义,一碰着危险就拆伙的人。要说真怕受牵连,你和洪婶儿他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难道不怕牵连吗?说到底,咱们天锦坊要不是你们这些老叔叔老婶子在,早就……”
“大少爷,快别这么说。这都是咱们应该做的,到底咱们都是轩辕一族的人啊!哪能一见东家有难,就拍屁股跑掉的,这要说出去,咱也丢不起那张老脸啊!其实,这也多亏了七小姐之前想得周到,鼓励咱们老东西多学多问。”
轻悠不敢居功,跟着大哥向黄叔致谢。
真正的为人,确也只有在危难之时,才能看到对方的真性情。
轻悠很庆幸当初的判断和决定,比起高额的金钱回报,真正能拴住人心的还是情感。用情收买人,永远比用钱砸人更稳当。前者不过是数倍的回报,后者却会带来想像不到的惊喜,并救人于危难。
轩辕瑞德让兄妹俩先去坊子里处理工人辞职的事,自己留下来等族姥们回来。
亚夫则去了艾伯特的诊所,探望轩辕清华的情况,让十郎跟着轻悠。
轻悠和大哥到了坊子里,车刚停下,就被那些工人团团围住要钱,其中几个模样相当蛮横,甚至趁着人多想对轻悠不敬,就被紧跟着轻悠的十郎给摔倒在地。
一声喝斥,吓退了众人,却又无端激起一波恶劣的呼声,说轩辕家要赖人工钱。
哄闹中,宝仁被打,他之前狩猎场受的伤还没痊愈,无力还击,勉强退了回来。
轻悠一见就火了,动手摔了几个乱事儿的,登高一呼,甚至拿出手枪开了一火,才将场子给镇了下来。
这时,黄叔跟着调来工厂的保安,将乱事的人撵了出去,终于控制住了情势。
稍后,跟工人代表商谈后,事情终于走上正轨。
其实真正受煽动想辞职的人只是少数,多数人仍想留下来继续赚钱,毕竟,轩辕家接到的军队订单利润丰厚,开给工人们的工资也比同类的纺织厂要优厚不少。
前方交给了大哥宝仁处理,轻悠跟着黄叔到后方去处理那几个闹事工人的事。
没想到,经过黄叔等几个经验老道的看场师傅一番拾掇,那几个闹事儿的便供出了幕后主使者,虽然没直接供出姓名,但黄叔却十分熟悉。
“他们说的那个人我知道,那人一直就跟着小包做事。”
“林家!”
轻悠咬牙,这根本不用直说了,林家在麒麟锦这整件事里,前前后后虽然没像沈百通跳腾得那么厉害,却处处不缺他们的身影。之前在狩猎场,只有包叔跳出来叫他们卖掉麒麟锦,其他行会的会员们都支持爹爹。
这背后的阴谋勾当,已然浮出水面。
也许之前坊子失火,林家也脱不了干系。
这一忙,竟然就忙到日头下山。
轻悠以为父亲那里若有事,应该会给他们打个电话。中午她还打了电话回家找母亲,母亲说族姥们没来。她怕母亲帮着父亲说话,不愿意透露实情,又偷打了一个,借机询问接电话的婆妇,婆妇在她的要胁下不敢说假话。没想到,族姥真的没去,遂也放心处理坊子里的事。
回家时,轻悠以为亚夫会来接自己,没想到开车来的只有十一郎,说亚夫还有要事要办。轻悠知道多半是军队里的事,也不追问。
汽车行到主干道时,忽见警备处的人设了路障戒严,他们不得不绕道而行,走了一条又绕又远还有些偏僻的路。
在刚驶出一个街角时,忽见前方停着一辆轿车,还传来人声呼喝,伴有枪声响起。
轻悠有些奇怪,朝那方望了一眼,看到一个面盯颇为熟悉的人,立即叫十一郎停了车。
“小妹,别过去。”宝仁不想在家中有难时,又节外生枝。
“哥,那个戴眼镜的是我朋友。”
“认得又如何,你一个女孩子,他们有枪啊!”
“我也有枪。还有十郎,和十一郎在呢!”
说着,就将宝仁推倒在座位上,自己跳出车,就着车门,朝那方开枪。
那方埋伏攻击的人发现突然有人加入,似乎就有些急躁了,攻势一下猛烈起来,全都从埋伏点跳了出来,朝他们包围而来。
轻悠在十郎的掩护下,迅速摸到了那现车旁,问那眼镜,“有人受伤么?”
“我们司机死了。公子没受伤,但是……”
眼镜很焦急地看着刚刚冲出去的高大身影,轻悠了解,看着那抹在子弹中灵活穿梭的身影,暗暗惊叹,借着车身的掩护摸了上去。
男人的身形十分骄健,双枪如神,每发必中,甚至有反攻之势。
埋伏方本以为这回终于摸到对方行踪,连个像样的护卫队都没有,要狙杀简直易如反掌,哪里知道这一向被护卫环绕、常坐办公室的男人,竟然有如此好的身手,一连干掉了自己好几个人,大骇之下,攻势更猛。
男人又换了两匣弹甲,几个翻滚滚,借着路边的灯柱或其他遮蔽物,且打且换。
轻悠也跟上了男人躲避的路迳,心里数着一枪,两枪,三枪……
当数到第六枪时,男人再一个翻滚,却无处可躲了,这一扣扳手,咔嚓一个空响。让那已经冲出来以为要送死的人都僵了一僵,下一秒立即举枪就射。
男人要躲,却有从三个不同方向射来的子弹,他躲得过一方,却不一定能躲过另一方,暗叫一声不好,他只能护住自己的要害处。
砰砰——
结果只有两声枪响。
“快躲开——”
一道女声从自己身后传来,男人抬眼时,身子就被人一掌推开,他滚了两圈儿终于躲到一处街边石条凳后,接到了秘书长扔来的两匣子弹,一边上匣,一边看向激战处。
只见那抹小的身影闪躲得极为灵活,身体就像海藻般柔韧,辗转腾挪,比起他来显得漂亮从容多了,而且令人奇怪的是,她只躲,极少开枪,仿佛是在故意吸引火力似的,当一个埋伏者冒出来时,才会放出一枪。
显然,她的枪法不是很准。不过,那暗处配合她的人,身手相当了得,几乎当埋伏者一露头就再没有机会发动攻击。
当男人再举起枪,只放了一颗子弹,整个埋伏还击便近尾声。
“等等,留个活口!”
刚刚被十一郎提出来的人,一咬牙,立即口吐白沫倒地翻白眼没气了。
“竟然是死士。这些该死的东洋鬼子!”
秘书长上前,踢了踢那死尸几脚,口气掩不住的憎恶,不想抬头就对上十一郎阴冷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立即退到了男人身边。
“少爷,全死了。不过凭他们刚才对暗号的用语,完全可以肯定这批人都是东晁人派来的忍者暗杀团。”
这时,他们随行的一个护卫搜了死尸的身,便扒开尸体的臂膀处,发现了特殊的纹身标志,正是东晁特有的十字飞镖。
人证,物证,齐全,已经不需要再怀疑。
十一郎却冷冷哼了一声,回去开车。
秘书长很不解,但仍然坚持自己的判断。
“如果他们是东晁的忍者暗杀团,刚才大总统您就已经倒在地上,根本没有我出手的机会了。”
轻悠走上前,声音轻扬,她一身米色合体小西装已经有些脏破,灯光从她头顶洒下,她唇角的那抹轻笑,竟然扫去了这一身的狼狈,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说不出的耀眼。
她扫了眼秘书长,问了声好。这秘书长正是当初她离开南京时,送她去北平的车票的那位。可惜她没用上那张车票,她自己的人生之路,她要自己选择,就如同现在,她冒着生命危险以及被亚夫知道后挨批挨白眼的可能,仍决定救了这位国民大总统。
姜啸鹤看着走来的女孩,不,准确说来,四年前那青涩脆弱的女孩已经出落得婷婷玉立,仿佛一眼之间,便已长大。
她那股子倔将之气仍在,但,比起当年他三言两语就成功将她迫离弟弟身边时的卑微窘迫,已然大相径庭。
“刚才他们对暗号时虽然说的是东晃话,但是他们的口音不对。
我从小就跟小叔学东晁话,在京都和长崎都待过段时间,回亚国后有四年都跟东晁人做外贸生意,我可以肯定,他们应该不是地地道道的东晁人。
至于这个纹身,做假也容易。
不过,最终决定,还是得由大总统您明察秋毫!”
