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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夏至

    夏至,暑气大盛。
    距离苏大为击杀八仙,并晋升异人一品,已经过去半月有余。
    这段时间里,他带着聂苏,从巴地区,一直来到青城山附近,为的是带聂苏看看这座道教名山。
    冥冥,心里也有一种感觉,或许会在青城山有所收获。
    修行到了苏大为这种境界,有许多东西自有天机在。
    所谓秋风未动蝉先觉。
    “小苏,你看看,这座山便是青城山,这里靠近川西平原,距离秦李冰的都江堰不远,近岷山雪岭,群峰环绕……据说是道教三十六洞天福地之一。”
    苏大为牵着小苏的手,向她指点眼前山景。
    青城山,群峰环绕,状若城廓,因此得名。
    山林深树密,四季常绿,丹梯千级,曲径通幽。
    与剑门之险、峨嵋之秀,夔门之雄齐名。
    “阿兄,我怎么听人说,此处叫天仓山?”
    “哦哦,它现在叫天仓山,以后会叫青城山。”
    苏大为哈哈一笑,也不解释。
    在唐开元十八年以前,确实是叫天仓山。
    开元之后,才更名青城。
    “听李淳风阿爷说过,张天师曾从此地入蜀,降魔伏妖是不是?还有老君骑青牛出关,也从此处过。”
    “这些我倒不清楚了,对了,我想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聂苏立刻抬头来了兴致。
    这段时间,她已经习惯了每晚听阿兄讲一个睡前小故事。
    虽然有时候阿兄也会抓心挠肝,想不出故事,或者编些很离谱的故事来搪塞,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很让聂苏喜欢的。
    什么白袍法师甘道夫,什么学魔法的哈利波特。
    这些故事不像大唐发生的也就罢了。
    还有些更离谱的修仙传说,什么蜀山、仙剑。
    好在若是接受了那些古怪背景,故事还算是有趣。
    “小苏你知道吗,这青城山,原来有一条修炼成精的蛇妖,名白素珍。”
    苏大为牵着小苏的手,沿着蜿蜒山路,拾级而上。
    从青蛇白蛇,讲到断桥遇许仙,讲到西湖风雨。
    直至讲到两人成婚,法海横加阻挠。
    聂苏听了已经是义愤填膺:“那贼和尚真可恶!”
    “对啊!”
    “居然六根不净,贪恋美色。”
    苏大为:“???”
    “若不是贪图美色,何苦要拆人家姻缘?”聂苏仰脸肯定的道:“那和尚定不是好人。”
    “这么说,也有道理……”
    “他一定是嫉妒白素珍?”
    “嗯??”
    “法海把许仙收入金山寺,定是贪图许仙美色!”
    苏大为:“???”
    小苏我们说的是一个故事吗?
    还是你对我讲的白蛇传,有什么误解?
    “阿兄,我听人说,有些人,喜好男风。”
    聂苏一脸认真道:“阿兄不可学他们。”
    苏大为沉默片刻,点头道:“放心,我是直的。”
    “什么是直?”
    自然是刚铁直男的直!
    苏大为正想怎么跟聂苏解释这个问题。
    就听前方,传来一声佛号。
    “无量寿佛。”
    两人脚步略停。
    抬头看向前方。
    只见伏蜿蜒的小路尽头,有一红光满面的老僧,身披大红袈裟,正立在小路尽头,双手合什,向着苏大为和聂苏鞠躬行礼。
    和尚锃亮的脑门,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像极了电灯泡。
    胖大老僧身,刚要开口,就见前方那高大男子身旁,那个柔媚可爱的女郎,睁大双眼,指着自己大声道:“阿兄,法海!”
    苏大为:“……”
    小苏你不要入戏太深。
    他忍着笑轻拍了拍聂苏的肩头:“先头说的乃是故事,哪有那么巧。”
    “这位女施主,居然知道贫僧法号!”
