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江南 作者:三月寞
再见
彼岸江南 作者:三月寞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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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不得不停下手里的工作,再次目送郭郭离座去接电话。郭郭的电话业务一向繁忙,但是半个小时内n次的纪录还是很叹为观止的。
“世界如此美好,郭郭如此暴躁。这谁啊?把我们郭郭弄得愁眉苦脸的。”江南忍不住调戏苦瓜脸的郭郭。
郭郭狠狠剜了江南一眼,没好气地说:“还有谁?你呗!”
江南一愣,美目婆娑,温柔兼委屈:“我要是能把您搞到唉声叹气,我就是你的组长了。哪次不是你收拾我?……”
郭郭又是深深叹息,“美女,以我今年的年终奖发誓,这次我是真的在你这儿走了背字了。”
以郭郭的格,她肯以自己的“亲”钱起誓,那必然是真的了。江南压低声音问:“怎么了?郭组?要是我的问题我一定身先士卒死而后已地为您结草衔环去。”
郭郭是江南现在所在的业务组的组长,做事雷厉风行,但平时又不摆架子,大家也同她玩闹惯了,很少称她“组长”,江南也只有窘她时才喊她“郭组”。
郭郭紧张兮兮地环顾一下,依旧不放心,索拉了江南到楼梯间。“你记得昨天那个相亲吧?记得那个眼镜男吧?不记得他也该记得那个酷版电眼裴勇俊吧?”
江南心跳忽得滞了下,脸腾得烧了起来。她一边嘲笑自己还是对他没有防御力,一边点了点头。
郭郭一垮脸,“问题就在于,对方提出再见一面,而且强调要你也出席,即使不再见我也要再见你。即使不再见你也要拿到你的联系方式,即使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也要……”
“也要怎么?”江南平复了心绪,嘀咕道。
郭郭双手环在前,说得咬牙切齿:“那两个猥琐男就要到公司来守着!”素来爱面子的郭郭从来都是偷偷地去相亲,这样一闹,岂不是整个公司都知道英明神武的她原来是纸老虎,还要去相亲?这样不好不好。
江南失笑,轻松地拍拍郭郭的肩,“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和他们约时间地点吧。对了,你要不要去?昨天那人怎么样?有希望没?”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了?不要玷污了你在我心目中圣洁美好的形象。”郭郭恢复常态,一脸的成熟愤青加白领英模样。
“哼,我的圣洁就是为了容忍你的怪癖!”江南和郭郭是公司内公认的骨灰级死党姐妹花,从江南进公司开始,就在郭郭的麾下,用江南的话说是“受其荼毒”。郭郭做项目,她就是assistant;郭郭做了组长带队伍,她就是骨干。郭郭常打趣江南说:“我怎么觉得你俨然就是等着即我位的皇太子呢?”江南准会撇她一眼鄙视的目光:“你不要大言不惭地暗示自己是女皇啊!”五年下来,她俩生活和工作上都已经默契深入骨髓了。古怪的郭郭加上温顺的江南,演绎了行内的一对霹雳怪胎。
郭郭理理衣服,满脸严肃:“江南同学,你那个厌男症的怪病是不是痊愈了?”说完,凤眼一挑,发给江南一股电流。
“只是不去相亲,至于这么上纲上线的么?我的向很正常的……”
“向是正常,可生理不正常。”郭郭搂着江南的肩膀,附耳说:“对那个电眼裴勇俊有兴趣没?”
江南一闪身,逃出郭郭的魔爪,边往外走,边嘻嘻一笑:“我不告诉你!”像裴美男么?为什么以前就没发现呢?
郭郭不依,追上她要继续八卦:“你个没良心的,我为难半天还不就是怕你不愿意去么!狗咬吕洞宾,不识我的心!”
江南不顾身后郭郭的叫嚣,快步走去茶水间,忽然有些脸红心跳。她撕开红茶包时,手竟微微地发颤。真的又要见面吗?要解释清楚吗?他,足够坚强去听这个故事吗?
张爱玲说:“对于年轻人而言,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那么,这五年的时光要我怎样还给你?还是我们已经是再世为人了?
