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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分离 2

    一点春皱——东坡暖阳 作者:依禾

    第五章 分离 2

    一点春皱——东坡暖阳 作者:依禾

    第五章 分离 2

    品 茶

    目送载着苏轼父子的马车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视野中,我的心好像被抽空了一般,茫茫然不知所向。

    没有了苏轼的陪伴,这古代的日子竟如此难熬,度日如年。我突然十分想念起现代被迫忙碌的日子,整天忙着时代、社会、家庭、前程赋予自己的任务,埋头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本没有闲暇去思考、去无聊。

    “唉!”“夫人,你这已经不知是多少次的叹气了!”身旁的小竹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我目光无神地瞟她一眼,懒得说话,曲肘支起下巴,视线穿过一丛竹子,落在不远处的荷花池上。池中干枯残败的荷叶全无,不知什么时候已被清理干净,池水清澈见底,池面雾气缭绕,透着寒气,彻骨凛冽。不知不觉间,已到嘉祐元年的二月了,苏轼他们此时该是在干什么呢?这会儿,他们应该还在益州吧,一定在赏梅、赋诗、谈文,准备着赴京种种。深得益州知州张方平的赞赏,他一定非常开心,玩得不亦乐乎吧?三月,他就该取道长安赴京应举了,他会不会想起我,会不会思念我?我不禁有点好笑地摇摇头,真的很在乎他吗?我究竟是在想念苏辙,还是在想念苏轼?我发现他们不在的日子里,我对苏轼更加依恋了。苏辙是有人思念、有人关心的,而苏轼却只有我。越来越发现,我对苏轼的感情在悄悄发生着变化,由单纯的妻子的责任在向爱情转变,这种转变有时都会吓我自己一跳,我不禁自问:我是不是太花心了?难道我移情别恋了,不再爱风了吗?

    无聊,好无聊,连骨头都无聊得难受。

    每天,除了去老夫人处问安外,别无他事可做。什么曾经的休闲娱乐如练字绘画等都成了枯燥乏味的活计,我又不会抚琴,顶多自娱自乐地唱上几句,太无聊,连唱歌都懒得开口了。在花园中,我懒散地斜靠在竹编的躺椅上,看着花草树木由油绿转为枯黄,由滋润变得干枯,手边放一小茶壶,自斟自饮,慢慢细品静思。

    茶,真是个好东西。在现代节奏飞快的生活中,人们虽每日离不开喝茶,但毕竟没有太多闲暇功夫去慢慢品味,茶,只是个待客会友、解渴提神的饮品而已。在这宋代,饮茶一样在生活中不可或缺,但人们更注重对茶的“品”字,把品茶当成了个人修身养的一部分。他们品赏茶之“色、香、味”,领悟“行俭德”的茶之神,体味“清、和、淡、洁、韵、静”茶之品。唉,当然了,没有相当的休闲时光,“品”字一说本就无从谈起了。茶的品。

    在这无聊的时光里,茶成了我最亲密的伙伴。

    宋代的茶艺不同于现代,盛行点茶道,点茶道茶艺包括备器、选水、取火、候汤、习茶五大环节。其中选水、取火都有与现代雷同之处,最不同的、也是最麻烦的就是茶器繁多、工序复杂,很是无趣。光是主要的茶器就有十二件之多,如茶炉、汤瓶、砧椎、茶钤、茶碾、茶磨、茶罗、茶匙、茶筅、茶盏等。习茶的程序也十分复杂,有藏茶、洗茶、炙茶、碾茶、磨茶、罗茶、盏、点茶(调膏、击拂)、品茶等。最让人受不了的就是他们那种“吃”法,把茶研成粉末,调成膏状,再兑上水,有时还添加食盐等一些调料,然后连茶带水一块儿吃下。

    咦,想一想我都会觉得头皮发麻呢。我才不要那么麻烦呢,我才不要那么腻歪呢,喝茶,不就为的是它的那个清淡嘛。

    凉亭里,茶几旁,手提式小火炉上的小水壶吱吱作响,蒸汽推动壶盖叭叭跳动,水开了。我接过小竹递上的水壶,先用开水浇烫茶壶和茶碗,再取茶饼掰碎放入茶壶,添水,第一道茶水不喝,倒入茶碗,只为温一温、润一润、香一香茶碗,第二道茶水清冽、润泽、香浓、味甘。我独自一个人不温不火地做着这一切,鼻端茶香缭绕,我气定神闲,沉浸于一种旁无一物的空灵境界。