    法海双眸大亮,上下打量聂苏:“贫僧一眼便看出……”
    贫僧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苏大为的眼神瞬间锐利来。
    还好自称法海老僧舌头打了个突。
    不知为什么,他他突然觉得背后汗毛倒竖。
    好像自己若说下去,会有不祥之事发生。
    愣了一下,他才双手合什道:“这位施主,一定与我佛有缘。”
    “免了。”
    苏大为脸黑下来。
    无缘无故,他并不打算出手伤人。
    但若对方敢说出要渡聂苏入西方教之类的,他不敢保证自己的脾气,是否会一巴掌把和尚拍碎。
    “大和尚没事就让开,我夫妻二人,还要上山看看。”
    苏大为牵聂苏的手,继续向前走。
    法海面上露出古怪之色,向苏大为正色道:“二位施主,今日天色不对,我劝二位还是原路返回,免生事端。”
    这话说的。
    聂苏的小脸皱来:“阿兄,这和尚说的是什么?听着不像好话。”
    “他是一张乌鸦嘴,别理他。”
    苏大为直接无视,牵着聂苏就要走过。
    法海额头急出冷汗,忙追上几步,在两人一旁道:“二位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真没骗二位,今日诸事不宜,二位还是请回吧。”
    苏大为扫了他一眼。
    这个眼神,将法海钉在原地,不敢再跟上。
    不知为什么,被眼前这高大男子眼睛一扫,心里便发毛,好像被野兽盯上一样。
    法海脸露挣扎,犹自道:“二位,真的不能上山。”
    “这山是你家的?”
    “呃……不是。”
    “不是就一边凉快吧,不要惹人生厌。”
    苏大为说完,牵聂苏,再不看和尚,继续向山上走去。
    白蛇的故事还很长。
    走到山顶都未必说得完。
    后方,胖大老僧法海盯着二人背影,眼神渐渐阴沉。
    “师兄。”
    旁边的山林响一阵悉索之声。
    不一会,有数十名提着木棍的僧人从走出。
    “那两人上去了?”
    “上去了,劝不住。”
    法海收慈祥之相,冷笑道:“良言难劝要死的鬼,他们自寻死路,也怪不得我们。”
    ……
    “阿兄,刚才那个法海,会是白蛇故事里的法海吗?”
    “你傻啊,我说的那是故事,刚才的僧人,多半是凑巧,叫法海的和尚,天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噢。”
    聂苏晃了晃脑袋,突然指向前方。
    “阿兄,那里……”
    前方山巅处,有一处道观隐隐透出。
    这道观看上去占地广大,气势雄浑而古朴。
    依山而建,有半边殿宇居然在悬崖之外,像传说的悬空寺一般。
    “有点意思,走,我带你去看看。”
    苏大为本意就是带聂苏游山玩水,顺便寻找关于腾迅和腾根之瞳的痕迹。
    眼见前方道观,似乎颇有可观。
    当下带着聂苏走上去。
    嗯,跟道家没仇。
    丹阳郡公、李淳风、袁守城都是道家高人。
    对苏大为有授业解惑之恩。
    虽然之前也有一些不开眼的道士惹上来,但苏大为心里对道门并不讨厌。
    一码归一码,他分得清。
    就像也没有因为白马寺的僧人,就迁怒沙门其他宗门一样。
    走得近处,看到那道观门前牌匾上写着“老君观”三字。
    字迹有些模糊,牌上绿痕斑驳,也不知过多少岁月。
    老君观也是烂大街的名字,在长安西郊,也有一处年久失修的老君观。
    聂苏拉了拉苏大为的手:“阿兄,这不会是老君西出,待过的道观吧?”
    “哈哈,怎么可能。”
    苏大为拉着聂苏边走边道:“李耳那个时代,只有道家思想,而无道门。”
    聂苏听得懵懵懂懂。
    一跨入道观大门,就见颇为宽敞的院子,收拾得较干净。
    只是也难掩道观的破旧。
    几个道童正没精打采的做着扫洒之事。
    前方一处正殿,隐隐见到有道人在里面做功课,有颂经之声,隐隐传出。
    院前一处池边,还有一头青牛正低头喝水。
    “看,青牛!阿兄,你看青牛!”
    “看到了看到了。”
    苏大为苦笑,知道聂苏想的是什么,解释道:“放心,这绝不是老君出关骑的那头。”
    从战国到现在多少年了。
    这牛要能活到现在,那绝对是顶级大妖。
    牛魔王吧!