有的事,存在便是存在,不是所有人都必须知晓。易飞,你应该相信我是要你幸福的。我们的青春,太单薄太美好,永远都转不过命运的轮。
时间是十九点半,地点是b大东门的温室café。
江南站在母校的门口,幽幽地望着对面二楼的那个“温室”的招牌,两只脚蹭啊蹭的,忸怩得像个青涩的初中女孩。
郭郭一看对方定的这个地,就扁着嘴说:“鬼都知道是冲你来的,打死我都不去当一万瓦灯泡。”
于是,江南孤胆英雄般来赴这场迟来的鸿门宴。
“小姐,要桔子么?五块钱四斤啊!”门口的水果小贩招呼她。
江南摇摇头,走开。
从前,她也来这里买水果,老板也是这个价,她还还价说一块五一斤卖不卖,易飞还用这个笑话了她半年。
该来的躲不掉,既来之则安之。郑医生怎么说来的?她不能做一辈子的鸵鸟。
一个深呼吸,江南过了马路,轻车熟路地找到角落中的店门。还是深棕的木门,门上玻璃右下角的小菊花形裂痕还在,门把手握起来还是会发出“吱扭”一声响。一切,都似乎保持原状。
老板娘也还是老样子,梳慵懒的发髻,穿裁剪合身的旗袍,坐在窗下的沙发上捧着一本书读。当来了客人时,她便抬眼打量下,合书起身,入得了她眼的就笑脸相待,她不喜欢的就自生自灭、不多理睬。
现在,江南进门,老板娘见她先是一愣,然后满眼的笑意,盈盈站起来,声音温软:“好久不见,江南。”
江南回之一笑:“叶姐好。”他们,曾经是这里的常客。老板娘叫叶紫,她和易飞叫她叶姐,有时即使他们不点任何东西,叶姐也只安静地在旁看书,听任他们在“温室”消磨半日。
叶紫望了望里面,“他等你很久了。”
江南脸色一赧,粉而薄的唇扯出的那个笑容大概过于牵强明显,叶紫目光停了一瞬,又打量了江南一遍,似乎要辨明她是否那个故人。
“叶姐,给我杯水吧。”江南修整了神色,笑容无害明媚。江聿森说,当你做决定的时候除了水,不要喝任何茶酒,那些附加的味觉和感觉会蒙蔽自己的心和眼睛。
易飞抽烟的姿势和神情,让江南想起了《花样年华》里的周穆云。袅袅的烟柱盘桓在他修长优雅的手指间,而后悄然直上悄然消散,微点的红光在黄暗的空间明明又灭灭。他素来是个明亮的人,怎么会缠绕上了那股忧郁?浓到契合无隙。
“原来你也开始抽烟了。”江南说。这样沉寂的气氛是她不愿见的,而显然易飞并不想打破它。
“原来你已经不喝咖了。”易飞身靠后,掸了掸烟灰,手示意了下江南面前的那杯冷掉的咖啡。
“不,还喝的。不知道你已经点好了。”她解释。
易飞眸中滑过一丝危险的眼色,“你忘了,这是我们的习惯。或者,现在已经不是你的习惯了?”
“易飞,你别这样说,我们好不容易再见面,别这么偏激。”江南轻咬下唇说。
“是!的确是好久不见。五年,啊?”易飞狠狠地掐灭了烟头,看住江南。
江南低头,“不知道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我也不期望你会原谅我之类的,我也从来不相信情人变朋友的话,只是,我想,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执着这件事情了?”她的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语调平润坚定。
易飞向前倾,“不能。”清淡的尼古丁味道幽幽飘来“江南,你欠我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你情我愿,你是聪明人,不用我多说吧?”江南后倚上沙发,表情温和地说。
“因为那个男人吗?”易飞好看的眉毛紧锁着,薄唇泛出紫色,已然怒气冲天了。
“谁?”她也是一愣。
“那天在酒店和你一起出去的那个男人。”他别过脸去,不愿再看那自己日思夜想的容颜。
江南眼底灵光一闪,嘴角上扬,却是笑了。“随你怎样想。”
“江南,为什么?”易飞语气忽然软了,看着窗外的眼神愈发深邃了。
她仔细看着他近乎完美的侧脸,努力打压下自己的冲动,端起杯子使劲喝水。
信仰崩溃的感受,有一个人遭遇了便够了,不想你再承受一次。所以,别再纠缠了,可以么?
“我送你回去。”在江南专心致志喝第四杯水的时候,易飞终于回头看她,说。
“不用了。”江南习惯的拒绝。
易飞站起来,俯视她,说得轻佻:“怎么?怕引狼入室?放心,我对你没什么兴趣。”
江南咬牙,愤愤地抬头看他,瞪着瞪着,目光就软了,“别再找我了,是我对不起你,你说那个什么我欠的,你就大方点,放我一马,咱两清。行么?”
两相对视,她,美目哀婉;他,朗目如炬。
感情这回事,就像是橡皮筋,受伤最重的,永远是后放手的那一个。
她说要两清,多简单多残忍。
同样的地点,同样是晚自习的时间,只是她已经不是那个任得只喝香甜咖的江南了。
她的固执,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开心地纵容,她幸福地坚持。
她只喜欢那一个北欧国度牌子的手机;她可以穿20元一件的地摊货,却一定要买昂贵的鞋子;她只酷爱俄罗斯方块,鄙视其他的所有电玩;她的笔永远都是黑色的;她的饮料,要么白水要么可乐;她宁可走一个半站地去买茶也不给食堂做贡献……
现在,他终于纵容不起她的任了。如此而已。
只是,五年寒暑,一千八百多个昼夜,他惦念着她,而她决绝转身,音信全无。只一句“我对不起你”便算了?易飞不是输不起的人,但,她为什么连解释都吝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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