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殿 作者:悬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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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宫里专门负责星象历法、祈福避凶的官署。
通玄师,是司天院的女掌官。
风氏一族乃上古伏羲女娲后人,开创了占卜八卦之术。风氏子孙人人研习,代代相传,几百年来,凭借观星卜卦之技安身立命,得以在数次朝代更迭的动荡中存活下来,香火不灭。
风氏历来为皇室所用,只求安居乐业,从不参与政事,以朝中隐士自居。
除了在司天院任职以外,族人都居住在乡里,男耕女织度日,不与外姓通婚。
在那件事情发生以前,风氏的存在本不为天下所知。
那件事,被后世史书载为“风筮一卦乱天下”。
风筮,就是我的名字。
天玺皇帝当政三十年,堪称英明圣主,有道之君。天玺九年,皇后生下了一对双胞胎皇子。皇室富贵折损福寿,传宗接代倒比普通人家更难,嫡出的双生子万里无一,不啻天降祥瑞。天玺皇帝喜笑颜开,大赦天下,分明赐名子贤、子赟。
因为两位皇子太过相像,在襁褓中被乳母弄混,便再也分不清谁是哥哥,谁是弟弟。皇帝和皇后也分辨不出,两个奶娃娃自己更是不知。
宫里的人从不敢给二人穿同样的衣服,倒是两位皇子幼时常恶作剧,私下将衣衫互换,捉弄宫人。两子皆聪明伶俐,文武双全,是天玺皇帝生平最得意之事。
成年后,两人相像到,无论容貌声音,还是性情举止全然一模一样。天玺皇帝这才发觉,当年的大喜如今成了大忧。他忧的是,不知该立哪一个当太子。两位皇子在长幼,嫡庶,贤愚上根本毫无差别,甚至连生病都在同时。
皇帝只能有一个。天玺皇帝悉心培育了二十年,满以为后继有人,这才发觉萧墙之祸已然呼之欲出。
两位皇子降生之初,便有人进言,要天玺皇帝舍一取一,但毕竟都是亲生骨肉,皇帝与皇后舍不得。且宫中皇子多夭折,两个儿子能不能平安长大还不一定,才能品性也不甚明了,天玺皇帝不愿做这种自绝后路的事。
天玺皇帝晚年,出过各种难题考验两人:清吏治,治水灾,主科考,巡江南,平边患,通漕运……偏偏两人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挑不到一个错处。天玺皇帝左右为难,立储之事便一拖再拖,直至年老病重之际,索性直接问道:谁愿为君?两人异口同声,让给对方。
一直拖到老皇帝病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朝中大臣们都急红了眼,最后想出来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请司天院的通玄师卜卦,由上天决定皇位归属。
于是,我深夜奉命,御前问卜。
天玺皇帝气息奄奄,整个御殿被侍卫严密把守,朝中阁老们严阵以待。天玺皇帝下定决心,当众宣布,卦中所示之人当即立为太子,另一人殉葬尽孝。
皇后娘娘不在场,只派人传话过来,说都是自己的儿子,舍哪个都是要她的命。
我当然明白这一卦的分量,也曾出言相阻。且不说此法是否得当,这般行事,无疑要将我与风家推上风口浪尖。
我当时是真的害怕,跪在地上,迟迟不动,直到侍卫的剑抵在我的脖子上,擦破了皮,淌出了血。
张太傅替皇帝传话,说我若是不卜这一卦,风家所有人都要陪葬。
我不得不从命。
生在风家,从小到大,卜卦无数,那是我头一回觉得,伏羲之术,着实荒谬。
卜出的,是一个艮卦,并没有明确的指向。
此卦生死攸关,该做何解,我一时没了头绪,便下意识的抬头,目光正对上离我最近的一人。当时,我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只知道盯着那人看,脑中一团混沌。
没承想,只这一眼,所有人便有了答案。
后来才知,我盯着看的那人,是子贤。
他被立为太子,很快继位为天胄皇帝。而他的亲兄弟子赟,成了皇陵里的冤魂。
皇后将子赟之死归为己罪,在寝宫饮下毒酒,随君夫爱子而去。
人都说,双生子是有感应的。子赟的死,令子贤大病了一场,被搀扶着完成了登基仪式,继位为天胄皇帝。
病中的天胄皇帝曾追问过我,当日看他是何意?那卦象又是何解?为什么是他,不是子赟?
我无言以对,怕给风氏招惹杀身之祸,不敢实话实说,只好用“天机不可泄露”之语故弄玄虚。
天胄皇帝的病养了一年才好。病虽然好了,人却完全变了。天胄皇帝开始大肆宣扬“天命”。说什么“天命之君”秉承“天道”,从此事事须向上天请示。且立下规矩,朝中每道政令都得先卜卦,再拟旨。上行下效,不仅政务卜卦,每家、每户、遇上大事、小事都要卜上一卦。
在天胄皇帝的大力渲染之下,“卜卦立储”之事被外面传得神乎其神,通玄师风筮之名举国皆知,司天院随之成为高高在上的神秘机构。风家也被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占卜,被称为伏羲之术,本是上古时期,由天人感应,阴阳相合而来,其中有许多模棱两可、似是而非之处,仅为风氏谋生之法。哪知外面越传越邪,将风氏说成通灵神仙——可以上通天庭,下达阴司。一时间,上上下下都陷入了对风氏和伏羲之术的狂热追捧,且日渐走火入魔。
民间盛传,风氏子孙可得上天庇佑。风氏也因此成为仅次于皇族的金贵血统。富商巨贾,高门权贵,都以同风氏联姻为荣。风家子女婚后,全被婆家、岳家当神佛一般供养。风姓之贵简直匪夷所思,一些人家为了获得风姓,不惜让孩子抛弃父姓,改随母姓。连风氏的老寡妇、老鳏夫都被一抢而空,在被媒婆们踏破了门槛后,纷纷改嫁续弦。也曾有人向我提亲,被我以婚配不利天象为由拒绝了。
国人沉迷其中,国是荒废懈怠,国家乱象丛生。
会州颜氏起兵反叛之时,正是天胄十年。
区区十载,已不见天玺年间的繁荣之景。
天胄皇帝依旧执迷不悟,不急着调兵遣将,只知道把我叫来卜卦,说要问问“上天”该怎么办。
我哭着跪倒,苦求皇帝振作,不可荒唐行事。
他不为所动,只连声说道:“风卿能通天彻地,风卿能扭转乾坤……朕知道风卿是怕泄露天机折寿,不愿意告诉朕。”
我真的不想一错再错,无论如何不肯奉诏。皇帝把我的家人押来,要当场杀死他们。
我心知,此天胄皇帝再不是当年的子贤皇子了。他已经疯癫,整个国家也和他一起疯癫了。既然如此,我把心一横,索性胡言乱语起来。
他每天都要问“上天”很多问题:要从滨州还是信州调兵?此处该战还是该和?……诸如此类。我只能装模作样的卜上一卦,再胡乱选择一个答案。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各处城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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