取而代之的是不再掩饰的自信和傲气,刚才那一番击杀的好身手,都与当年大为不同。
那双大眼竟然如此明亮,小小的身子却放射出如此耀眼的光芒,让他一时间错觉自己当年认识的是不是另外一个人。
……
在轻悠的再三请求下,十一郎只答应保守秘密一是,隔日就要向织田亚夫汇报。
轻悠想的是隔日她就去芙蓉园找姜啸霖,实施自己有些“无耻”的计划,反正为了家人,她决定豁出去了。
可是,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还朝着一个她完全无法估计的方向发展。
想到族姥们所谓的“贵人”没有来,她松了口气,直觉族姥口里的人物绝对不会是什么“贵人”,没来正好。没有等到织田亚夫回来,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轻悠早早爬起床,迅速梳洗了想要趁着十一郎打小报告亚夫找来问罪前,溜出家门去芙蓉园,不想刚出门就给人堵住了。
“小妹,出大事儿了!”
宝仁一惊一咋地跑来,抓了她就往大屋里跑。
轻悠急得直叫,“大哥,怎么了,四哥他出事了么?不会是……”
“不是小四,是你!”
“我?”
几个月洞门呼啦一下穿过,一跑进大屋跨院儿,两人就停了脚。
院子里,摆满大红色聘礼礼箱,礼箱上洒着耀眼的金泥,全部打开,装的都是精致华美的绫罗绸缎,珠宝玉器,金元宝,红泥燕,一个穿着喜裳的媒婆正滔滔不绝地唱念着聘礼单上的内容,听得一圈儿小厮丫环婆子们瞪大了眼啧啧直叹。
轻悠惊呼,“这些聘礼……”
宝仁低叹,“全都是给你的!”
“怎么会?亚夫他早就……”
“不是亚夫。”
宝仁朝大屋里点了点下巴,轻悠就看到一个背手而立的身影,不用转身,她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她愣了半晌,才走进大屋,就听到六姥爷那讨好又谄媚的声音。
“姜少将当真是少年出英雄,一表人才啊!听说您在港城就大胜东洋鬼子,把他们的大元帅打得缩在城里根本不敢出来。
华中又重锉东洋鬼子们的偷袭舰队,还生擒了他们的大将,真是了不起啊了不起。就算是霍去病,卫青再世,恐怕也不及您的文采武功。”
“瑞德,你家宝宝能讨到这么好门亲事,那可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这还有什么说的呀,他俩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不用再麻烦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拜堂成亲,咱们全族的人都来给他们俩做大喜,顺便也冲冲你们轩辕家的晦气,双喜临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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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秋同类重口味完结文--《魔鬼的逃跑爱人》原名《魔鬼的吻痕》最狂妄、最冷酷、最无情、最狠戾的欧国皇帝,遭遇他命定天使,一场追逐与逃逸的爱情,在激烈的战火和华丽的宫廷中上演。
正文 84今生今世,唯一的爱(高)
什么在港城大胜?
明明是大败啊,而且还逃出了港城的内海范围。
什么打得缩在城里不出来?
明明是成功登陆港城,正式驻扎军队好不好。
这些都是轻悠亲身经历过的,居然也能被六姥爷扳了个一百八十度,更别说华中的战事实况,实情到底是怎样的。
不是她要长“敌国”威风,灭“祖国”志气。实在是经历太多,才发现人性里的卑劣,不管在什么地方,哪个国家,似乎都存在这些逞口舌之能颠倒黑白、图谋私利的小人。
舆论可以成为一把革命的利器,同时也可以成为杀死英雄的背后暗器!
……
大屋里,六姥爷手上一边抚着个金烟斗,一边腆着笑脸满嘴的马屁拍个不停。
再看周围坐着一圈儿熟悉不熟悉的族人,全部交头接耳,点头称赞,纷纷致词,向上座的轩辕瑞德表示恭喜祝贺,仿佛一个女儿连聘两次媒礼,是多么光荣令人称羡的好事儿。
轻悠又气又恼,又觉得滑稽可笑。
他们以为仗着人多势众,所谓的“众望所归”,就能迫她一女嫁两次?!
做梦!
她一把抢了媒婆手里的聘礼单,冲进大屋,攥过姜恺之,将烫着金粉的喜单塞还他手里,扬声道:
“恺之,对不起,请你把这些东西都收回去。我爹已经把我许给亚夫了,一女不伺二夫,这是祖宗规矩,也是我的决定。我……”
话立即被蹦跶过来的六姥爷掐断了,他伸手想拉轻悠,轻悠下意识地闪躲开,半点儿不想像宝月当初那样被这色老头儿吃豆腐。
“宝宝,你听六姥爷我把话说完。”
“没什么好说的,我生是亚夫的人,死是……”
“难道你不想救你四哥,救咱们轩辕全族了吗?难道你要置你父亲母亲于死地而不顾了吗?”
“你什么意思?”
六姥爷昂过头,又是那副倚老卖老的轻蔑嘴脸,扫过在场所有轩辕家的人,仿佛“你们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轻悠见座上的父亲神色更为凝重,脸色却很苍白,唇色也淡得发白,旁边的母亲沉默地站在一旁,目光一直担忧地看着父亲。当她看来时,母亲给了她一个坚定支持的眼神。让她因六姥爷而有些惶惑的心,也安定下来。
她看向从她进来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男人,他面容清矍,唇色极淡,显也是伤情未愈。但那双明亮的眼,目光深挚,紧抿的薄唇昭示着他不容改变的意志,他双手负背站得笔挺,不卑不亢,一身军人的坚毅气质展露无遗。
他不像是来求娶婚姻的,更像是一战未始,就已经胜券在握了。
现在,他的沉默,只是在等待一个即定的结果。
这样气定神闲、帷幄尽掌的姜恺之,是她极少见到的,她不知道是这一连串的变故改变了他,还是,他本性就如此。
她想质问他,却又舍不得开口。
夺——
六姥爷的老杖一顿地,众所注目下,开口道,“轩辕宝宝,现在我轩辕族的生死就落在你一人手上,你的一言一行可要斟酌妥当了。”
“六姥爷,我不明白。什么时候我就变得这么重要了?之前您还说我败坏家门族风,现在我就成了全族的求世主了么?”
轻悠还是忍不住冷讽回去,六姥爷点着头,笑得满脸褶子,就像干瘪了老柑皮。
“过去的事,现在就不用提了,都是一族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轻悠咬牙冷哼,现在就说是“同根”了,当初让人抓她去浸猪笼时,怎么没顾念是同根,不要脸的死老头儿!
“昨儿个,姜少将来托我们一群族老说媒,我们才知道原来你和姜少将十三岁就认识了,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加上之前在港城,你们还相帮相扶处了四年,算算整整都有七年时间。这感情必然深厚,有基础,完全算是一家人了。”
轻悠看向姜恺之,姜恺之目光变得轻柔如水,在外人看来,那是多么的深情款款,深情厚爱,就算铁石心肠也要被那目光中的情谊给融了。
可她的心,却坠到了谷底。
她以眼神询问他,是不是真要利用族姥们来逼她就范?
他目光深沉,那份坚定从进门后到现在,虚臾不移,不曾更改,甚至更为炽热,迫不及待。
他转目,点了点周下一堆耀目刺眼的大红聘礼,一切不言而喻。
她绞紧了小手,双眉紧蹙,退后一步。
他却只是淡淡一笑,仿佛在逗弄小老鼠的猫咪,不管她怎么逃,怎么躲,最终都会落在他这个狩猎者手中。
六姥爷的声音徒然拨高,“之前本以为张大帅慧眼识宝,能救我天锦坊于危难。哪里料得这厮竟是个卑鄙无耻的龌龊小人,竟然一门心思地想谋夺我轩辕族的秘宝麒麟锦。”
“这些儿个军阀头子都是不要命的亡命之徒,我们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哪里斗得赢他们。咱们轩辕族六百多口人,眼见这是要大祸临头了啊!”
