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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我不亲爱的孟先生 作者:戴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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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我不亲爱的孟先生 作者:戴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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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我们还在大院里做邻居的时候。

    那时候我们都只得两三岁,有天孟先生家里来了客人,我们的爸妈都去串门凑热闹,同院的小屁孩跟着跑出来捣乱,又派了一个去敲孟家的门。过了一会儿,孟先生被一个穿军装的男人抱出来,手里还攥着抠下来的肩章。走到我们面前,孟先生没抓稳,肩章“啪嗒”一下落在地上。男人捡起来,孟先生又抓回去,男人搂着他开玩笑:

    “这么喜欢肩章,以后是不是也要当军人?小孟上尉。”

    那位上尉转头把这件事说给大人听,大家笑成一团。后来我们渐渐长大,但大人们不时还爱拿出来打趣,我才勉强记到现在,至于其他细节,就无从谈起了。

    小时候院里的孩子都“孟上尉”地叫他,年纪渐大,脸皮薄了,才慢慢不再这么喊了。

    后来上了学,孟先生因为形象上佳,经常被老师叫去做主持人之类,这种场合最爱拿腔拿调,半大不大的中学生连西装都穿不利索,偏偏还要一本正经地称“先生小姐”,实在笑掉大牙。我是从来不肯去的,只愿意在后台帮忙,偶尔撞见他到后台来,就学女主持的调子装腔作势地叫他“孟先生”。

    他没空抓住我揍一顿,只好隔着笑成一团的人堆,狠狠瞪我一眼。每到那时,我就尤其能体会流痞恶霸戏弄良家妇女的低级趣味。

    这句调侃被我锲而不舍地坚持到今天,孟先生已经能处之泰然了,甚至在某天反将了我一军。

    “看巴金的书么?”他问我。

    我很纳闷:“你对我这个学文学的有什么误解?”

    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据说萧珊就叫巴金‘李先生’,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你是有意暗示。”

    “嘿。”我顺手摸了一把他的脸,“我发现你念金融之后,脸皮一年比一年厚。”

    他一偏头亲在我骨节上:“彼此彼此。”

    说来也挺神奇,有时人多的场合不只一个姓孟的男人,他居然能准确分清我是不是在叫他。我问他怎么知道我在叫哪个孟先生,他就不说话,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

    我有一回急了,箍着他的脸不许顾左右而言他,非要让说出个子丑寅卯,他就顺便亲亲我,说因为“心有灵犀”。

    这显然是一种高明的糊弄,但我除了束手就擒,别无他法。

    不过孟先生也没怎么好好叫过我的名字。他和我们小学班上那些同学一样,都叫我外号。

    这个外号实在有损英名。

    据我所知,男生的外号除了“狗蛋”、“牛屎”这种难以启齿的贱名,无非是“花花”、“小春”一类当女孩子养的小名,到底翻不出太多花样。相比之下,我倒情愿叫狗蛋或者花花。

    而不是“狗獾”。

    这个外号集猎奇与难听于一身,汇神秘与搞笑之菁华。还有人试图跟我摆事实讲道理,说这外号挺牛逼的,听着像外国谍战电影里的特务暗号,里面的特工都是这种名字:眼镜蛇,白鲸,猎鹰……

    我居然还觉得似乎是那么回事。

    这个外号叫响的时候,我刚读一年级,还不认识“獾”这个字。给我取这个外号的,是我们院里年纪最大的那个男孩儿,上六年级,成天抱着几斤重的《百科全书》看,得空就在我们跟前谈古论今,把我们一群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小屁孩唬得一愣一愣的,长辈们都叫他“小百科”。

    有一次我们小学搞活动,宣传京剧,老师让每个班挑几个孩子出来,穿上租来的行头,在舞台后面站着做人肉布景。其实又累又苦,站在大灯旁边,跟锅炉房似的,汗水流满背,连水都喝不上一口。然而小孩子就是稀奇,大家都争着去,现在想想我们班主任也挺现实,挑了几个,都是班上顶好看的小男孩儿和小女孩儿。

    比如我。

    当然也少不了孟先生。

    这件事年代久远,但我还有点印象。记得当时是把大舞蹈室拿来做了活动后场和化妆间,外面请来的京剧老师问我们:“你们看这些衣服,认不认识是什么角色呀?”

    那时候家里的老一辈挺多都爱看唱戏,我奶奶喜欢在电视上看戏曲,我粗略知道一些,指着一件白衣服说:“这是白娘子。”

    我奶奶最喜欢《白蛇传》,每次到电视上唱,总要停下来看。我只记得白娘子一身白得跟雪似的,衣服仙气飘飘的,比我床上挂的蚊帐白亮多了。

    本想等着老师夸我,但有个高年级的男生报出了一串名字,老师们都对他刮目相看,也就顾不上夸我了。挨着我站的几个小孩偷偷笑我,弄得我有点不高兴,像出了丑似的。

    老师让我扮项羽,我不知道什么是“项羽”,那个男生说项羽是坏人。

    我当然不肯扮了。

    京剧老师又哄又劝,我发现她手里项羽的披挂行头比别人都威风,心里窃喜,面上却还要忸怩作态,半天才含泪答应了。

    后来老师果然随时很照顾我的情绪。

    也不知道我哪里来那么重的心机,惭愧惭愧。

    活动当天京剧老师给我们化妆勾脸,我才知道自己是“花脸”,顶着黑白两色的脸出去,当主持的“小百科”就说:“你像百科全书上的欧洲狗獾。”

    (这段话旁边画了个潦草的狗獾头像,一个箭头指过去,写着“欧洲狗獾”。)

    当即翻开书指给我们瞧。我伸头一看,那叫“狗獾”的玩意儿白脸上两道黑边,可不跟我这副尊容一样?

    现在一想,我对有人会随时在包里放本百科全书表示怀疑,说不定这是一个筹划已久的阴谋,可惜我已经不能揪出始作俑者了。

    “狗獾”越叫越开,慢慢成了我行走江湖的固定名号。再到后来,流行起了损友之间互称“狗×”,我“狗獾”里的“狗”字也就从名词顺理成章地过渡成了形容词。比如徐苗成了“狗苗”,谢晓华变成了“狗华”,孟潜声变成了……

    有点太难听了。

    最开始我也义正言辞地要求孟先生叫我的名字,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真的改不过来,我也就渐渐不再提这一茬了。不能忍受的是,有不熟的人把我的名字和外号对应起来,以为我大名“何欢”,每次都让我在心里骂娘。

    当时孟先生扮武松,我想跟他站一块儿,老师却把我扯到拿剑的虞姬身边。我一定要挨着孟先生,老师好气又好笑:

    “人家孟潜声是《武松打虎》,跟你不是同一出戏。”

    我这人一急眼就容易口不择言,这坏毛病从娘胎里带出来,我爸妈也没想着帮我改改。据我妈回忆,我当时铿锵有力地大吼一声:

    “那我当他的老虎!”

    具体情形我已记不清,但应该可以想见当时是怎样的哄堂大笑。我妈那天去给我照相,这件事时常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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