    聂苏这一叫,倒是引得小道童的注意。
    正在扫洒的两名小童子,对视一眼,突兀的一齐丢掉手里的竹扫帚,大叫一声,奔向主殿。
    留下苏大为与聂苏,站在院,在风凌乱。
    这是……
    正常流程,不是应该主动上来迎客,然后客客气气的问“客从何来?”,“要上香吗?”,“烧个平安香吧?”,“要不要再求支签?”,“我家师父上知天下知地理,精通六壬,卜卦很灵的,要不再看看姻缘?”,“或者二位要不要求子?”
    正常不是该一条龙服务吗?
    “阿兄。”
    聂苏摸了摸自己脸,确认自己脸上没别的:“他们好像很怕我们?”
    “进去看看。”
    苏大为脸上似笑非笑。
    似乎想到了什么。
    才牵着聂苏走出几步,就见方才两个道童,陪着一名老道,后面又跟着几个身着道冠的年青弟子从主殿走出来。
    一眼看到苏大为与聂苏,那老道长舒了口气,上前行礼道:“福生无量天尊,两名小童没见过生人,一时失礼,还请客勿怪。”
    “哦,不知者不怪。”
    苏大为看着道人,眸光微闪。
    这道人,是个异人。
    品级还不低。
    遇到异人,总会让人心生几分警惕。
    在这青城山,还真有修行者啊。
    不过想想,自古青城便是道家洞天福地,倒也不奇怪。
    “敢问道长何名?”
    苏大为微微颔首,向老道还礼。
    “贫道道号清虚。”
    清虚老道向着苏大为和聂苏看了看,脸上笑眯眯的。
    心里却在嘀咕。
    这两人,看来有些奇怪。
    人越老越精。
    他在山里修行数十载,虽然没怎么入,但这眼力却是有的。
    眼前这对男女,男子身高八尺有余。
    这在大唐,也是极少见的高大。
    而且看他身形,虽然一派和气,但气度不卑不亢,衣衫下的身形也不见如何夸张肌肉。
    但总有一种彪悍之感。
    举手抬足间,隐隐给老道一种如猎豹般蓄力之感。
    最奇的是,这男子站在那里,就像是与山川大地合而为一。
    充满圆融自在之感。
    若是从对方身上感到真气流动,老道定要吓得跳来。
    不过他仔细观察,对方身上并无异状。
    应该是个普通武人。
    或许是练过一些外门功夫。
    这种身形,若上战阵,定是战场猛将。
    而这女子……
    老道眼角余光扫向聂苏,目光在两人牵在一的手上一扫,嘴角挑微笑。
    “蔽道观已经许久没香客来了,二位既然来了,定是来烧香许愿的。”
    老道侧身身手示意:“这边请,殿有老君像,极为灵验!”
    身后诸道士,都露出一脸讨好期待之色。
    苏大为嘴角抽了抽。
    我信你个鬼。
    你都说许久没香客来了,还灵验?
    “来都来了,不如就烧支平安香吧?”
    “要不要再求支签?”
    “要不看看姻缘?”
    “二位要不要求子?”
    众道士极为热情的涌上来,介绍着道观诸多业务。
    熟悉的味道。
    颇有点后上山那味了。
    苏大为看向聂苏,却见她眼跃跃欲试,显然是被道士求姻缘,求子那些话术给戳了。
    “阿兄~”
    “那就去看看吧。”
    众道士热情的拥着两人进入主殿。
    果然看到当一尊老君像。
    道观别的地方都显残破,但这老君像却保养极好,擦拭得一尘不染。
    案上有香炉签筒若干。
    于是在道士的指引下,苏大为与聂苏便按着流程,来了个一条龙。
    香烧了,签求了,姻缘看过了,求子也求了。
    全套。
    待一切做完,清虚老道拢着袖子,迈着方步,带着猥琐笑意走上来:“二位对我们的服务可还满意?”
    “还行吧。”
    苏大为随口敷衍。
    “那二位……”
    老道终究脸皮薄了些,想说钱字,又有些卖不开脸面。
    好在一旁弟子机灵,凑上来小声道:“二位可施些香油钱,我等也可为二位在姻缘殿上供上香烛,日夜为二位焚香祷告,保管灵验。”
    聂苏小脸微红,嚅动了一下嘴唇,向苏大为看去。
    “阿兄,你可带了钱吗?”