“幸好姜少爷及时出手,否则,那日在狩猎场,你们轩辕家人还能平安归来吗?瞧瞧,宝仁的伤现在还没好,小四那臭小子虽然我看不惯,可好歹也为咱们天锦坊的重建出了大力气,现在竟然被那流氓大帅不分清白皂白地关起来,还生死未卜。”
“轩辕宝宝,难道你就就不担心咱们轩辕族的命运?算是自私不管咱族人吧,好歹你也要为自己的哥哥们着想?还是你舍得看你爹白发人送黑发人?”
又是全族的生死,又是天锦坊的利益,又是麒麟锦秘诀,又是把她的家人做砝码来要胁人!
从什么时候,这些本应该是最温暖最美好的存在,变成了一头可怕的吃人恶兽?!
又从什么时候,这些曾经相亲相爱的族人们,变成了咄咄逼人的代表,逼迫她和她的亲人?!
轩辕宝仁恨恼道,“六姥爷,我四弟还没死,你别在这里危言耸听,咒我四弟。至于我家人的安危,自有咱们自己想法办,没得还要用一个女孩子的婚姻来挽救全族人,你不觉得这样太丢咱们全族男的脸了吗?”
他气得振臂一呼,“兄弟们,难道你们还有没有男子汉的血性,躲在一个弱女子的身后苟且偷生,就是我们轩辕族的精神和意志吗?!”
宝仁的话,立即引起周围一圈儿的骚动,可是,现在家中只得他一个成年男子,轩辕瑞德想站起来却无力地又倒了回去,没有了脾气冲动、气场强大的轩辕锦业,这一声吼势很快就弱了下去。
众人纷纷为自己找借口脱责。
“咱们有什么力量,骨气再硬,也硬不过枪子儿啊!”
“咱上有老下有小的,能护着家人的命就够了。”
“就是,咱们只是一介商人,做点儿小本生意糊糊口,在这乱世里就图个安身立命。哪敢跟人家大将军大元帅抗啊!那不是自寻死路嘛!”
“血性有用,那也不是拿去当人肉沙包,给人打着玩的呀!”
“对啊,现在明明有一个牺牲最小,又能保全全族人的办法,为什么不能用?”
“这女孩子嫁谁不是嫁,再说这姜少将堂堂人品,也没亏待你们家啊!”
轩辕宝仁听得这些碎语杂念,当场气得伤口又开裂,染得胸口一片,吓得母亲妹妹们急要把他抬到后堂去,也被他拒绝了。
最后,他撑着身子冲姜恺之吼,“恺之,以前我从来都敬你是个人才,是条真汉子,你怎么可以这样逼轻悠?你要是真的喜欢她,你就该懂她的心!”
姜恺之表情淡淡,终于开口道,“宝仁大哥,我承认我这样做有失君子风度。但,兵者,诡道也!为了得到自己喜欢的女人,有些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我想轻悠也懂我的心,只要她应下这门亲事,我可以担保,保轩辕族全族安危,保天锦坊成为亚国真正的天下第一坊,麒麟锦的秘密永远是掌握在你们轩辕一族人手中,绝不外泄。”
他忽尔一笑,看着轻悠的眼神,柔情万千,“我更可以性命担保,未来五十年,我绝不会让她有后悔的机会。我姜恺之的妻子,今生今世,只有她一人。不会有姨娘,不会有小妾,更不会有通房。”
——悠悠,你是我唯一的爱。
轻悠身形微微一震,不禁后退一步。
她想起,她满十六岁及笄那年,是他和母亲一起,给她行的及笄礼。
那天,他向她求亲时,说的就是这句话。
是的,他就像她从神父那里听说的,学着西洋人,单膝跪在她面前,向她求婚。
他们都是新式教育下长大的人,很多思想都十分相通,非常默契。他知道她很多的心事,包括希望像西洋人一样,穿着白婚纱,在教堂里,在主耶酥的面前,嫁给自己心爱的男子。
还包括,打破旧式传统,只能有她一个妻子。不能像父亲一样,养那么多的姨妾。
他说,他是大家族的幺子,是嫡却不是长,不可能继承家业,未来也是个侧庶。不用背负那么重的担子,他也有能力争取自己的幸福和权利,保她一世安稳,给她唯一的爱。
若是没有织田亚夫出现,他必是她最好的良婿佳夫之选。
一抹遽痛掠过心口,说不感动是假的,说不心疼是假的,可那一切的一切已经成为过眼云烟,不能回头,不能接受,她不会后悔,除了难过,就只剩下深深的愧疚。
本来不想再问,此时却情不自禁,为什么他们俩会走到今天这步?
轻悠无法再接那炽热的目光,别开眼,捂住嘴,咬破了手指,偿到一嘴的苦涩,目光也渐渐变得模糊。
似乎是发现当事人颇为动情,六姥爷这老人精立即趁热打铁,抛出了一个自以为非常诱人的诱饵。
“轩辕宝宝,只要你做了姜家少奶奶,保住我轩辕一族和麒麟锦,就算你将功赎罪,过去的那些不名誉的错可以一笔勾消。
我和你五姥爷也商量好了,只要这次咱们轩辕族能平安渡过此难,就允你以女儿身帮忙你父亲和哥哥们管理天锦坊。另外,”六姥爷看了眼座上站在轩辕瑞德身边的三娘,“你娘以前犯过的错也可以一并勾消,死后也可以入我轩辕宗祠,与你父亲葬在一起。”
这个诱饵当真够份量,轩辕瑞德和三娘都有些震动。
要说这时代的女人,身为妾室的最大愿望,除了生儿子养老外,大概就是希望能葬在祖宗祠堂了。这也是传承了几千年的亚国文化所至,落叶总要归根,对于“家”所寄予的浓厚情感。
现在不但能葬,还能跟心爱的男人合葬在一起。六姥爷如此说,分明就是当着众人的面,变相承认了出卖族人利益的大娘的正室身份被削,扶正三娘在轩辕家中的身份。
不得不说,这个诱惑极大。惹得轩辕家其他女眷,如二娘四娘,都露出了惊讶又妒嫉的表情。
在场的其他族人们都开始窃窃私语,虽有人不满,可看在保命的份上,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周围的一切,让轻悠有种天旋地转、世界颠倒的感觉。
她看向讳默如深的姜恺之,后者的眼神极深,神色极淡,在场的一切都按着他预想的发展着,而他这一步也的确成功了。
她此时心乱如搅,进退两难,如覆薄冰。
织田亚夫似乎仍没回来,现在家人们都产生了动摇,她已是孤立无援。
……恺之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逼我?
……轻悠,我不是在逼你,我只是想实现我们一直以来的愿望。
轻悠失力般地后退一步,一颗泪水从颊边滚落,她迅速低头拭掉,不想让一丝一毫的脆弱暴露她心底的不安。
可是看在某些人眼里,却已足够。
啪地一声拍桌响,一个人终于站了起来。
“简直荒唐!”
轩辕瑞德被三娘扶着,走了下来。他直接走到六姥爷面前,吓得竹杆儿似瘦小的六姥爷不自觉地后退了三步,那一家之主的气场吓得六姥爷手都微微打颤。
“一女岂可许两家。六姥爷,你到底有没有熟读祖宗礼法典制。就算你没有参加过宝宝和亚夫的订婚典礼,难道在座的诸位就没有一个来参加过吗?”
“老何,我记得当天你是最早到的一个,还给宝宝送了一套香山子。”
“还有老李,你带着你女儿过来,还说想让宝宝教她外语,也把她送到港城去读书,沾沾洋气。”
接着,一屋子的人被轩辕瑞德点了个七七八八,点到最后都垂下了头,没人敢吭声儿了。
“订婚当晚,我和吴氏,孩子他娘,一起受了宝宝和亚夫的女儿女婿茶。我家宝宝就已经是周家的人了。今日又来说什么媒,送什么聘?简直可笑!六姥爷,你是存心来侮辱我轩辕家的门楣,还是没事找事儿火上浇油!”
