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安格尔斩钉截铁的拒绝，智者主宰心中微微有些遗憾，但他也明白安格尔为何会拒绝。
    的确，安格尔所要，和智者主宰所求，两者根本无法达成平衡。更何况，野蛮洞窟是个庞然大物，也不是安格尔能说的算的。智者主宰原本是想先从安格尔这边突破，剩下的交给他，由他去慢慢说服其身后的势力。
    但安格尔既然直接拒绝了，那也只能作罢。
    对此，智者主宰虽有失望，但也没有太过在意……因为，他真正的目标也不是安格尔。而是，此刻正在另一个房间与智者主宰对谈的黑伯爵。
    ……
    “合作？”
    黑伯爵看向对面的少年，语气带着些不屑：“以如今残破的奈落城，有什么价值，值得我答应合作？”
    智者主宰盘着腿坐在地上，头低埋着，看着地面那弯弯曲曲的纹路。
    在黑伯爵疑惑的时候，地面突然发出微光。
    看到微光从地面闪烁，黑伯爵没有任何反应，因为他并没有嗅到恶意或者杀念。
    两秒后，微光凝聚，最后在地面形成了一幅画。
    如果安格尔在这，会发现这幅画其实就是他们之前那个房间里的一幅壁画。壁画里的内容，是奈落城的全景图。
    说是全景，其实也只是把一些标志性的建筑画了出来。
    这图不算很特别，因为奈落城地表之上的原貌图，只要有心寻找，外界是肯定能找到的。难找的是地下水道里的图。
    黑伯爵看着地图，有些不明其意。
    这时，智者主宰指了指其中一栋白色尖顶的大楼：“你可知道这是哪里？”
    黑伯爵淡淡道：“智者主宰是想说，曾经诺亚一族归于奈落城，所以现在的诺亚一族也必须要和奈落城合作？”
    这座白色尖顶大楼，黑伯爵自然不会不认识。在诺亚一族的藏库里，有这栋大楼更详实更细节的记载。
    因为这座大楼，曾经是属于诺亚一族的。
    “如果我说是，你的回答是？”
    黑伯爵：“不够。”
    听到黑伯爵的回答，智者主宰微微一笑。
    黑伯爵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不够”，意味着黑伯爵至少没有排斥诺亚一族曾经归于奈落城这个事实。而且，这也算是另类的“讲价”。
    合作，不是不可以。但单靠万年前的是是非非，不够。
    智者主宰看了黑伯爵一眼，然后将手指慢慢移动，移到了白色尖顶大楼旁边的一座看上去很简朴，但相当巨大的穹顶殿堂上。
    黑伯爵以为智者主宰还要继续询问他关于这座殿堂的事，然而，并没有。
    智者主宰：“我就不问你这栋建筑的信息了，相信你就算知道，也知道的不全。”
    黑伯爵鼻子里“嗤”了一声，没有说话，等待智者主宰的说辞。
    “这栋建筑，在外界被称为噗噜图书馆。”
    “噗噜图书馆？”黑伯爵重复了一遍，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疑惑。
    “很古怪的名字对吧？”智者主宰：“这是城主命的名，之所以会起名为噗噜，是因为我在没有成为主宰前，报给城主的名字，就叫做噗噜。”
    黑伯爵愣了一下：“这是智者主宰的真名？”
    智者主宰摇摇头：“初遇奈落，有些提防，随意报的名字。只是奈落……唉，他明知不是我的真名，还用噗噜做了这个图书馆的名字。”
    黑伯爵：“智者主宰说这些，有什么深意吗？”
    智者主宰：“没什么深意，只是想要告诉你，噗噜图书馆其实是我的地盘。在我没有搬来悬狱之梯时，我所住的地方，就是噗噜图书馆。噗噜图书馆周围这一片区域，也都归我管辖。包括，你们诺亚一族的地盘。”
    “我和你们诺亚一族的缘分，可不单单只是奥古斯汀。我认识你们诺亚一族很多的人，我也见证了他们的成长。”
    黑伯爵：“智者主宰是打算继续打情感牌吗？如果还是情感牌，我的答案依旧是不够。”
    黑伯爵作为诺亚一族的后辈，对先辈肯定是抱持着尊重。但是，万年的时间太长了，长到他对于先辈的印象，也只是纸页上的一排名字。
    陌生而冰冷。
    智者主宰：“你比安格尔还沉不住气啊……年轻人，怎么就不听完我的话呢？”
    黑伯爵怔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才道：“是我失礼了。”
    智者主宰笑了笑，浑不在意道：“我之所以要说前面的话，是因为我对你们诺亚一族其实并不是漠不关心。”
    顿了顿，智者主宰道：“我这里有一个秘密，这是连艾达尼丝都不知道的秘密，关于你们诺亚一族的，你想听听吗？”
