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八章大出血
    燕子的这一招“蛇钻天”，不光是手自肋下钻出朝上猛撑一个动作，在这之前还有一个重心下沉，将前窜的势子，由动而静结成盘蛇架的前提。
    而且她的这个盘蛇架里，在施展这一招的时候，还隐藏了一个金蛇盘柳的势子。
    拳法中，“蛇有缠绕之功，技击时，属擒拿之法。”尤其是七探蛇形这一脉的功夫，用的虽然多是手上的杀伤力，但最重要的却还是盘蛇的根意。讲的就是身形游荡曲折，有行乎不得不行，止乎不得不止的意思！
    而说白了所谓“七探蛇形”，其实就是盘蛇七探，里面有古代蛇矛盘蛇十三枪的路数。身似蛇盘手如枪，这在燕子的打法中这一刻，已经体现的淋漓尽致。
    高手对决，胜负就在转眼之间，根本容不得半分犹豫。身体的动作反应全都依赖平时千锤百炼的本能。
    燕子一招出手，就被苏雨晴逼得不得不硬拼，本就满腔杀机的她，立刻就毫不犹豫的下了杀手。
    蛇钻天这一招上撑，本就是贴身近战时反败为胜的招式，关键就是一个近字，所以她的盘蛇架里还隐藏着接下来的一连串缜密变化，“金蛇盘柳”为的就是防止在最后关头苏雨晴的后退闪避。
    只要对方人往后一退，她立刻就能身形急进，如影随形般的缠上去，手上的蛇钻天也会瞬间变招，从天而降，或用擒拿缠颈箍杀，或以手臂反抽爆头。总之，杀招是一招连着一招的。
    燕子可不希望，在这种时候再被苏雨晴拉开了和自己之间的距离。
    “好狠的女人！”
    苏雨晴原本一招灭顶之灾，横拳竖用，以双手绞住了燕子的小臂，力道勃发之下，正要一鼓作气废了对方这一条胳膊。但就在这时，忽然之间，她就只感到胸腹之间一条线猛的一冷。随后劲风如刀，呼的一下倒卷上来，耳朵里仿佛听到嘶的一声怪叫。
    莫名间，在她的脑海里顿时就闪现出一条大蛇突然飞窜而起的形象来。而且这一窜，就直直上了半空，蛇头怒张，似有吞天之势！
    燕子的手只往上一撑，眨眼就到了自己的下巴。而以对方的功力，这一下真要被她撑个正着，最轻的也要下颚碎裂，再重一点儿甚至很可能就会殃及到颈椎。到时候头向后剧烈翻仰，颈椎一旦断裂脱节，那她最好的下场也只能是缠绵病榻一辈子了，连生活自理的能力都没有。
    另外，就在燕子这一招出手的一瞬间，苏雨晴也注意到了对方脚下足尖的异动，知道对方的这一招绝不可能就是这么向上一撑这么简单，必然还有后手在等在自己。
    蛇形的这一门拳法，不管哪个流派分支，打法都是以缠斗为根本的。
    而且蛇形练气，气脉最是悠长。和这样的高手过招，最重要的就是不能陷入到对方的节奏里，被她牵着鼻子走
    苏雨晴深深知道自己身上的弱点，所以从一交手开始，她就没打算和燕子缠斗。
    也好在心态转变后，她的打法也凶狠了许多，心思异常果断，没了从前的优柔寡断。
    这时候她的两只手都已经和燕子的一条手臂缠在了一起，如果还不能闪避，转眼就会下巴中招。虽然对方的胳膊也保不住了，可两败俱伤之下，却肯定是是自己的下场更加凄惨。
    同样是残废了，但燕子用一条手臂就换了她半身瘫痪，孰重孰轻，这根本不用考虑。
    是以，尽管已经猜到了对手一定有厉害的后招在等着自己，但事到如今苏雨晴却也没有别的什么好办法，只得把手一松，放弃了绞断燕子手臂的打算。同时身子向后一仰，先避过了对方向上一撑，紧跟着脚跟蹬地，啪的一下，恍如弹簧倒弹，一个金鲤倒窜波就向后窜了出去。
    而这也恰恰就是她实战经验不足的体现。虽然心思已经是变得狠辣干脆了，但关键时刻，却不知道怎么去打，只能被动的躲闪。平白失掉了到手的机会。
    不过机会这东西，向来有的是，重要的是看你能不能抓得住！就好比现在的燕子，一见到苏雨晴后仰倒窜出去，立刻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当下连想都不想，直接整个人就朝前跟了过去。
    盘蛇架瞬间化作金蛇盘柳，她的脚尖点地，人似蛇行，缘木而上，整个下半身就真的像是变成了两条蛇尾，刷刷一动，人跟着苏雨晴刚往前一扑，两只脚就贴着地面接连来了一轮连踢。
    腰似蛇转，脚如尾旋！啪啪声透入耳膜，这就是蛇形中的蛇尾鞭，以腰为轴，把两条大长腿好似钢鞭一样抡动起来，奇快如风，直接就把苏雨晴当成了一棵柳树，盘打连环。速度之快，简直无法想象。