六姥爷当然不肯善罢干休,“我这都是为了咱们全族的人着想。再说了,这礼法都是人定的,老祖宗要是遇到咱们今天的情况,也不会怪罪咱们坏了规矩礼法。就算真要怪,那由我一力承担,只要事成之后,我就到宗祠堂里受大族刑。若能救了咱们全族人的性命,让我豁出这条老命,我也……”
“放屁!”轩辕瑞德竟然破口大骂,吓得周人都是一怔,“现在要豁出去的是我女儿的终生幸福,不是你这条不值钱的老命。我们轩辕家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在这里胡搅蛮缠。来人,送六姥爷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他!”
这一喝,护院们纷纷跳了出来,场面陷入混乱。
轩辕瑞德却视若无睹,走到姜恺之面前,疾怒的神色一软,叹息道,“姜少将,今这事都是六姥爷一人擅做主张,是他利欲熏心,胡乱搬弄是非,让你受了蒙蔽。瑞德代轩辕一族向姜少将赔个不是,这些聘礼,我轩辕家实不敢收,还是请姜少将收回为好。”
姜恺之伸手虚扶了一把,神色依然淡然,仿佛这一切也在他预料之中。
“伯父,您言重了。这都是恺之一意孤行,希望伯父能给我一个机会。”
“恺之,你教伯父怎么说你好。这事儿……唉,不怪你这般死心眼儿。可惜,我只有一个宝宝。”
“我知道周亚夫在我来之前,为轩辕家做了不少事。但我今天来,也有我不得不来的原因和理由。即时,伯父会明白恺之的苦心,也会明白,宝宝跟着我,绝对会比那个连真实身份也不敢明说的‘周亚夫’更好。”
“你,这是……”
轩辕瑞德听得心头一跳,再问,姜恺之已经抿唇不语。
轻悠看着这一团乱的场面,心知再不行动,就不知姜恺之还会突出什么奇招,遂叫了十郎去找亚夫,自己拨开众人,到六姥爷面前,高声宣布:
“我不会嫁的。我和亚夫早就有夫妻之实了!从订婚那天起,我生是亚夫的人,死是亚夫的鬼!要我改嫁,除非我死。”
这一吼,全场立即安静得只剩呼吸声。
数十双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全盯着站在椅子上的那个娇小却满脸无畏的女子。
下一秒,六姥爷气得跳脚,“轩辕宝宝,你这个不知廉耻、忘恩负义的东西,你是存心要置我们轩辕一族人于死地吗?
你就只知顾自己,你连你爹娘都不要了?
你娘当年盗取麒麟锦的罪状现在还写在咱族谱上,要是你不答应,等她百年之后一样要被沉塘,死了也没法跟你爹合葬,未来到阴间……”
“没关系。”
三娘的声音,从来有没有像这一刻,那么明亮而坚定。
她走到女儿身后,拉着轻悠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道,“只要宝宝幸福,做娘的做这点牺牲不算什么。我现在能跟老爷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能天天看到他,就已经足够了。眼前,比死后更重要!”
“娘!”
轻悠扑进母亲怀里,三娘轻轻抚着女儿的头,轻声安慰。
她心里很清楚,女儿惹下了这笔情债,就算今天不来,以后还是会落到头上。还不若趁着现在家人们都在,把这层纸捅破了。或许,看在长辈们的面子上,姜恺之就不会再为难女儿了。
三娘走到姜恺之面前,想要劝说几句,六姥爷却拦住两人,疾颜厉色地指责,甚至威胁,还吆喝着人要把三娘和轻悠都抓真情为,要直接动武了。
……
一直纠结旁观的二娘见状,也躲不下去了,急忙跳出来打圆场。
她一方面不想得罪可能被扶正的三娘母女,一方面又舍不得丢掉姜恺之这颗大大的保命绳,就说:
“大家都别急啊,有话好好说,有事儿好商量嘛!轻悠你也别先急着一口回绝,再考虑考虑看看呗!”低声哄说,“先稳住六姥爷和姜恺之,等亚夫回来。”
遂又立即抬头朝六姥爷和姜恺之说,“毕竟咱们七姑娘已经订了亲,这在场的人都知道,不能否认的。就算要退婚,咱们也要等周公子来了,好好说项说项。毕竟这关系到咱们轩辕族六百多口人命,我想,周公子也能体谅的。”
六姥爷却说,“他一个名不见经转的小商人罢了,在商言商,大不了姥爷我帮你们赔那聘礼,打发他赶紧回他的港城去得了。”
女人们齐齐甩来一堆超级大白眼儿,心说两架大飞机,就凭你那点儿棺材本儿,连个飞机屁股都赔不上,撑什么大气,不撑死你!
人群里有些耳目的人就给六姥爷递了话儿,六姥爷一听亚夫富可敌国,当场傻眼儿,张了张嘴巴,没发出一个音儿。
二娘趁热打铁,又对姜恺之说,“话说姜少将,咱们轩辕家最近虽有些不顺心,但好歹也是百年的大家族,这求娶问嫁,自是要讲些规矩和礼法的。
就您一人来提亲,那可不怎么像话啊!好歹,您也得请出一两个有身份、有地位的长辈来,才能表示最起码的诚意吧?先前,周公子可是把养父母都接来了,咱们两家人才好商量正事儿啊!”
话说,二娘这不软不硬的一个小钉子拿出来,倒真让周人都愕了一愕,却都挑不出这话里的毛病。
自古以来,这下聘、说媒,在有身份的大家族里,都是十分繁、讲究的事,莫说三媒六聘,一般都要双方重量级的长辈出面,才能誉成好事儿。否则,若传出去,难免被人诟陷,喜事儿都会变坏事儿。
结婚又是人一生的大事,普通人家都要花大钱请媒婆,更不用说像轩辕家和姜家这样的名门望族,更不可能草草了事。
于是,二娘丢出这一招,倒是让轩辕瑞德多看了两眼,又得到了三娘感激的眼神。
正在这时,一个大屋的门房从外面跑来,说有客人到。
而同时跟着门房前来的还有姜恺之的副官,刚才这人明明在旁,却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这会儿附在姜恺之耳边低语一句,姜恺之眉眼一开,竟一扫之前的淡漠冷静,露出明显的喜色来。
遂上前朝轩辕瑞德拱手一揖,道,“伯父,刚才伯母说得极对,恺之早已经通知了长辈前来向轻悠提亲,现在他人已经到了。”
众人闻言一惊,心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这来的人,可谓震惊四座。
……
“轩辕伯伯伯母,啸霖来晚一步,还望各位海涵。”
姜啸霖恭恭敬敬地向轩辕瑞德和三娘等人施了礼,言辞亲切,又不失威严。
他的五官和姜恺之有些神似,却更显得坚毅沉稳,且身形较之弟弟更魁梧了几分,加上阅历和身份的底蕴,虽然只比弟弟年长五岁,却更像是其长辈,一身气度只是往大屋中一站,便教所有人都收敛了颜色,暗暗吃惊。
这时候,就算没见过国民大总统画相的人,也能感觉得出这位气质刚毅,形容卓越的男子身份不一般。
刚才男人进门时,姜恺之高兴地唤了一声“大哥”,这会儿再听到男人自报名讳,说不震惊都不可能了。
“本来恺之来信早已收到,不过赶来的路上,出了些小状况,搁耽了些时候。还好,总算赶到了。”
早就习惯了所到之处的惊讶和注目,姜啸霖对这一切毫无所觉,言行自如,豪门公子的风范和涵养,在一举手,一投足,一个转眸的浅浅微笑中,展露无疑。
要不是知道姜啸霖早已婚配,且遵循国民政府的《新婚姻法》,只与第一夫人携手一生,恐怕在场的女子们又要蠢蠢欲动了。
然而,在极富男人味儿的大总统眼光移动时,被扫到的女人们还是忍不住春心荡漾了,直到那深如寒潭的黑眸落在了轻悠身上,众女心底发出一阵失落的叹息。
姜啸霖紧抿的唇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说来也巧,昨晚还多得轩辕七小姐相助,不然,啸霖大概就当不成今日这个未来大伯了。”
众人惊疑,姜恺之也奇怪地问了一句。
姜啸霖简简单单地将头晚被埋伏,幸而得路过的轻悠拨枪相助的帼国英雄事迹。
“七小姐可真是咱们新时代女性的榜样,临危不乱,女中帼国,我想,就是家父家母见了,也会非常欣赏七小姐的胆实和善良。”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称赞,说这真是“缘份”。有好拍马屁者,甚至说“不进一家门,不救一家人”,惹得周人哈哈大笑起来,一扫先前的僵局。
姜啸霖看着轻悠的眼光,又深又重,接道,“轩辕伯父、伯母,不知以啸霖的身份,来替舍弟求娶贵府的七姑娘,轻悠小姐为妻,妥是不妥?”
