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中学的时候沈梦洁没有去食堂吃饭，而是去了校外。
    她悄悄关注了付远卓的微信公众号，所以知道了付远卓的竞选官网已经上线了，然而没有注册的人只能浏览首页的内容，可注册不仅要填写姓名、班级联络方式还要填写学号，所以沈梦洁并没有注册。
    首页的内容除了付远卓的照片，还能播放一则付远卓的自我介绍的视频，沈梦洁十分怀疑“makeahange”的竞选口号和付远卓的自我介绍文案，是成默的手笔。
    虽说那篇自我介绍辞藻并不华丽，也不像成默平时写的作文，旁征博引警言频出，但却有着严整的逻辑，极具欺骗性，内容大概就是付远卓的心路历程，说了他的父亲出身农村，小时候过的并不算富裕；说了他之所以不愿意遵守校规，是因为觉得长雅的气氛实在太过压抑，父母过高的要求更让他陷入了逆反，他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表达抗议；说了他上个学期的改变，认识到了自己的幼稚，因此努力学习，但在开学与学生会的冲突时，才意识到自己就算成绩提升上去了，也并不被长雅的主**英们所认可，实际上他在长雅依旧是个被人鄙视的（9）班学生.....
    沈梦洁归纳全篇，整个自我介绍就是对付远卓全方位的洗白，但它聪明的地方在于并没有刻意的避讳付远卓自身的黑历史，而是用自我反省的态度站在另一个角度解释了原因，用“叛逆”来引发其他人的共情。试想那个长雅学生不觉得在长雅读书压力巨大？在学校面对每次考试分班的煎熬，在家里面对父母望子成龙的渴望。
    沈梦洁知道，对于长雅的学生来说，除了极少数像成默这样的妖孽之外，压力是全方位的，无论成绩好的，还是成绩差的。
    因此这篇看似平平无奇，但字句恳切的自我介绍，实在是一篇再完美不过的洗白软文。
    并且沈梦洁能够看出成默替付远卓打造的卖点就是“励志”，原本对于一个纨绔子弟来说，卖“励志”人设并不太合适，但付远卓不一样，他在长雅处于鄙视链的底层——（9）班，还是常年被挂在风纪差评榜单首位的人物，再加上他自我吐槽“中二”，实在是一个完美的“长雅底层人设”。
    其中最巧妙的一点，就是付远卓的富二代身份，如果没有这个身份加持，付远卓的人设就不够完美。
    如果这样的黑历史放在一个家庭条件过差的人身上，那这些能够成为励志的点就纯粹是污点了，也有卖惨，买悲情人设的嫌疑，而实际上现在的人对卖惨这一套已经不怎么感冒了。
    总而言之，这个人设立的实在太巧妙了。
    在重重压力下，自我反省，自我突破——做出改变，这实际上是所有长雅学生想做到的事情。
    这其中也包括她沈梦洁。
    沈梦洁来到校外也是知道付远卓说了只要注册就送饮品卷和小吃卷，以及各种各样的折扣卷，她想通过校外这些店铺的使用情况来判断一下注册人数，她不关心不行，确实如同于俊山所言，付远卓竞选会长不可能，但是票数第二或者第三，成为副会长，却很有可能。
    沈梦洁不能失去这个位置。
    走出大门的时候，人流比沈梦洁想象的要稠密的多，一般在天气炎热的九月，长雅的学生们都不大愿意去校外吃饭，毕竟长雅太大，从校门口到教学楼距离不近，实在没有必要顶着毒辣的太阳跑出去学校吃东西。
    沈梦洁一个人跟在几个女生的身后，听见几人在叽叽喳喳的讨论，一个女生正告诉身旁的女生如何进入付远卓的竞选官网领卷。
    “对，你打开这个网站，注册就可以领卷了......”
    “fuuanzhuo.om，是人名么？”
    “oh，mgod！你连付远卓都不知道吗？”
    “我初中又不是长雅的.....”