    与此同时，她脚下行进如风，脊背发力，借着腰身旋转的势子，原本就高举在半空中的两只手也是甩动起来，有如两条长鞭，朝着苏雨晴的脑袋两侧就抽了下来。
    不得不说燕子的经验的确很丰富，充分体现在了实战中。她这一追先是追打一体，以蛇尾鞭的脚法逼着苏雨晴在后退中一直无法立足，然后紧接着就是两记鞭手左右横抽，先后击打对手的脑袋两侧，就好像是用鞭子抽打陀螺，双腿双脚加在一起就是四条蛇鞭，啪啪啪啪！几乎一瞬间就把苏雨晴的全身上下都包了进去。
    不管是金蛇盘柳的两条腿，还是左右连击的两只手，攻击的部位全都是要害。只要被其中一招击中，刹那间身形一顿，立刻就会连中数招。
    而苏雨晴原本的一记倒窜，虽然已经向后退出了五六米外，速度极快，但这却并不能真正拉开与燕子之间的距离。她动她也动，两个人之间这时候就像是连着一条无形的绳索，苏雨晴退得再快，也无法甩开燕子的追杀。
    “好一个金蛇盘柳！”
    同一时间里，这一连串的变化，也让一旁观战的褚卫心里长出了一口气，绷紧的肌肉也缓缓松弛了下来。但他现在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场中的两条人影，一眨不眨。
    “没想到师妹的功夫，已经不知不觉中到了这个地步。这一招金蛇盘柳的势子，深藏不露，猛一亮出立刻就抢占先机，一反之前陷入泥沼一般的窘境，这种眼光显然就已经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了。就算换了是我，此时此刻想要在后退中，从容应付她的追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只有硬拼了。”
    褚卫的拳法比燕子要高明的多，眼力经验也不同凡响，此时旁观者清，自然能在瞬间把握一切。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番变化之后，燕子的反击实在是恰到好处，不但一下就把之前的劣势给扳了回来，而且迅速的抢占了先机，把苏雨晴逼到了一个比刚才更糟糕的境地。
    事实上，这两个人的拳法武功上下都相差不多，一个胜在底蕴深厚，一个长在经验丰富，打起来本来就属于势均力敌，真想分出胜负，正常情况下非得打个几十招不可。
    但这并非普通的切磋交手，燕子和苏雨晴这一打起来，说是要点到为止，可其实就是生死相搏，谁也没想要留手。所以这么一来，二人搏杀中的变化就立刻凶险了无数倍！
    自一开始到现在，前后不过两三招，可双方兔走鹰飞，于电光火石间，实在已是让褚卫这个局外人把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只觉得这一战实在称得上是惊心动魄！！
    “你以为，我退了，你就可以穷追猛打了？真是可笑，哼！！”苏雨晴的心态转变，真的很彻底，一夜之间似乎整个人都变了个模样。尤其是这时候与燕子交手时，脸上的表情更是淡然无比。
    刚刚一个金鲤倒窜波向后窜出去五六米，立足未稳间，就紧跟着来了一个倒踩七星，身形左晃一下，右晃一下，便接连闪过了燕子急急追上来的两腿。然后，就在这时她去势刚刚一顿，一阵劲风就扑面而来，只觉得脑袋两边，耳膜轰的一声闷响，顷刻间脑子就是一昏，太阳穴崩崩乱跳。
    这是因为耳膜受到对方劲力的刺激，触动了耳朵里的平衡装置，使得身体本能的感到了不适。（人的耳朵里有负责平衡的器官，一旦受到剧烈的震动，就会受到刺激，从而使人产生眩晕的感觉。这是功夫练不到的地方，不管是谁受到这样的刺激，都会忍不住头昏脑涨一阵子。）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苏雨晴也没有惊慌，而是极快的把眼一闭，一口气吞入腹中，死死憋住后，再猛的一记吐息，口鼻间恍如有火在烧，浑身的血液都一下涌了上来。
    下一刻，她吐气开声，矮身收肩，一记崩拳就狠狠的轰了出去！！
