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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疯狂的棉花

    1645年5月30日,晴。这个季节的罗洽港已经渐渐进入了深秋,码头上的工人们穿上了厚实的外套。这里风大得很,他们可不想因为干活时出了一身汗后又因为吹了冷风而感冒,总得注重自己的健康不是,我们又不是那些可怜的中南欧流浪汉。
    最近罗洽港的业务相当繁忙,来自拉普拉塔、巴西、佛罗里达、佐治亚、新印度群岛等新大陆地区,以及法兰西、波兰、葡萄牙等旧大陆国家的船只络绎不绝。他们有的是来购买棉布、皮具或粮食,有的则是来出售货物:牲畜、矿物、棉花、羊毛乃至奴隶。在这个季节,罗洽港几乎每天都要给十艘以上的大船装卸货物,按照计件制领工资的码头工人们忙得不可开交,但心下却也很是满足。因为他们终于可以不用再领着那可怜巴巴的四元钱一个月的基本工资了,他们现在每月至少有两元以上的额外奖金收入,这让他们乐开了花。
    乔治.汉普顿再次登上了东岸人的土地,他这已经是第三次来到东岸了。第一次是来卖棉布,第二次是来卖棉花,这次么,还是来卖棉花。他忠实的管家已经第一时间跑去罗洽大宗贸易中心门前的大黑板去查看各种行情了,因此他虽然也急于知道很多第一手的消息,但他还是决定先去酒馆里喝一杯。
    远处那个有着大尖顶装饰的黑色建筑物前,已经挤满了不下上百人,这些都是赶来交易的各国商人及其随从。其中新大陆商人只占了一半左右,剩下的都是旧大陆商人,主要来自法兰西、葡萄牙以及英格兰这几个国家。英格兰虽然饱受战乱,但正是这种无休止的战争破坏,才让正常的呢绒纺织行业遭遇寒流洗礼,很多商人选择将羊毛出售给荷兰人,然后自己去马萨诸塞或者弗吉尼亚去发展。不过汉普顿本人对荷兰人观感很差。他决定将羊毛出售给东岸人,虽然他也和东岸人打过仗,但对荷兰人的厌恶压倒了这一切,他以及他的老朋友约翰.希尔的羊毛总共两万多袋将全部出售给东岸人。
    说到约翰.希尔。这个家伙在汉普顿的劝说下,决定仿效他的做法,将出售羊毛得来的大笔资金投入到弗吉尼亚的种植园中去。乔治.汉普顿在那里有大片新开辟的棉花种植园,他相当看好棉花在未来几年乃至十几年的行情,因此他在弗吉尼亚投入了巨额资金,通过借贷所得、自有资金、拉人合股、出售旧大陆产业等手段他一共筹集到了大约六万多镑,全部投入了那些种植园内。去年下半年到今年年初,他一直在当地物色土地、置办种子和农具、购买奴隶,忙得不可开交,总算在上个月将第一茬育好的棉花秧子栽进了地里。
    他对此相当自信。并期待这些棉花种植园能给他带来一个良好的收入,以使他这个曾经惹人非议的大胆投资的回报看起来相当不错。约翰.希尔看他这么有信心,决定将部分原本将投入马萨诸塞造船及捕鱼业的资金也投入这里,开辟种植园。不过他多少留了个心眼,因为他的种植园内一半种植的是烟草。烟草在十年前是一桩好生意。但现在价格急剧下跌,已经没那么赚钱了,不过胜在需求量大,利润额还算稳定,弗吉尼亚的大部分种植园主们种植的仍然是这种东西。
    东岸人设立在码头上的酒馆似乎进行了翻修,营业面积也扩大了至少一倍,看起来生意相当不错。酒馆的主人是名一瘸一拐的中年退役军人。他能在这个繁华的码头附近开酒馆,看起来还是相当有背景的。新装修的酒馆墙壁上多了很多装饰,汉普顿放眼望去,只见一副气势磅礴的油画进入了他的眼帘。
    油画上是无数持枪列队的士兵,以及一名骑着高大战马的英俊军官,上面似乎还有个标题。汉普顿以他粗学过几年的汉语仔细辨别了一下。名字也许叫“莫大帅烟台阅兵”?真是奇怪的名字。
    酒馆内提供的饭食以及服务依旧很令人失望。整日里板着面孔的黑人服务员,将汉普顿点好的香山干红重重放在巴拉那松木制作的厚实餐桌上,仿佛汉普顿是他的仇人一样。汉普顿无法理解地耸了耸肩,觉得野蛮人真的是缺少教化,有的时候他们真的很需要有人来教一教如何尊重来自文明世界的客人。
    酒馆里的客人很多。大部分是一些粗鲁的水手。他们大声谈笑着,喝着便宜的辛辣烈酒,唾沫横飞地吹嘘着自己的种种往事,或许是与海盗之间的战斗,或许是风流韵事,或许是赌博发了大财,总之都是些很无聊的事情。
    汉普顿的仆人吉尔在他刚喝完第二杯的时候匆匆赶了回来。他带着两名年轻的帮手,然后用一脸兴奋的神情说道:“先生,您的判断没错。棉花价格又上涨了,现在是180元/包,每包一公吨,这次我们在新格兰纳达收购的棉花可以大赚一笔了!”