    黑伯爵：“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还是说，合作的一部分？”
    智者主宰摇摇头：“都不是，你就当我白送给你一个秘密吧。”
    既然是白送，黑伯爵自然不会拒绝。
    智者主宰：“我的这个秘密，涉及到的人，是你们诺亚一族的先辈。不过，并不是奥古斯汀，也不是万年前的那些旧友。”
    “而是那些被诺亚一族认为失踪的族裔。”
    黑伯爵立刻明悟：“你是说，被艾达尼丝丢入空镜之海，洗去记忆的那些诺亚族裔？”
    智者主宰点点头：“没错，也就是那些被放逐的空心人。”
    “虽然碍于和艾达尼丝的契约，我没办法直接帮助他们。但是，他们离开镜域后的安排，其实都是我做的。”
    “本来，无论是丢入空镜之海，还是其后续安排都该由幽奴去做。但我说服幽奴，让大宝和小宝去安排他们的后续。”
    “让他们重新明白为人处世的道理，建立新的价值观，教导他们寻回过往的能力，这些都是我安排的人去做的。”
    智者主宰抬眸看向黑伯爵，缓缓道：“每一个都是如此。”
    说到这里时，黑伯爵是真的惊住了。
    不管智者主宰是如他所说，对诺亚有好感，所以照料这些人。还是说，智者主宰另有所图，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了。
    因为，智者主宰这番话表明了一个意思：他知道所有的空心人在哪，对于他们现有的情况也是完全掌握。
    甚至于，这些空心人对智者主宰也抱持着感激。毕竟，是智者主宰教导了他们重回社会。
    黑伯爵可以不管万年前的那些诺亚先辈，也可以不在意那些离开南域的诺亚族裔，但对于这些“空心人”，黑伯爵可无法不在意。
    自从得知这群族人的存在后，纵然黑伯爵表面一直没有表现态度，也没有对此做出任何评价，可内心中却是从未放下过。
    甚至，黑伯爵已经想好了，去晴空诗室后一定要询问艾达尼丝这件事。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
    一切都是为了诺亚血脉。
    诺亚血脉属于超凡血脉，自带特殊的天赋，这也属于诺亚一族的骄傲。因为他们甚至不需要融入其他的血脉，就能熔炼、打磨、洗练自身的血脉……纵然比不上一些恶魔、或者更高级生命的血脉，但已经很不错了。再说，比不上恶魔血脉，那就补上呗，又不是不能融入新血脉。
    所以说，诺亚血脉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底子。它既可以增益自身，也不会因为融入其他血脉而出现排斥。
    不过，诺亚血脉有长处，自然也有短处。不过，它的短处并不是血脉里有什么问题，而是……怀璧其罪。
    巫师所融入的血脉，一般来说都是非人类的超凡生物的，不是说不能融入人类的血脉，而是人类血脉一般并无特殊之处。
    可诺亚血脉不一样，它们天生不凡，而且同属于人类，融入后几乎没有排斥反应，是给低级学徒打基础的血脉。走改造一系的血脉侧巫师，融入诺亚血脉也是毫无问题的，这也算是拓宽他们的能力范围。
    不过，诺亚一族因为有黑伯爵庇护，而且基本所有后裔都有黑伯爵的器官分身跟随，不会有巫师冒如此大的风险去对付诺亚后裔。所以，基本上诺亚血脉很少出现被强夺的现象。
    而现在，出现了一批空心人。他们没有诺亚一族的记忆，却有诺亚一族的血脉。
    如果被发现，诺亚血脉很有可能被人抢夺。
    而且，很多空心人已经失踪非常多年，这些年过去，那些空心人也会有后代。后代中如果有天赋者，诺亚血脉也会被激活，那也有被强夺的风险。
    这在黑伯爵看来，就是一个重大问题了。
    诺亚血脉的独特性，让诺亚一族能走到如今巅峰。可如果有人也拥有了诺亚血脉，明确知道诺亚血脉的优点与弱点，对付诺亚一族岂不是轻而易举？
    还有，拥有诺亚血脉的人，如果被一些擅长诅咒的巫师得到……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对黑伯爵而言，在意血脉是最主要的；但同时，他也希望能找回空心人，找回那些还活着的诺亚族人……这是独属于诺亚家族情感上的羁绊。
    故而，当智者主宰提到空心人的后续时，黑伯爵是真的坐不住了。
    “他们现在在哪？”黑伯爵状似随意的询问，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急迫的情绪。
    智者主宰：“你问的是哪一个？”