轻悠咬着唇,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在她看来,自己先前的如意算盘已经完全被姜啸霖今天这出人意表的一举,全部打破了。
她本以为姜啸霖来,多半是为了阻止自己的弟弟胡来,要抓姜恺之回南京。
所以她想利用姜啸霖讨厌自己纠缠姜恺之一事,借机要求其帮忙救出四哥,保全全族,以换取她彻底与姜恺之断绝往来。她知道这样很卑鄙,可现在人命关天,她已经没有选择。
哪里料到,姜啸霖竟然会改了初衷,反帮着弟弟来提亲。
这到底是早就计划好的,还是他临时起意,要给自家弟弟在人前留分薄面?
……
姜啸霖这一问,轩辕瑞德和三娘同时哑口无言。亦有几双责备的眼光落在了二娘头上,二娘咳嗽一声立即称头昏退缩。
“我不……”
轻悠被逼得没法,又要大声表明心迹,就被大哥宝仁抓住了。
“大总统,实不相瞒,我家小七儿早在半个月前就订了婚,许给了周公子。我们还宴请了全城的名流,办了正式的订婚典礼。这事儿,令弟可有告之?”
姜啸霖闻言,心下也是一个咯噔,面上却无一丝波动,回头看了眼已经面露尴尬的姜恺之,口气调侃,“原来如此。恺之,你打了那么多电报,三催四请地一定要大哥来帮你提亲,就是为了遮掩这个情况?”
“大哥,那个周公子,根本不适合轻悠。这个,稍后你就会知道。”
“恺之,你是早料到若是叫爹和娘过来,一定不会同意你去抢别人的新娘,做这等有违礼教、有辱家门的事儿。若是叫我来,姜家的脸还能保着一些,仗着我是家里最疼你的大哥,怎么着也要帮你提这个亲,是不是?”
“大哥,小弟知道错了。可是,我敢保证,我给您准备的……您一定会很满意。”
“哼!你这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响,连你大哥我都敢算计。”
“大哥,我敢以项上人头保证,我没有算计您,我只是,将功赎罪。”
姜啸霖嘴上严厉,可口气中却透露出十足的宠溺。
在场人看着这对兄弟看似严厉实则亲切的交流,啧啧称奇,欣赏得津津有味儿,同时更羡慕轻悠竟然能做到大总统家的媳妇儿,真是太幸运了。这比起做一个商人的妻子,仅享有“富”名不同,如今做到亚国第一家庭中的儿媳,才是真正的即富且贵,贵不可言了。
这可谓是现实中每个女子,能够享有的最好的殊荣了。
还有什么好嫌弃的?!
“也罢!你和这丫头都折腾了七年了,要再不成婚,爹娘那里还能过得去,在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那里,就麻烦大了。”
“多谢大哥成全!”姜恺再不像之前那般淡然,已经之喜形于色。
姜啸霖这回可把慈蔼的兄长演绎得完美无缺,转身笑对轻悠说,“轻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如果你能了解我这幺弟的愿望,轩辕一族自然安全无虞。
而麒麟锦早就在国民政府文化部的受保护遗产之列,即时只要我向全国发出一纸通文,再没有谁敢觊觎你们家的这项文化瑰宝。
另外,我已经派人去接你四哥轩辕锦业,相信很快你们一家人就能团圆了。”
众人都不禁直抽气,现在国民大总统当众亲口允下诺言,那就是一个钉子一个坑儿,没的变了。
可在姜啸霖意料之外。
今日身着一袭清水般旗袍的女孩,敛去了昨晚勇气对敌时的干练,平添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柔美态,让初进门时也微微失了神。
但他说了这么多好处,女孩不但没有为这天大的恩赐展眉舒颜,神色更为凝重,好像当年被他迫离南京时一样。
他无法理解,当年她对恺之那么依依不舍,而今听到他的决定,理应欣喜若狂,感恩涕淋才是。毕竟,以轩辕家的家世,要攀上姜家,那已经算是灰姑娘飞上枝头当凤凰了,还有什么不满的。再说,她早年留学东晁还被人侮辱,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还有什么资格跟他们姜家拿乔。
虽做如是想,姜啸霖的脸上并没表示出一丝轻慢不屑,倒是像长辈一般温和包容,没有将轻悠的无礼当一回事儿,道,“轻悠,还是你觉得我们姜家不够诚意?没关系,虽然我来得匆忙,不过应该给你准备的自不会少。”
遂一举手,秘书长先生捧上一个通体碧绿的包金嵌宝碧玉方盒,光是那外面的雕镂点彩,便可谓巧夺天工了,这么大块翡翠已经扎眼得不行,当盒子打开,里面放着的簪花、珠玉,项链、手镯,等等金玉之物,顿时让所有人都发出一阵低呼。
这样一套珠宝的价值,足可谓连城。
姜家出手如此大方,足可谓倾城以聘。
焉有拒绝的道理?!
现在,于情,于理,轻悠都没有退路了。
“对不起,我不能嫁给您的弟弟,我已经有爱的人了,我只想跟他在一起。”
轻悠不急不紊地说出,目光直视姜啸霖,对于那盒子闪花人眼的东西看也没看。话落时,十郎刚好从门内回来,朝她点了点头,随后,她终于看到了久等不着的男人。
故而,轻悠没有看到姜啸霖咋然变色的脸,和震惊的眼神。
对于这位亚国历史上最有名的开国之父,这是第二次,对同一个女子表示如此的惊讶。而他还不知道,在接下来的许多年里,还会出现第三次,第四次,无数次,以至,一生难忘。
------题外话------
嗯哈,之前有提到轻悠会陪着大总统检阅国民政府军,今天这就往前跨出第二步啦!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大家耐心地跟着轻悠走这段人生之旅吧!
后面会比较紧张危险一点,不过大家相信,风雨之后总会有彩虹,现在的吃苦就是未来享福,坚持过去就是幸福啊!
谢谢大家陪秋秋走到这里,本卷的最后大高氵朝来啦!
正文 85对不起,你等我(最高)
所有的担心,难过,不安,都在迎上那双熟悉的眼眸时,消失了。
不管周围的眼光,谁在警告她,威胁她,阻拦她,她越过重重障碍,同时,他也以最快的速度排开众人的阻挠,来到她身边。
亚夫。
扑进男人怀中,她的整颗心都安定了。在之前的半个小时里,她都是靠着不断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给自己鼓气加油撑下来的。
若不是时间场合不对,她真想叫他一千遍一万遍,看他还敢不敢这样一声不吭地丢下她,害她这么担心害怕。
她用了自己有始以来最大最大的力气,紧紧抱着男人的腰身,让垂落下来安抚的眼神都闪过一丝微讶。
他不在时,小东西怕是被这一堆该死的混帐东西欺负坏了。
有了这一个认知,织田亚夫眉目一厉,狠狠扫过在场所有人。以六姥爷为首的肇事者迅速低下了头躲的躲闪的闪,一个个脑海里都不由自主地想到当初男人在轩辕家大门口,把陈三给弄残了的情景,背脊就开始发寒。
最后,织田亚夫的目光在姜恺之脸上停留了两秒,与姜啸霖直接对上。
他唇角冷冷一弯,道,“真抱歉,尊敬的大总统阁下。轻悠早在四年前就是我的女人了,现在更是我的妻子,我孩子他娘。”
“还请令弟查探清楚了再求婚不迟,不要再搞错了对象,徒惹大家笑话。毕竟,这丢了你姜家人的脸面不要紧,可害大总统您丢了颜面,那就是有失国体,恐怕谁也担待不起。”
他这一席话,宛如平地一声雷,在场众人都惊了一跳。
轩辕家的人都全不由自主盯向了轻悠的肚子,轻悠顿时脸红得直想打地洞了,抱着男人手臂的手偷偷掐了一把,男人却把手臂收得更紧了。
姜恺之的脸色再没有好起来,不仅因为轻悠自大哥出现后就再没看他一眼,而织田亚夫出来后,她毫无顾及地就扑进织田亚夫的怀里,态度上的绝决和坚持,让他又恨又嫉,心底突升起一股浓重的杀意。若非被大哥立即扣住手臂,他可能早就冲出去抢人了。
在众人的惊愕中,最震惊的莫过于对于整件事,仍处于一知半解状态的姜啸霖。
然而,就织田亚夫这短短一句话的暗示,他已经可以窥见全部。
说到底,自家弟弟虽然近水楼台多年,手脚却还是晚了人家一步,且狠辣厚黑也不如人家一半,才会落得今天这“丢尽脸面”的下场。
“大哥!”