    “真是个好消息。”乔治.汉普顿高兴地说道,然后他亲自给自己的老仆人吉尔倒了杯酒:“那么,为了疯狂的棉花价格,干一杯!”
    “干一杯!”吉尔喝了一口香山干红,然后又继续说道:“不过还是有一个不幸的消息。东岸人又调整汇率了,这次对我们很不利。”
    “怎么调整的?”汉普顿有些紧张了,他手头有至少五千英镑的硬币,都是成色不怎么样的新铸货。看来东岸人已经知晓了旧大陆的各类硬币成色普遍下降的事实,因此他们及时调整了汇率。这并不令人感到惊讶,但汉普顿现在真的想知道东岸人对先令是怎么看待的,因为这关系到他手头这笔钱的价值。
    “一元换7先令。”吉尔嘴里吐出的这个数字让汉普顿有些眼晕,这不怪他失态态,实在是这个价格变动得有些厉害。半年前1东岸元还只能换5先令7便士呢,现在突然就能换7先令了,这意味着他带来的价值五千英镑的硬币缩水了四分之一,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这不合理!”他立刻高声叫了起来,引得周围正在高谈阔论的商人和水手都朝这边望过来,就连柜台上那个原本在假寐的瘸腿老板都朝这边多看了几眼。
    “他们不能无端制定这种价格,这不合理,他让我的钱贬值了!”乔治.汉普顿压低了声音,但仍然很生气:“他们不能这样。”
    “但如果我们不想船只返程跑空趟的话,最好接受他们给出的外汇牌价,毕竟只有这样交易才能够继续进行下去。”吉尔冷静地指出了现在他们面临的局面。
    吉尔的话让汉普顿有些沉默。是啊,船只跑空就是最大的罪恶啊!和船只空载可能带来的可怕结果比起来,眼前这点汇率上的损失算什么啊!而且,他和希尔的庄园如今也需要大量的东岸产优质金属农具、棉布或染色皮具以及供种植园内奴隶们消耗的粮食。这些东西在旧大陆可不便宜,而且数量也不多,还是到东岸人这里购买划算。特别是那些精美的印花布以及一看就十分高档的染色皮具,这些无论在弗吉尼亚、佐治亚还是马萨诸塞,可都是非常畅销的商品,回程的时候不买点真的是可惜了。
    思来想去,在现实的利益面前,汉普顿最终还是妥协了。在和仆人们吃完了一顿很难吃的午餐后,下午他们到码头仓库那与东岸人将从英格兰带来的羊毛、新格拉纳达收购来的棉花进行了交割。所获得的总计一万多镑的收入加上他带来的现金,全部换成了种植园急需的农具和粮食,以及精美的布匹和皮具。
    棉花价格真的是疯了!记得两年多前的时候才120元/吨呢,现在直接到了180元/吨,足足涨了一半啊!这样的价格,别的地方不知道,反正英格兰本土本就不多的那几家棉纺织工场肯定是没法经营下去了。没别的原因,成本实在太高了!
    不光英格兰,汉普顿估计着,兴起搞棉纺织工业这个念头并且付诸行动的旧大陆国家中,瑞典这种经济实力薄弱的国家估计也很难坚持下去,威尼斯这种未采用新式纺织机器的国家也将面临亏损,现在就看法兰西与荷兰能不能挺住了。法兰西有着此时欧陆上最大的消费人群,如果她再加大棉纺织品的进口关税搞贸易保护的话,靠着国内市场也许还能继续支撑下去;不过荷兰就有点悬了,毕竟其国内才一百七八十万人口,市场非常狭小,极度依赖海外市场的荷兰人恐怕很难与东岸人进行真枪实弹的竞争了。
    而荷兰人显然也已经感受到了这个危机。他们知道东岸人的成本即便加上昂贵的海运费用依旧只有自己的几分之一乃至十分之一,棉花原材料价格的上涨,更像是东岸人的一个阴谋。因此,他们开始向整个欧洲进行悬赏,征集任何一点能够改进现有纺织机械的点子,以求能够依靠技术革新来与东岸人进行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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