    黑伯爵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过去有哪些失踪的诺亚先辈。
    不过，还没等黑伯爵想出来，智者主宰挥挥手：“算了，你就算说了名字，我也不知道是谁。他们被洗去记忆后，就有了新的名字，新的身份。过去一切对他们而言，都已经烟消云散，包括原本的名字。”
    “那他们大概还有多少人活着？”黑伯爵问道。
    智者主宰：“还不少，毕竟都是超凡者，想要求活不是很难。”
    智者主宰看似每句话都回了，但几乎没有什么有效线索。就算真透露出来线索，譬如说‘有不少空心人还活着’，但这个线索在黑伯爵看来，也只是智者主宰的筹码。
    黑伯爵闭上眼，陷入了沉思。
    过了很久。
    久到另一个智者主宰从外面走进来，与黑伯爵面前的智者主宰合二为一。
    这也意味着，安格尔已经和智者主宰谈完了，只剩下黑伯爵这边了。
    直到这时，黑伯爵才缓缓开口道：“我可以代表诺亚一族和你合作，不过，合作的前提有三点。”
    智者主宰：“你说。”
    “合作的事，仅限于我能做到、且不伤害诺亚一族利益的事。你想要奈落重现荣光，恕我做不到。”
    重建奈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且，这里面根本无利可图，甚至重建奈落极有可能遭遇到曾经同样的陷落危机。
    奈落城被针对，不仅仅是外人的原因，奈落城的作风本身也有问题。所以，奈落城的敌人其实不再少数，如果黑伯爵帮助智者主宰重建奈落，只会让诺亚一族也承受这些无故的敌意。
    智者主宰：“可以，我所说的合作，和外界游商组织做的事差不多。只是，他们不知道地下水道的真相，也不知道我的存在，属于不经意间的合作。而我需要的是一个明确的合作对象。”
    “我也不会将重建奈落城的担子落在诺亚一族的身上。还有，我们所寄望的重现荣光，本身也不仅仅是这座徒有虚表的奈落废墟。”
    黑伯爵不置可否的嗤了一声，他明白智者主宰的意思，不就是物质意义上的奈落城，和精神意义上奈落城么。物质意义上的奈落城，就是所谓的重建；而精神意义上的奈落城，是得到南域巫师界的认可。
    两者都不容易，后者尤其不容易。
    黑伯爵：“还有第二点，我需要知道地下水道的所有情报。”
    智者主宰：“我只能说，合作到什么程度，给予什么程度的信息。想要所有的情报，除非我们的合作目的完全一致。可你愿意吗？”
    合作目的完全一致，就等于说，黑伯爵接了智者主宰的棒，重建奈落城的重担也落在他身上，这是黑伯爵绝对不愿意做的。
    合作，只是合作，也只能是合作。
    “如果你不愿意将所有情报给我，那在这短合作的关系里，我要保持绝对的独立性。我愿意做的，我会答应。我不愿意做的，也别强求。”
    智者主宰：“可以。不过，这是利好你的条件，如果你什么都不答应，那我们合作也没有意义。所以，我们需要一定的时间做些前期合作，以确定双方的底线。”
    黑伯爵点点头，同意了智者主宰的提议。
    紧接着，黑伯爵提出了最后一点：“我需要你口中那些空心人的所有资料，包括他们的现况，他们如今所在地，还有他们的后裔信息。”
    智者主宰笑了笑，虽然黑伯爵最后才提出空心人的事，但他知道，黑伯爵最关心的还是这群曾经遗落在外的族人。
    “可以，不过我要说的是，一些还留在南域的，我可以将资料全部提供给你。但其中一些加入了各大巫师组织的，我能提供的信息就有限了，小宝的手下可没办法进入这些巫师组织得获情报。还有，一部分他们离开了南域，这些人的情报我更不知道，所以我能说的其实有限。”
    智者主宰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同意了智者主宰的说法。
    离开南域的，智者主宰管不了，黑伯爵也管不了。
    但加入各大巫师组织的人，黑伯爵作为南域最顶尖的巫师，还是有办法接触到的，只要能接触，得知他们的后续情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双方都说定之后，智者主宰与黑伯爵只确认了口头契约。
    进一步的契约，双方都没提。
    因为黑伯爵还只是分身，想要签订更有仪式感、也更为郑重的契约，还是需要黑伯爵本体亲自来一趟。
    而黑伯爵碍于与安格尔的契约，不可能现在通知本体，所以真正的契约，也要等到这次他们探索结束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