“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
“对,就算您现在已经推测到当年的事,我也不会改变决定。”
“很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跟这个东晁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人斗?!
姜啸霖的心思飞速急转,眨眼之间胸中已有计谋,他甩开弟弟的手,回头朝织田亚夫淡淡一笑,依然保护着大总统的威严和风度,却说道:
“真是意外,没想到会在这穷乡僻壤之地,见到鼎鼎大名的东晁帝国大元帅。”
“亲王殿下,四年不见,您的风采依然如日月般,不曾稍减呵!”
短短两句话,更炸得众人嘎然失声。
这是当然,比起轻悠的肚皮里是不是已经珠胎暗结,织田亚夫的真实身份才是今天最大的新闻。
这时候,众人的目光左移右动,轮流在这对男女主角和大总统兄弟之间移动。
最后,都定在了那个如日月般极致完美的男人身上。
谁都无法想像,传说中那个杀人如麻的帝国元帅,竟然跟他们朝相处了三个多月,没有一个人发现。
除了他的样貌实在过于漂亮之外,他的亚国话说得流畅自然,没有一点外族音;他虽总是高高在上的样子,但知书识礼,对待下人也没有娇恃身份;他初到时模样狼狈,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也泰然自若,更无所顾及地为轻悠争理说话;他平日除了过于干净,有些洁癖外,吃穿用度也跟主子们没两样。
就是发起狠来教训了几个讨厌的流氓混蛋,那也是众望所归,情理所致,都可以理解接受。
不管从哪里看,众人都觉得这是个模样稍微过于俊俏了些的普通男人,从没谁真的把他与那个传说中聪明狡诈、狠辣睿智的东晁大元帅联系在一起。
可是,现在由他们的国民大总统姜啸霖说出来,谁还敢怀疑?!
于是,众人看向织田亚夫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神色。
这时候仔细想想,又终于明白,男人身上那种优雅清傲的气质,也只有皇家才能浸淫出这样的人物。那淡漠疏离的气息,随时都是一副距人于千里之外的强大气场,还有那睥睨天下的傲慢眼神,正是长年身居高位、执掌千军万马的人才能拥有的。
这一切的一切,怎么会是一个普通小商人呢?!
宝仁的眼光都直了,“天哪,我居然,居然跟东晁的大元帅称兄道弟,还责难过他。”
锦纭连头也不敢抬了,“大哥,你算啥?我和姐还在背后嘲笑过他呢!听说他杀人如麻,专砍人脑袋。天哪,他会不会……”
二娘一把捂住了女儿的嘴,托着女儿就往后缩去,却一下撞上个人,抬头一看,正是十一郎,吓得母女俩抖成了筛糠。
“天哪,我竟然帮东晁大元帅洗过裤子。”
“切,我还帮大元帅抹过桌子呢,打扫过房间呢!”
“你们那算啥,大元帅可不只一次吩咐我给七小姐买零食偷放在七小姐的床头柜里。”
“真的假的?真看不出来,这个大元帅竟然这么温柔体贴啊!”
“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他吃的喝的也是咱们吃的喝的,他也是人嘛!”
“我一直以为咱们家七姑父太严肃了,没想到还是亲王殿下,严肃点也是很正常的哦!”
在周人的窃窃私语声中,仆人们的低声交流也飘了出来。
轩辕瑞德听得几句,深蹙的眉头就是一抖,再也忍不住地一声大吼,吓得一干人等全息了声。
“对不起了,现在我轩辕家有内务要处理,请族姥和各位兄弟们先行离开。”
大家长又重掌大权,不管六姥爷有多么不甘,又叫又跳得差点戳穿了屋梁,也宝仁和护院强行赶出了轩辕家的大门,大门紧闭,众人只能望门兴叹。
……
送走了一拨最喜欢闹事碎嘴的人,整个大屋立即静得落针可闻,空荡荡一片冷寂。
然而,这留下的人比起走掉的,让轻悠更觉得如芒在背,十分不安。
“亚夫?”
现在她的危机好像解决了,却爆露了织田亚夫身份,她无法想像,现在面对着整个亚国的最高统治者,亚夫会遭到什么样的危机?!
她紧张地轻唤一声,织田亚夫低下头,冲她轻轻一笑,还点了下她鼻子。
“怎么,怕了?”
她皱起眉头,“我当然怕,我怕你……”
他的长指轻轻点上她的唇,止住了她的话,“悠悠,你相信我么?”
她眼眸收缩了几分,深吸了口气,最后咬着唇,重重点了点头。
他即敢于在姜啸霖面前现身,必然是已经为自己安排好了退路。
他轻笑,揉掉她额间的皱褶,叹息,“傻丫头!”
她抱紧他的腰身,也再不管什么礼教,只将自己的担忧传递给他,希望他能明白自己没有说出口的心意。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轻悠的预计。她也没料到,两人又要面对生命中的一次分离。
……
“轻悠,你给我过来!”
轩辕瑞德在宝仁送了六姥爷回来后,突然重喝一声,吓了众人一跳,纷纷将还沾在织田亚夫身上不可思议的眼神和魂儿都收了回来。
“爹。”
轻悠为难地叫了一声,仍舍不得松手。
三娘见状,立即上前去拉女儿,“轻悠,听你爹的话,快过来。”
织田亚夫没有阻拦,可是轻悠却不依。
“娘,我要跟亚夫在一起。当初,我们俩一起在轩辕宗祠里,对着老祖宗们发过誓。可是违背誓言,会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
“胡说什么,快闭嘴。”
三娘紧张地看了眼轩辕瑞德,不想眼前一花,一股大力抓着她的手,听得女儿低叫一声痛。
轩辕瑞德竟然亲自上前,将女儿从织田亚夫怀里抓了回来,甩手扔给了急忙上前来的大儿子,喝声下令,“给我抓住她,要是她再敢当着众人的面对着个东洋鬼子投怀送抱,我唯你是问!”
“……是,是,爹!”
宝仁从没见过父亲大人如此生气,竟然亲自动起手脚。就连当初姥爷们喊打喊杀,他都没有这样气急败坏过。
而今的情况,已经不是他们一家人,一族人的问题了。
小妹喜欢上的男人,竟然是东晁帝国的亲王殿下,大元帅?!这涉及到了整个国家,还是他们的敌国。以父亲重视传统,怀念旧式皇朝的性子,之前同意亚夫娶小妹,也不想搭上大总统所代表的国民政府,因为国民政府就是反皇朝的第一大代表。
现在,小妹要想跟着这个男人在一起,希望渺茫啊!
先不说这些,现在大总统在这里,面对自己的一大敌手,恐怕也不会轻易就这么放过吧?
“大哥,你放开我。我要跟亚夫在一起!”轻悠被父亲阴沉至极的脸色吓到了,“爹,爹,你听我解释。”
“听你继续唬弄我们吗?编一堆天花乱造的谎言!什么港城的贸易商人,什么干爹干妈,什么生意做到了全球?通通都是谎言!”
轩辕瑞德指着女儿的鼻子大骂,声音却在发抖,手也在发抖,眼眶都泛出层层血丝,显已是气到了极点。
“为了你的虚荣心,为了你想要做亲王王妃的美梦吗?竟然把你老爸老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骗得团团转。我以为你出去这四年,已经学得懂事了,知轻重了。”
“没想到!”