    聂苏平时都在家,并不需要掌钱。
    再说她这次是被金刚三藏突然登门掳去,自然不会带钱。
    苏大为微微一笑,轻拍她的肩膀示意安心。
    然后迎着一众道士可怜巴巴的眼睛,吐出两个字:“没钱。”
    静~
    老君像双眸低垂,香气,静静看着如石化状的众道士。
    良久后,才有一个强笑的声音响:“客,莫非与我们开玩笑?”
    “没开玩笑。”
    苏大为摇头道:“出门急,真没带钱。”
    笑话,他堂堂大唐开国县公,在洛阳需要带钱?
    平日出去,呼朋唤友且不算。
    哪个达官显贵不得巴结他?
    无论是在长安还是洛阳,高门大姓,关陇贵族,想求见苏大为而不可得。
    苏大为若是出街,自有人主动涌上来,只等县公张嘴。
    但有所需,无不竭力奉承。
    这可是天大的人情。
    出洛阳那天,苏大为是有公事在身,就更不会带钱身上了。
    钱,钱有啥用?
    以开国县公的权势,钱对他只是个数字。
    哦,或许连数字都算不上。
    生意做得太大,记不过来。
    空气几乎凝固。
    一众道士,从懵逼,到震惊,到迟疑,到愤怒。
    “客,莫不是欺我等吧?”
    一个年长一些的道士咬牙道。
    他的脸都涨红了。
    山清苦。
    这些年,那些僧人又十分凶猛。
    道观好些年没人上来了。
    全靠众师兄弟砍柴担水,兼在观种了几亩田,采些野菜,聊以度日。
    这当口,居然有香客上来了。
    原本抱着极大的期望,谁知居然是白嫖的。
    “真没带钱。”
    苏大为沉吟道:“不过也不好白占你们便宜,只要不违我心,我可帮你们做一件事。”
    “谁要你帮!”
    道士,有人气恼道。
    “住口。”
    清虚一直是一个猥琐老道的形像,这一刻,挺胸膛,回看过去。
    眼里竟有几分凌厉,一下压得诸道不敢开口。
    “祖师像前,岂能造次!”
    清虚道人喝了一声,向着苏大为拱手道:“出门在外,总有不方便的时候,我看二位气度不凡,当不是有意,区区香油都是小事,客请自便吧。”
    说着,又拱了拱手,示意送客。
    苏大为拉着聂苏,向他点点头。
    也不说客套话,便向殿外走去。
    这个举动,又令在场诸道士变了脸色。
    心暗骂此人不知好歹。
    自家师父也太好说话了。
    给对方台阶下,这人还如此大喇喇模样,毫不领情。
    简直是白眼狼。
    众道人冷着脸,跟着苏大为与聂苏,正要看着二人离去。
    就在此时,只听“轰”地一声响。
    道观大门,被人以暴力撞破。
    变出突然,两名小道童,一帮青年道士,还有清虚道人,一时都愣在当场。
    苏大为眉头微挑,拉了一下聂苏,站到道旁。
    耳只听隆隆声响。
    院门像是被人以利斧砍伐,发出木头的惨叫破裂声。
    一只大脚蹬在门上,残破半截的厚重木门,随之飞出。
    接着又是“轰”地一声响。
    竟连道观大门的院墙,也坍塌了截。
    烟尘之后,一群僧人提刀执棒,涌了进来。
    清虚道人眼神一变,收了平日的猥琐猾头,腰脊挺,厉声道:“你们要做什么?”
    “做什么?”
    为首一名僧人手执戒刀,哈哈大笑:“清虚老道,早就告诉过你,这山头,是我们莲宗的,你们这些牛鼻子,乖乖滚出去。”
    “今日便是最后时限,你这老道好不晓事,还在这里装死?”
    “你们自己不搬,我们来帮你们搬,做邻居做到这份上,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众僧哈哈大笑。
    有僧人上前,将一块牌匾扔在地上,又重重踏了一脚。
    众道人只看一眼,便觉全身血液,一下子涌上头顶。
    那牌匾赫然便是“老君观”。
    这些贼和尚,仗着人多势众,不光打上门来,还拆了老君观的牌匾!
    “欺人太甚!”
    清虚道人忍不住颤抖来。
    打人不打脸!