    听到这句话，沈梦洁瞬间就明白了前面这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是高一的新生，那么这四个女生应该都是高一的新生。
    “呃！开学典礼的时候你没有认真哦！付远卓是要参加学生会竞选的那个帅哥！”
    “帅么？~~~~~哇！确实挺帅的！”顿了一下拿着手机的女生转头问一旁的女生，“这个是他本人吗？”
    “当然是，本人我见过，很帅，我觉得他长的要比司马千树好。”
    “不会吧！比司马千树长还好？”
    “不信，等下我们可以去（9）班去看！”
    “啊？（9）班的么？”
    “他自己选的（9）班，实际上上个学期他期末考试全年级第二。”
    “那为什么要选（9）班？”
    “你看下他的视频就知道了。”
    这时几人已经走到了岳麓书院和师大之间叫做堕落街的小吃街，街口的奶茶店排着长长的队伍，几乎全是穿着长雅校服的学生，这样的景象在沈梦洁的意料之中，但沈梦洁还是不由自主的大吃一惊，看着小吃街有些目瞪口呆。
    “免费”对学生党来说，诱惑实在太大了，因此有这么多长雅的学生排队，实在不值得奇怪。
    沈梦洁之所以惊讶，是因为整个小吃街似乎像是被付远卓承包了，所有的店铺几乎都挂的有横幅或者店门口摆着展架。
    “长雅学生关注付远卓微信公众号并在官网注册可获得半价折扣。”
    “庆祝付远卓竞选官网开通，长雅学生注册可获赠本店任意产品一份，价格不限。”
    “大酬宾！长雅学生注册付远卓竞选官网，500元以下镜架任意选，配眼镜只需要出镜片钱，买隐形眼镜药水送月抛镜片。”
    除了说打折的横幅，还有印着付远卓海报的展架，上面有付远卓公众号的二维码，以及付远卓官网的网址，整个小吃街的店铺门口随处可见这种撑着付远卓海报的展架，这让沈梦洁怀疑成默是不是和小吃街的所有店铺达成了协议。
    沈梦洁跟在了四个女生后面排队买奶茶，她还想偷听一下那个高一的女生看了付远卓视频之后的反应，不过这个妹子显然并没有能把注意力集中在视频上，而是被付远卓的大手笔给震撼了。
    “我的天，怎么全是付远卓学长的海报和横幅啊？”
    “切！值得这么大惊小怪么？知道他开学那天开的什么车来上学的吗？”其中一个女生挥了一下手，颇为自豪的说道。
    “什么车？”
    “兰博基尼的新款越野车，好几百万呢！”
    “这么有钱？高中就开兰博基尼？”
    “兰博基尼怎么了？我们长雅有钱的多了去了，习惯就好，劳斯莱斯、迈巴赫什么多的是，承包一条小吃街算什么！”
    马尾女生看着摆在奶茶店门口的付远卓海报，感叹道：“没想到长雅的学生会会长竞选这么激烈！打广告打的这么铺天盖地的！”
    “原来也没有这样，这是第一次吧！”另一个女生说。
    这时其中一个女生举着手机笑的花枝乱颤，“哎！哎！快看，快看，要把我笑死了.....”
    “什么啊？”
    “你们看付远卓学长网站，里面付远卓又上传了一个视频，实在太搞笑了！”
    “看....看.....”
    沈梦洁也忍不住探着脑袋看前面女生的手机，只见付远卓和胖呼呼的孙大勇出现在了视频之上，孙大勇还带着一顶假发，两人正站在堕落街的街边。
    付远卓一副霸道总裁的样子走到了正蹲在街边的孙大勇身边，一脸冷酷的说道：“你买了半天，才买了这点东西啊？”
    孙大勇模仿女生的口吻，用台湾腔说道：“优惠实在太多了啦！根本买不完吼！”
    付远卓低头去瞧正在锤腿的孙大勇，“孙大勇！是你说不爱购物的？”
    “可这是免费的欸！不要白不要吼！”
    付远卓蹲了下来，撇头瞧着孙大勇的胖脸，“你不是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吗？”
    孙大勇不敢看付远卓的眼睛，“那~那现在有了，行吗？”
    付远卓淡淡的说道：“那要不要给长雅的同学们一个信号啊？”
    孙大勇一脸惊愕的看着付远卓。
    付远卓起身并牵起了孙大勇的手，将孙大勇拉到了堕落街的街口，递给了孙大勇一个环保购物袋，然后搂住了孙大勇的胖腰，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目视这一片都是他海报的长街，从容不迫的说道：“你要让所有的人知道，这条街，被你承包了！”
    当最后那句来自鱼塘体的经典台词“这个鱼塘被你承包了”一出来，四个女生全都狂笑不止，在排队队伍中像是神经病一样，弄的整个队伍的人都在回头看她们四个。
    也不能怪她们，就连在一旁偷看的沈梦洁实在也忍耐不住，捂着嘴把头扭到了一边，主要付远卓和带着假发的孙大勇，一个真帅哥加上一个假女人，两个人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太恶搞了，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怎么能忍住不笑场。
    其中有个女生也知道她们实在有些太夸张了，一边笑一边红着脸解释道：“付远卓学长的新视频实在太搞笑了.....真的受不了！我被圈粉了！”
    “我也是，就凭这个视频我都要在竞选中投付远卓学长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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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梦洁排了大约二十分钟的队，才买到奶茶，当她要出钱的时候，老板看见她穿着长雅的校服，非常的不解，力劝她在付远卓的官网注册，就能免费点任何饮料一杯。
    沈梦洁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等她拿着奶茶走出队伍的时候，扭头一看，发现队伍一直都没有变短，还是有不少穿着长雅校服的人在排队，在看了付远卓自我介绍和刚才的恶搞视频之后，沈梦洁觉得形式真的一点都不容乐观，她端着奶茶准备在去面包店里买个面包，这时她看见了街角不远处一家卖小笼包的店铺的屋檐下，有人在向她招手。