他剧烈地喘气,颤抖的老脸却已经一片苍白,吓得轻悠泪如雨下,摇着头说“不是”,却不敢再反驳父亲一句。
“没想到你竟然勾搭上敌国的亲王,还是杀我万万亚国百姓的征远大元帅。”
“轩辕轻悠,你能啊!我轩辕瑞德竟然养出你这样了不得的女儿。”
“你说,早在四年前你们就暗渡陈仓了,对不对?当年你流掉的那个孩子,是不是他的?”
轻悠跪落在地,膝行到父亲脚下,抱着父亲的双腿哭叫道,“爹,你听女儿解释。事实不是那样的。当年他是为了救女儿,才将女儿囚在荻宫中。不然,女儿早就死了。那个孩子,孩子的确是他的……”
“你这个孽子,你还想狡辨!”
轩辕瑞德重重一吼,抬起脚就要踢轻悠,却被人上前一下解了力。
看着轻悠被那个男人护回怀中,拧着眉,沉沉地看着自己,他胸口一个起伏,再抑不起这冲击带来的打击,鲜血一口呕了出来。
“爹——”
轻悠挣开织田亚夫的怀抱,又扑了回去,吓得失声痛哭,一迳地求饶求原谅。
“爹,您别生气,是女儿不好,是女儿不乖,女儿错了,我认错。我不该骗你和大家,是女儿不孝,你要打女儿就打,你要怪我都没关系。爹,你不这样,宝宝好怕,好怕……”
轻悠从怀里掏出帕子,给父亲擦血。
轩辕瑞德一把抓着那小手,攥得狠了,都听到骨节错动的声音。
然而这一次,他没有放开手,也没有将人再推开。
周人看着这一幕,全都别开了眼。
三娘用力扶着丈夫,一下一下帮着顺气,却早已经看出丈夫心里的想法,无奈地在心底微微叹气。她想起那日送大娘回房时,两人的谈话。
——秀娘,当年是我栽脏你,你,很恨我吧?
——事情都过去了,现在大家都还好好的在,姐姐就不要提了。
——其实,这些年你一直慎小甚微地带着小七儿,从不争不抢,也从不跟瑞德抱怨我们等你们母女不公,我都知道。
——可是我不甘。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却从来待我那么冷淡。为了你,他先娶了精明的老二回来,就是用来压我的家世。让老二取了府内一半权利,才将你们母女接回来。可是,我跟他那么多年,我岂会看不出他看你和小七的眼神,跟看我们的完全不一样。
——在瑞德心里,大概只把你们母女俩当成家人。他忍了我们这么多年,忍了族姥们那么多年,看着你和小七受罪这么多年,他肯定再也忍不下去了。也许这次为了把你扶正,把小七儿嫁个好人家,他也许会豁出这条命去。
秀娘,我现在是看开了。可是我担心啊!
我怕瑞德他太急,急坏了他自个儿的身子。也许,他从没爱过我,可是做女人的总希望自己丈夫能平平安安。
秀娘,现在只有你能劝着他了。秀娘,你答应我要帮我好好看着他。秀娘,瑞德以后就交给你了。
……
“瑞德,你以前总劝我,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一次……”
“不!我不准。轩辕宝宝是我的女儿,我生了她,养了她,她就必须听我的。”
轩辕瑞德一把推开三娘,死死攥着轻悠的手,眼眸充血,目露红光,脸色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死死盯着轻悠,喝问:
“宝宝,你选!”
“你是要跟那个男人走,还是留下来陪爹和娘。”
“要是你选择跟他走,好,这辈子我就当从来没生过你这个女儿,你也别再踏进我轩辕家的大门一步。”
“选!”
那只紧紧抓着她的大手,一把将她甩了出去,蓦然失去重心,她跌倒在地上。
男人的脚步立即上前。
她抬起头看着那双焦急担忧的深情双眼,心如刀绞,却没有像刚才一样伸出手去寻求慰籍和依赖。
仿佛是已经感觉到她心中的犹豫和不安,他的脚步就那么生生地钉在原地,再动弹不得。
她看到他似乎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
视线一下变得模糊。
在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竟然要她放弃其中一个,这种痛亦不亚于当年从她身上生生剖离的那个小生命。
“轻悠,跟我走!”
眼帘一黑,她就被另一双大手扣住肩头,扶了起来。
和刚才的那只紧攥着她的大手不同,这双手年轻有力,没有那么多的皱纹,也没有留下太多岁月的伤痕,它的主人风华正茂,正是她未来幸福的所在。
然而,若是没有那双苍老的手,给她生命,撑起她童年的快乐无忧,给她天下最无私的爱,她又何谈未来的幸福。
这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抢了进来,“轻悠,不要跟他走。他是东晁帝国的人,他是我们的敌人。你是亚国人,你能抛弃祖国,可是你不能抛弃自己的生生父母啊!”
姜恺之越过兄长,抓住了织田亚夫的手腕,想去拉轻悠的手。织田亚夫冷眸如电,反手击向姜恺之胸口,姜恺心下一骇,险险偏让开,一手攻向织田亚夫的面门。
两个男人谁也不松手,一人抓着轻悠一只手,竟然当场打了起来。
男人们凝眸沉眉地看着,不置一词。
女人们却吓坏了,想拉又不敢拉,只能在一旁劝着。
直到轻悠低叫一声,不知道谁先放了手,她朝地上摔去,两个男人回眸时同时扑上前去接,却不料被那双小手纷纷推开。
她摔到了地上,却不觉得身子疼,只觉得胸口像塞满了棉花出不得气。
“够了,你们不要再为我争了。已经够了!我……”
对不起,我真是个蠢女人。
对不起,我真不值得你们这样对我。
对不起……
“我,轩辕宝宝,永远是轩辕家的人。”
女人站直了身子,一扫痛苦挣扎的脆弱,小脸上苍白一片,却透露出一股绝决的坚毅,撑大的眼睛仍然一片通红,眼底里却再看不到纠结和犹豫。
那目光那么亮,那么清明,同时刺痛了两个男人的心。
突然,那个风华绝代的男人仰头大笑,笑声中都掩不住凄怆,眼底都是被背叛的深恨,浓浓的悲凉如窗头漫进的秋风般瞬间寒冷了人心。
“轩辕轻悠,”织田亚夫眼底一片赤色,狠狠瞪着女子,一字一句都仿佛从牙缝中迸出,“雅矢他们说的没错,你果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就算我为你差点儿死掉,为你丢了亲王爵位,为你失去一切名誉,地位,甚至是亲人的信任,你也……你的心,够狠!”
轻悠别过头,可放在身侧的手已经握得一掌湿腻,明明心疼得快要撕裂开,她却还听到自己声音在说,“随你怎么想。我……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在这种时候抛弃我的家人,我的族人。对……我们到底是敌对的国家……”
“哈哈哈哈,又是这个借口!”他大笑着,可是每笑一声,胸口就像被那只小爪子掏出一个血洞,汩汩的液体从身体里流出,直到身心冰凉,“轩辕轻悠,你真是个愚蠢至极的女人,我织田亚夫竟然会爱上你,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不,他说的只是气话,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好,很好,你要你的父亲,母亲,你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所以,我这个出生敌国的将领,就活该倒霉被你抛弃,是不是?”
“呵呵,我也没吃亏。这几个月,你把本帅伺候得也不错。”
“你以为我还会像当年那么傻,为了你不惜自裁,明知道有毒,还喝下你的姘夫送来的毒酒!”
轻悠转回头,看着男人一步步退离,那赤红的眼眸仿佛要滴出血来,那样疯狂无际的模样,好像似曾相识,好像……好像她在听完清木义政所说的荻宫惨案时,梦里出现的男人疯狂挥刀的模样,宛如地狱阎罗。
“这一次,你别想我再漂洋过海来寻你。”
“我织田亚夫在此发誓,要是我再犯贱,就不得好死。”
他转身要走。
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踏出一步,张口要喊那名字,却被姜恺之拉住了。
“夫人,您怎么能这样对少爷。您知不知道为了您,少爷放弃了多少,当年他为了你们失去的孩子在监狱里自裁,差点儿就救不回来,还落了一身的病痛顽疾啊!”