    人们常常把茶与禅联系起来,唐代曾轰动一时的“赵州吃茶去”的典故,可算是茶禅一味的突出代表了。当时,河北赵州一禅寺有一高僧,人称“赵州”,一些新修行的、修行多年的、还有相不相识的人来向他讨教佛法时,他都说:“吃茶去。”意在告诫学人“佛法但平常,莫作奇特想”,只要真心真意地以平常心“吃茶”,就可进入“茶禅一味”的境界。现代佛学大师赵朴初也曾作过类似的诗:“七碗爱至味,一壶得真趣。空持千百揭,不如吃茶去。”

    无聊烦恼中的我因茶而忘我,心灵达到一种空灵的境地,不知道这算不算暂时地悟到了佛禅的真谛呢?平心静气地细细品味着香茶,世间万物在我心中静止,心内心外唯有这茶香萦绕。

    我听说过“冷水泡茶慢慢香”的茶谚,因为闲来无事,所以我专门用冷水泡过茶,但本没有喝到平时所能体会到的茶香,更别提领悟那“慢慢香”的意境了,那么,“冷水泡茶慢慢香”究竟是何意呢?我休闲地品着热茶,细细地琢磨着其中蕴涵的道理。是不是我太过心急了,没等到火候?还是天太冷,冷对冷,破坏了味觉?

    “嫂子好雅兴!天寒地冻的,在此品茗。”一道戏谑的清朗男声打破了我的冥想。

    我不友好地抬头看他一眼,这个曹子安怎么回事?自从上次连鳌山遇到后,他就魂不散,常常出现在府上。如今,苏氏父子外出游学不在家,他反而来得更勤了,今日送点水果,明日送来点心,后天又来送药材,反正像是苏母的干儿子一般,往来甚密,让人觉得诡秘,不安好心,却又让人说不出所以然来。

    他似乎并不在乎我的冷漠,自顾自地坐在对面,倒了碗茶水,又自顾自地品起来,“嗯,好茶!嫂子的这种茶艺倒是简洁有趣啊!前些日子我得了些好茶,赶明儿给你带些来尝尝。”

    “不用!”我虽疏远他,但并不反感他,毕竟人家长得又帅、又体贴、还有学识,是个难得的解闷人哪。

    “眉山有好多青年都去赴京应举了,你为何不去?难道是你自知才学有限、能力不足?”我不由问出了困扰已久的问题。

    他听闻,一挑眉,眸瞳直视向我,光毕现,随即淡然,有点落寞,缓缓道:“你原来是这般看我啊?你以为天下人都该以仕途为先吗?我倒愿做个闲云野鹤,落个悠然自得。”

    其实,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自由,我也渴望过闲云野鹤的生活,游遍大江南北、名山大川,悠哉乐哉。可是,如今待在了苏轼的身边,我别无选择!我不由心下黯然,“最近,我对茶文化很感兴趣,不知子安可否给我讲讲关于茶的知识?愿洗耳恭听!”

    他闻言唇角微微一勾,弯出了优美的弧度,眉头一挑,眼眸轻轻斜睨我一下,满是笑意,略微一思量,轻声道:“‘茶’字在我国由来已久,写法多种多样,在李唐之前,‘茶’字一般写作‘荼’,但一字多义;李唐之后,饮茶之风遍及南北,为了将茶的意义表达得更为清楚、直观,表示茶的‘荼’字就被去掉了一划,变成了今日的‘茶’字。”他边娓娓道来,边在茶几上比划着“荼”字的写法,我边听边点头称道,边为他斟满茶水。

    他把玩着小小茶碗,细细品味,继续道:“早在神农时代就已有关于茶叶的记载,主要是作为药用,《神农本草经》载:‘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荼而解之。’到了周代,茶叶成为巴蜀一带‘纳贡’的珍品。周末,茶叶成为菜肴汤料,《晏子春秋》云:‘食脱粟之饭,炙三弋五卵,茗茶而已。’《三国志》中出现了‘以茶代酒’字样。隋朝文帝患病,‘茗茶服之,果然见效’,时人争相采之。”他顿了顿,抿了口茶润喉。