    相比之下，她的实战经验是远不如燕子，尤其是关乎生死之间的搏杀，她更是几乎没有真正的经历过，但经验这东西除了亲身体会总结的之外，另外一个重要的获得途径就是学习和传授。而关于这一点，身为苏明秋这一位武学大家的唯一女儿，苏雨晴当然也从来都不缺少这方面的知识。
    这就好像学生在学校学习到的知识，还没有经过实践一样，所有的东西，你知道是知道了，但却一直没有一个身体力行的过程，所以印象就不会太深刻。比不得真正的高手，历经生死之后，这些东西想不记住都不行了。
    另外，最关键的一点，苏雨晴她不是笨蛋，能把一身的功夫练到这种地步的人，就不可能是个反应迟钝的人。因此就在刚才，她人往后刚刚一退的同时，其实她就已经知道了自己错在了哪里！！
    所以面对着燕子的这一次追杀，苏雨晴干脆就来了个“视而不见”，也不抵挡，只是沉腰坐马，简简单单砸出了一记崩拳，猝然而动，登时打的前方空气啪的一声炸裂开来，声音入耳就仿佛是弓弦抖弹，一拳就直入中宫，轰向了燕子的胸腹相交的位置。
    不过，她这一番举动，也不是说，苏雨晴就真的对燕子追风赶月般的这一记双手连抽，“视而不见”了，而是以她的判断，早就有了应对之策。燕子这个女人对时机把握的固然很到位，一抓住机会，立刻就攻势绵绵，杀招不断，但也正因为如此，她很容易就会犯了轻敌冒进的大忌。
    尤其是在双方的拳法武功相差无几的时候，她这么一来，虽然可以逼得大部分对手无暇多想，一路的疲于应付，但苏雨晴却显然不是这样的人。以她的底蕴，燕子的压迫越重，对她的好处就越大，平时积攒下来的丰富知识，苏明秋耳提面命的种种与人交手的经验忌讳，全都在这一瞬间的在她头脑中闪现出来。并在这一刻，迅速的成为只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这就是理论和实践相融合了！是以，苏雨晴的这一记崩拳，实则已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先是倒踩七星，让过对方的两脚轮踢，然后矮身收肩，沉腰坐马，整个人顿时向下一沉，凭空矮了一尺，而这一沉自然也就恰好躲过了燕子紧跟上来的双手一抽。
    而苏家六合拳中的崩拳，下盘原本应该是脚踏三七步，后脚蹬地发力，前后双足呈夹剪形状的，如今却被苏雨晴临敌改成了矮身收肩的马步，双足平行而立，放长击远。只从这一个变化就能够看出来苏雨晴的拳法的确是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不但不墨守成规，而且临场变化，能够随机应变。拳法到了这一步，就已经是有了几分融会贯通的大家风范了。
    并且，她这一拳，力道之强，也是远超从前。发力短促，既快又烈。白生生的一个小拳头，居然打出了如同利箭破空一般的尖锐啸声。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啊！”
    人往前动，燕子的身法随着腰胯的扭转而上下变幻，但紧跟着她的两脚落空之后，人刚一落在地上扭转身躯，双手抽爆空气发出的响声还在耳边回荡，可转眼间之前还在她面前不住后退的苏雨晴就朝着她直直的捣出了一拳。而且速度简直快到了极点，刚一被她有所觉察，这一拳就已经打到了自家的胸腹之间。
    可是她怎么也弄不明白，苏雨晴的拳头怎么可能这么快？按这个速度如果她的计算没错，对方这一拳甚至可以后发先至，在自己前力已尽，后力未发之前，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另外，她也完全感受得到，苏雨晴这一记崩拳上蕴含的力道之猛烈，要是真被她打上一拳，只怕自己也受不住。当下想也不想，连忙把手一收，沉肩坠肘，一个铁门栓双手交叉护在胸腹，和苏雨晴硬拼了一记。
    交手后，苏雨晴的表现虽然已经让她收敛了之前的所有轻视，承认对方是自己的劲敌，但燕子却从来不相信自己会比不上苏雨晴。可是苏雨晴这一拳，短促刚劲，骤然爆发的力道几乎连苏雨晴自己都估量不出来到底有多重，反观燕子却是仓促应对，全身的精气神都凝聚在了之前的追击中，如今双手连抽再一落空，整个人的气势无形中就低落了。
    不过燕子也知道自己此时的状态，是以虽然决定硬拼，为了保险却也用了一招双手发力的铁门栓。怕的就是挡不住苏雨晴的这一拳。