    老君观在青城山上已有三百余年。
    王朝更迭都没影响到道法传承。
    自有唐以来,佛法大兴。
    数十年前,不知从何处来了一批沙门僧众。
    开始倒还相安无事。
    那些僧人也还算客气。
    有时还有沙门法师主动上来讨教。
    说是互通有无。
    后来老君观里的道人发觉不对了。
    这些僧人从道人这里学得一二阴阳之学,转身便向上山的游客们兜售。
    许多道门的东西,摇身一变,竟成了沙门的本事。
    比如占星之学,卜相之学、医家手段。
    这都是道家祖师爷传下来的东西。
    你们这些从天竺传来的外教懂什么阴阳五行吗?
    拿着骗来的东西说是沙门绝学,这尼玛也太离谱了?
    难不成天竺人还懂卜卦?
    当老君观的人发现不对时,僧众们羽翼已成。
    又仗着连续两代君王都弘扬佛法。
    沙门在青城山上大兴土木,大肆扩张。
    再兼这些和尚极会蛊惑,最擅长口舌之辩,辩才无碍,几可令顽石点头。
    上山的游客被僧众们连番游说,久而久之,也都信了沙门佛法。
    你家有不顺之事?
    简单,那是你没信我们佛祖。
    跟我们信佛烧香,必有善报。
    什么?
    你说你烧了香,但还是不顺?
    那定是你向佛之心不诚,得加倍!
    啊,你说你加倍烧香,殷勤事佛,全家还是遭遇大难……
    施主啊,不是我说你,你这是上辈子恶业太重啊。
    必须今生好好信佛,用来消业。
    这辈子吃些苦,但下辈子,你还是可以享福的嘛。
    还有希望,继续努力。
    一番话术,足以令道门上下,集体石化。
    他们这些道士,一向讲的是出修行。
    讲的是有没有道缘,讲得是顺势而为不强求。
    反正有道之人,都是要在深山修行的嘛。
    咱们是性命双修,要修炼金丹成仙的。
    哪有空和凡夫俗子去传道。
    爱信信,不信滚。
    若论传教手段,道人们比沙门僧众,差了十七八个段位。
    总之几十年下来。
    原本占几座山头的老君观,就剩这最后一处小山。
    而就连这里,也快要守不住了。
    三日前,这些僧人发出最后通牒。
    令老君观迁走。
    清虚道人左思右想,决定置之不理。
    他不信,自己不走,这些僧人还能强迁不成?
    还有没有王法了?
    再说这山,老君观在此已经三百余年了。
    你们这些后来的僧众,让老君观搬,哪有这样的道理。
    “诸位法师!”
    清虚颤抖着道:“我老君观,在此山已经修持三百余载,你们是近些年才在此山传法,怎么能令我们搬走?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呵呵,你这老道,都吓得发抖了,还强撑什么?”
    一名僧人排众而出。
    正是之前半山腰的法海僧。
    他手捧着垂到胸前的漆黑念珠,一脸正气凛然道:“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何况传法,这方圆数百里,只有我佛的信徒,哪还有你们半个香客。
    你们家这泥塑木偶不灵了,现在让你们走,也是为你们好。”
    “你……我们在这里三百年了!”
    “三百年又如何?”
    法海脸色一沉:“现在,是我沙门天下,你今日搬也得搬,不搬,我们帮你搬!”
    “岂有此理!”
    清虚怒道:“这是大唐的天下,我这道观,也是在官府造册的,是遵大唐律的,你们又不是官府,凭什么让我们走?”
    一众道人们,纷纷鼓噪怒喝来。
    皆骂沙门不当人子,不给道人们留活路。
    “唐律?”
    法海双手合什,面上宝相庄严,郑重点头:“你既提官府,那咱们便按官府的规矩来,来人……”
    他将手一招。
    早有一人从僧众走出。
    只见此人身穿官袍,手捧一份公,冷声道:“奉府之命,老君观年久失修,不堪使用,特此拆除。”
    啊这……
    清虚老道双眸圆瞪,只觉汗毛倒竖。
    “你们居然……居然买通官府!”
    “不要说得这么难听。”
    法海双手合什,面露得意微笑:“天下皆是信佛之人,道门,过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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