    不等他继续,我不由接口道:“到了李唐时,茶叶便走向全民,唐德宗年间,也就是780年,杨炎改革时,开始征收茶税。唐顺宗永贞元年,日本僧人最澄大师带茶籽、茶树归国,这是茶叶最早传入日本。宋代开始弘扬茶文化,明代则专门设立了茶马司,专司茶贸易。另外,从明代起,贡茶由茶团改成了芽茶,也就是散叶茶,不似咱们现在用的茶饼。”唐以后的茶知识我可还是知晓的,所以急急道出,说完,还讨赏般看向他,想赢得这位博学之人的赞誉,唉,谁让我那么虚荣呢,生怕被他看轻了。

    嗳?不对呀?他怎么这样一副愣怔的样子,难道我说错了不成?还是我脸上落了灰土?我不由连忙伸手向脸上抹去。

    “呃,刚才,你所说的780年是什么年份?明代又是哪个朝代?我······”天哪!不等他说完,我的头就大了,甚至没听清他后面又说了些什么。我怎么一得意就忘了形,为了讨得他的赏识,竟然把现代公元纪年法和当时还没出现的朝代都漏了出来,这可怎么自圆其说呢?

    “呃,······喝茶,喝茶,茶都快凉了。”我连忙把话头岔开,提及茶凉,忽又想起前面的思索,忙问道:“你知道‘冷水泡茶慢慢香’是什么意思吗?”

    他的表情已恢复正常,但眸底却写满了好奇、探究与玩味,道:“上次听你吟诵欧阳修不曾示人的词作,就觉你不简单;后又闻苏老爷子夸你明事理,劝导子瞻,就甚是好奇;今日之言,可谓闻所未闻,真乃奇女子也!你究竟为何人?来自何方?”

    我惊得一时汗颜,语塞,旋即镇定下来,戏谑道:“我说我是仙人,来自天界,你可信我?”

    他一呆,转而认真道:“信!能告诉我那780年是怎么回事吗?”

    既然你相信我,那我就不妨告诉你吧。“这是我们那里通用的纪年方法,叫公元纪年。它以上帝耶稣的诞辰为界,之前为公元前,之后为公元。比如,秦始皇一统天下那年用公元纪年推算为公元前221年,宋太祖赵匡胤建立北宋那年为公元960年,今年宋仁宗嘉祐元年为公元1056年。”我抬眼坦然地看着他,看着他细细咀嚼着、消化着:“公元纪年、上帝耶稣、公元前221年、公元1056年。”

    渐渐地,他眸底一片清澈,笑容再现,“那你再说说明代是哪个朝代?何方人士所建?”

    “宋政权与辽、夏、金、吐蕃、大理等少数民族政权并立,后来,金政权先后灭了辽和北方的宋,蒙古人又灭了夏、金和南方的宋,征服了吐蕃和大理,建立了元朝,开国皇帝为忽必烈;元朝后来被明朝所灭,明朝开国皇帝为朱元璋;东北的女真发展成后来的满清,又灭了明朝,开国皇帝是皇太极。”我干脆一股脑全倒出来,说完,一副清楚了吗的神情望向他,他竟然有些羞涩地笑了,而后一副了然的神态,“你果然不一般,非同常人!你知道吗?弗儿,与你说话,总有让我耳目一新的感觉。”

    “见笑了,这些只不过都是我在学堂学到的,在我们那儿都是常识的知识,不足为奇的。”我谦虚地笑笑,很有点不好意思,并且自动把学校改口为学堂,免去麻烦。忽然发现我对他的感觉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排斥,竟有点儿知己的味道了。

    后来,我们常常一起品茗、聊天、抚琴、对弈、玩牌。他抚琴,我唱歌;他教我对弈,我教他玩扑克牌。当然,他比我聪明得多,我一教他就会,而且青出于蓝胜于蓝,玩得比我还好。而我比较笨,下跳棋还可以,这古代的棋子让我很难堪,他好像对我的难堪很是受用,故意常常逼我到难堪境地,直到我恼羞成怒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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