“您舍不得您的家人,可是您知不知道少爷为了您跟所有皇室作对,拒绝娶出云公主,只为了能给您一个唯一。他已经没有至亲之人,除了早逝的小主子,现在他就只有您了。您竟然还狠得下心,您……”
“这个姜恺之能给您的,少主也一样可以给您。夫人,算是十一郎求您,求求您看在少主为你做了这么多事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求求您了,夫人——”
十一郎,那个同他的主人一样清傲不群,却比任何人都要沉默忠诚的人,竟然在这个时候跪在她面前,为亚夫求情。
向来在人前他都唤她轩辕家的小姐,只有私下里才会唤她夫人,这其中的含意已经不言自明。
轻悠狠狠抽了口气,才忍下冲上眼眶的泪水。
她想扶起他,可是她知道他不会接受。
“十一郎,我心意已决,你说再多也没有用。”
已经跨出大门的人,身形突然一僵,转回身,大步冲了回来。
姜恺之也来不及出手,就被冲回来的织田亚夫用力撞开,当他再想上前时,就被姜啸霖扣住了手,冲他摇头,让他自己看。
织田亚夫抓过轻悠,狠狠吻上了她的唇,血水顺着两人胶着的唇舌滑落襟畔,他们听到了对方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沉闷而疼痛的心跳声。
可是,他紧紧掐着她下巴的大手,突然松开,将她摔倒在地。
她的双手至始至终都紧紧帖在身侧,努力不让自己抬起来,她怕自己只要一动,就会忍不住抱住男人,不顾一切地去追他。
可是,在她还在挣扎的时候,身子蓦然一轻,所有熟悉的气息离她而去,她怔怔地抚着自己被他狠咬一口的耳朵,看着那高大宽阔的背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大门外。
终于,一颗泪水滚进她口中,除了苦,还有说不出的酸涩。
——轻悠,以后我们还可能碰到比这更凶险的事,到时候……动物虽凶残,可也比不上人类。你懂么?
——你若选择跟我在一起,以后这些事就算我防得密不透风也总有东窗事发,纸包不住火的时候。
——我承诺过我们之间,不再有欺骗,若我说真话又迫你离开……轻悠,你要我如何做才好?
——不管你怎么要求,我会尽力去做。只除了,你离开我是绝不允许的!
亚夫,亚夫,亚夫……
如果我们不是生在这样的乱世下,那该多么好。
……
“轻悠,你还有我。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那都已经过去了。我会照顾你的,你相信我啊!”
姜恺之上前,拉住轻悠的手,想要抹去她的眼泪,却被轻悠一下挣开,手上的帕子也掉落在地。
轻悠没有去看姜恺之是什么表情,她退回到父母身边,垂着头一声不吭,浑身的气息都沉寂下去。因为在亚夫离开时,支撑她的所有力气都仿佛被抽走了,对于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漠然。
轩辕瑞德松了口气似地,沙哑着嗓子说,“你这个傻丫头!”
轻悠触到父亲闪动的目光,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一下扑进父亲怀里,泣不成声。
姜恺之不甘,可咬了咬牙,还是忍下了。
姜啸霖看着弟弟的模样,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在胸口翻搅,可要他姜家人就此退却,也是万不可能。他们也有他们的尊严!
他走上前,咳嗽一声拉回轩辕家人的注意。
“伯父,伯母,对于刚才的事在下很抱歉。想必你们还需要时间消化一些事实,我和舍弟就不再叨扰了。”
轩辕瑞德咳嗽了两声,目光递给了儿子。
宝仁上前接过了话头,“大总统您客气了,我们轩辕家最近诸事缠身,没能好好招待您大驾光临,改日一定补上。”
姜啸霖自然不会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笑道,“轩辕大少你言重了,我们来者是客,客随主便也是应该的。我和恺之都比你小,不若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谈不上什么大驾光临,若是天公做美,兴许咱们还能成为一家人。”
闻言,轩辕家人都看向那面止沉毅的男子,直觉有些不可思议。
宝仁接到妹妹的眼光,有些不好意思,急忙转移了话题,又寒喧了几句,便要亲自送姜家兄弟离开。
姜啸霖又安抚了几句轩辕瑞德,说这几日都会在芙蓉城,让大家不用担心。
这言下之意,就是他们还有几日的考虑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全家人以及全族的人,都还是安全的。至于几天后,那就不一定了。
毕竟,大总统日理万机,能抽空到这么个“穷乡僻壤”亲自为幺弟提亲,已经是非常出格的事了。也给足了轩辕家的面子,谁还能说姜家人不懂礼数的。
然而,在姜啸霖离开前一脚,他走到轻悠面前,深深地打量了轻悠一眼。
道,“轻悠,容大哥多说一句。”
轻悠低声应,“请大总统赐教。”
姜啸霖轻笑,倒真有几分身为未来大伯的亲切,“赐教谈不上。只是些人之常情罢了。你和恺之打小认识,七年时间,也不短了。想当初,我们还以为他真是喜欢这里的芙蓉花,一放假就往这里跑。后来,蒋三叔说他喜欢上了这里的一个女孩子。可惜女孩子年纪还小,不到说媒的年岁。”
“偏偏我这弟弟,从小就是个死心眼儿。认准的一个理儿,就钻到底,不回头。而他认准了一个人,就不会轻易放弃。他这个脾气,说真的,我这个大哥也觉得不好。”
嘴上说着不好,可是那语气里却有一丝骄傲。做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就必须有这种固执的韧劲儿,财富、权利、女人,都是男人实力的说明。
姜啸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你与恺之都是受过西式教育的,按洋人那一套,喜欢了就要追到手。这在咱们新生活运动里,也是一个非常积极向上的精神。我一直大力提倡现在的年轻人,要敢想,想拼,敢于追求自己的理想。”
“可是,我们在追求理想的时候,还要记得咱们身后守候着的家人。”
“我们亚国毕竟是个传统悠久的国家。而婚姻,并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更是两大家族的结合。婚姻里,更多的是责任和义务,不可能只用爱情来支撑。”
“现在,你们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双小儿女。你们已经长大,有自己生为人子,生为人女,必须承担的责任和义务。凡事,最好三思而后行。成熟一些为最好!”
前面说了那一大堆,令在场所有人都非常动容。
听在轻悠耳中,那都是为了打消掉众人之前听到亚夫和十一郎的那些陈叙时引起的震撼,都是为了最后这两句做铺垫的!
她紧抿着唇,只低头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一句,也没有抬头看他们兄弟两一眼。
姜恺之一边感激大哥最后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一边失望着轻悠仍然不肯看他一眼。
他自问,今天的一切虽早在预料之中,可真要说他逼迫她,又言之过实。
因为织田亚夫的身份,迟早一天都会被识破。
以轩辕瑞瑞心性,会有此反应也是迟早的事儿。
可是,在芙蓉城里,没有人敢指出织田亚夫的身份。有认识他的,也因害怕他那可怕的雷霆手段,而保持沉默。
他想来想去,就只有大哥最适合,不管是大哥的身份还是地位,都能绝对配得与织田亚夫一相计较。
也只有这样,即可戳穿织田亚夫的身份,他又不用直接出面,轻悠会怪他,但至少比他直接来揭穿要好一些。
可是看现在的情形,好像一切跟他预料的不一样。
“这下你高兴了!”
车门刚关上,姜啸霖再忍不住喝骂出声。
姜恺之一愣,“大哥……”
“不要叫我大哥!我姜啸霖没有你这样的好弟弟,竟然为了一个心思根本不在自己身上的女人,算计自家大哥。你算到我来了必然会拆穿织田亚夫的身份,将他赶离轩辕轻悠身边,好帮你保住在她心里的好印象。
那么,你又算没算得到,轩辕轻悠会不会因此就回心转意?还是看穿你的这些无聊的小伎俩,就此对你厌恶到底?!”
姜恺之顿失表情,血色尽褪。
姜啸霖扭过头看着窗外,拧了拧眉心,沉沉一叹。
他刚才像个小丑似地说了一大堆,最终却只得她一句“多谢大总统赐教”,他要是再听不出她的嘲讽,他就该回去跟弟弟一起撞墙了。
这个轩辕轻悠,倒真是傲气得很,连他们姜家都瞧不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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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的逃跑爱人》原名《魔鬼的吻痕》最狂妄、最冷酷、最无情、最狠戾的欧国皇帝,遭遇他命定天使,一场追逐与逃逸的爱情,在激烈的战火和华丽的宫廷中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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