    但两人拳臂刚一碰撞在一起，结果却是燕子浑身一震！刹那间，撞击声如击败革，燕子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大力猛地撞在自己的小臂上，然后手臂一疼，就像是被人用碗口粗的铁棍狠狠砸了一下。甚至剧痛之余，她交叉在一起的双手都有了一股招架不住对方攻势的感觉……。
    “这怎么可能？”
    燕子的眼珠子都瞪的溜圆，心中大惊的同时，千锤百炼的身体本能的一发力，胸腹间气流快速涌动，发出如同蟒蛇长嘶一样的声音。紧跟着她裸露在外面的两条小臂上，汗毛根根竖起，一个个毛孔全都向外凸起，形成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疙瘩。
    这就是蛇形练气的功夫，丹田里一口气骤然提起来，封闭周身毛孔，在零点几秒的时间里迅速鼓动气血，使她的爆发力成倍增长。与此同时，燕子的身形向后下挫，脊背上的一条脊椎好似蟒蛇一样，一截截的骨头，咔嚓咔嚓，一块连着一块往下猛落。声音清脆，如同铁石撞击。
    叠骨收身，蛇盘之势！
    蛇形的练法和打法全都在一个盘字上，这和苏家六合拳里所说的万法皆出三七式，道理一样。而燕子的这一门七探蛇形，更是注重下盘功夫，尤其讲究气脉的悠长和坚韧。燕子和苏雨晴硬拼，最后关头，终于通过脊背的逆向发力，将如同潮水般涌来的这一股大力，一股脑的卸到了脚下，好歹是勉强挡住了苏雨晴的这一拳。没有当场被出丑。
    但是燕子不知道，苏家拳法中的崩拳打法，在实战中的运用可并非就是一拳打完了就没有了的。功夫练到上乘境界，崩拳如箭，更可以箭发连环，施展出“连环崩”的杀招。讲究的是近身崩打，如雷入怀！只要中了一拳，立刻就是连绵不绝，环环相扣，并且力量还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被迅的叠加壮大。据说练到最高明的地步，甚至可以叠加出九记崩拳的力道，杀伤力简直无比可怕。
    所以这一招在苏家秘传的拳法中除了“连环崩”的本名之外，还有个美称就叫做“九连环”。
    不过当然了，以苏雨晴现在的功夫，距离这个境界还有很大的距离。别说打不出九连环的崩拳来，就是其中有关于力道叠加的法门其实也只是刚刚摸到了一点点门槛而已，但她对于崩拳的掌握却娴熟无比，一拳刚一得手，立刻气息一转，脚下随之变步，从马步变成了夹剪步，后足蹬地发劲如雷，前手回收，后手便有接着一记崩拳，如箭般射了出去。
    这一下，又重重的砸在了燕子的双手交叉处！
    苏家的崩拳发力短促急快，双手一退一进，快如流星坠地，根本也不容得对手有任何反应的余地。中了一拳之后，如果不能立刻退开，那就等于在原地立了一个不会动的靶子，只能等着挨打。
    燕子无疑现在就是这种状况！整个人就仿佛不会动了一样，被苏雨晴一拳打得口吐鲜血。
    “哎呀！不好……。”
    刚全身发力，勉强挡住了苏雨晴的一拳，燕子一口气还没有吐出来，紧接着就又挨了一拳，虽然已经预先感到了对方的招数变化，但事到如今她的身体却连躲都躲不了了，只一个念头在心中一声大叫，然后被她护住胸腹前面的两只手，就重重的回撞在了自己的身上。刹那间，脏腑翻涌，一股腥气直冲咽喉，顿时喷出了一口血来。
    不过好在，她的反应也不慢，一口血刚吐出来，身体便自然弯曲，小腹收缩！竟然是在中招的一瞬间，就以蛇形的身法，将苏雨晴拳上的力道，卸掉了三成。也让她的内脏不至于一下被打破。
    只是她虽然避免了一次更重的伤害，但却仍旧无法免除脏腑受到的剧烈震荡。因为苏雨晴的崩拳，透骨入腹，穿透力简直可怕，一击之下，力量立刻通过燕子的手臂和身体的接触，透入了身体，胸腹间的脏器几乎统统受到了伤害。
    顿时全都向外渗出血来！
    而这种力量的穿透，导致的内出血，即便不会让人当场毙命，但却会留下可怕的隐患。因为人的内脏组织，缺乏密集的神经，所以在受到伤害时，反应是很迟钝的，一般人如果不注意，很可能就会因为内出血而延误了治疗的时机。就算以后治好了，也会留下无法痊愈的病根儿，慢慢的人就废了……。
    但燕子挨了这一拳后，却立刻就知道不好。当下强忍疼痛，把牙一咬，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