    沈梦洁定睛一看，是于俊山，她犹豫了一下，便迈步向小笼包店走去，这是为数不多没有挂付远卓官网宣传横幅，也没有摆宣传展架的店面。
    可能是因为它实在太小了，只有一个不到两米宽的小铺位，店里面就只有两张桌子和几把椅子，付远卓看不上，所以没有和这家店铺搞合作。
    于俊山点了两笼包子和一杯豆浆，但没有吃，站在店铺的阴影里面，扫视着长街上拿着手机来来往往的长雅学生。
    沈梦洁走了进来，小声的喊道：“会长。”
    于俊山抬头看到沈梦洁一眼，笑了笑说道：“坐。”
    沈梦洁“哦”了一声，将奶茶放在有些污渍的木质方形折叠桌上，然后抚着裙子坐了下来，要换做以前，沈梦洁绝对不会来这种看上去不那么干净的小店吃东西，就算来，也会那纸巾擦干净椅子和桌子，但刚才她忍住了这种冲动。
    于俊山将一笼小笼包推到了沈梦洁面前，“你应该也没有吃饭吧？来尝尝，别看这家店小，包子味道还是不错的。”
    沈梦洁猜于俊山根本没有吃过这家店的包子，选择这家店，纯粹就是因为这家店没有任何关于付远卓官网的宣传，他也根本就不是来吃饭的，应该也是收到了消息，所以来看看情况的。
    沈梦洁笑着道了谢，从筷子桶里抽出了一双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包小心翼翼的吃了起来，这根本称不上小笼包，里面没有一点汤汁，只有一点肉末和厚厚的面皮，她小心翼翼的吃了一个，然后说道：“味道是挺不错的。”
    于俊山却没有吃的意思，看着沈梦洁问道：“你觉得付远卓和成默这样做有用吗？”
    沈梦洁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否定，“照这样下去，不要三天，说不定整个长雅的学生都会注册付远卓的竞选官网。但这些能不能转化为投票还不好说，不过付远卓绝对能很快的拥有一个良好的宣传平台.....这对归票绝对是有利的，尤其是女生.....”
    于俊山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认为，说真心话，成默很出乎我的意料......居然真的把竞选的那一套弄到学校里操作，确实是个人才。”
    沈梦洁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假装吃包子。她觉得于俊山对成默的评价还是低了，成默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比于俊山清楚，但也只是清楚一点点，越和成默接触的多，就越发现他的身上笼罩一层窥探不破的迷雾。
    于俊山淡淡的说道：“其实，上个学期期末冷哥跟我说过，这个学期让成默来当副会长.....”
    沈梦洁听到这个消息十分的意外，不由自主的抬起头一脸诧异的看着于俊山，“怎么会？”
    于俊山笑着点头，“真的，不过我拒绝了，我知道成默很有能力，但我认为一个团队合得来更重要，能力在其次，所以我没有赞成冷哥的想法.....所以，其实你的副会长的位置，原本应该是成默的.....”
    沈梦洁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满腔感激的说道：“谢谢会长。”
    于俊山摆手道：“不用谢。学生会里面，我还是比较看好你的....我明年毕业，说不定会长的重任就会落在你的肩膀上....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沈梦洁其实很讨厌于俊山这种凌驾在她头上，假装大人说话的成熟腔调，一点都不如杜冷的诚恳，但她依旧微笑着用谦卑的语气说道：“我一定努力，不让你失望....”
    比起在小天鹅的恶心经历，这点程度的反胃实在不值一哂。
    于俊山对沈梦洁的态度十分满意，说话的语气也放松了一些下来，不像开始那么端着，“你觉得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应对？”
    沈梦洁皱着眉头思考了半天说道：“上策是想办法让学校撤销付远卓的竞选资格，中策是想办法操纵选举，下策是和付远卓打舆论战.....”
    于俊山敲了敲桌子说道：“让学校撤销付远卓的竞选资格是不太可能的，吴校长不会轻易得罪付远卓他爸爸，至于后面两条，你觉得该怎么办？”
    女人的直觉告诉沈梦洁，不能表现的比男人更聪明，于是她假装为难的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也只是有个大概的方向，具体应该怎么弄，我暂时也没什么想法。”
    于俊山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轻笑了一下，“那你好好好想想，有什么好的策略告诉我.....”
    这时沈梦洁的手机响了一下，她从小坤包里拿出手机，打开看了一眼，是一条加好友的申请，沈梦洁划开了手机，进入微信一看，头像是一个不是那么圆的圆，好像是正十七边形，沈梦洁在一看留言，只有两个字“成默”。
    沈梦洁顿时心跳如雷，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就猜成默不会这样轻易的放过她。
    “沈梦洁怎么了？不舒服吗？”于俊山见沈梦洁的脸色忽然变的有些苍白，表情有些不自然，于是问道。
    沈梦洁连忙把手机收了起来，摇了摇头，强笑了一下，假作含糊的说道：“没什么....这两天...是这样的。”
    于俊山看了看桌子的奶茶，关切的说道：“多喝点热红糖水.....不要喝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