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奴阿真 作者:长安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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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皇后微笑着说道,眉目舒展,又轻轻握起了我的手,“陛下胸怀宽广,明辨是非,有时朝臣犯颜直谏,他也能宽怀纳谏。若有实在触忤圣意,上怒难消之时,则需以理婉谏,疏通为要。婉者委婉也,非一味媚从,乃以柔克刚,以屈求伸,如此则必疏情通理,达成所愿,亦不会有损君威。”
皇后此言入耳,我盯着她的眼睛足足愣了有半刻的时间。一个“婉”字,她既说透了,也做透了,从头至尾没有说我一句不好,也未提到任何敏感之事,却处处都在劝我规矩言行。她教我这些与君王相处之道,其实也就是在帮李世民“收服”我吧。
“臣……知道了。”我终究只能以这僵硬回答来结束这场谈话。
不久,梳洗更衣,我只道他们会拿来一些华美衣裙,却不料是一套首领女官的服制,乌青巾子,朱色圆领袍,黑色长靴。我倒也随意,只便一一穿戴,跟着前来接我的内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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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一林霜叶混无主(三)
申时两刻,丹霄殿外。
我随内侍站在阶下,正遇着两队官员依序缓缓而入。别的倒不论,只其中有两位我是认识的,一位是虞公,另还有曹国公李勣,徐道离的父亲。因便想起萧公却不在列,恐是病体未愈,今日不曾来的。
“这些啊,都是陛下的亲近之臣。为首的两位是左仆射房玄龄和右仆射长孙无忌,后头那位年长一些的则是秘书监魏征。不过说到朝堂新贵,那就要属第五排右手那位侍御史马周了,去岁还是寄住人家,无职无品的食客,今年就成了御史台从六品的官员,也才三十岁啊!真可谓青云直上,一步登天了!”
我并未想打听什么,这内侍却作了好一通感叹,倒令我不得不有了些了解。稍待官员全部入内,这内侍便领着我进了大殿的侧门,侧门接一长廊直通后殿,正是全部侍者的集中之处。内侍将我安排在一列侍女之首,说到时候跟他走便可,而我的职责则是坐在皇帝身边,为他斟酒侍宴。乍一听好似并无繁难,但一想到下面坐着那许多大臣,难免不自在起来。
未及多思,酉正将至。一路又穿过之前的长廊,而后经一个小门入了大殿。殿上为皇帝席,尚还空着,而左右两侧则早已坐好了方才的两队官员。我按照指点跪坐在帝位之左,也不敢随意,片刻只听内侍高唱“皇帝至”,便同所有人一样伏跪在地,行了大礼。
眨眼的工夫,李世民落坐正位,只听他免礼众臣,我也不知自己这样的侍者该不该抬头,可就在犹豫之间,倒被一把拉着胳膊拽了起来,将眼看时,正是李世民。他含笑看了我一眼,很快转对群臣说道起来,也不露什么痕迹。我这才略放了几分心,只便端正坐好,专心为他侍宴,想着熬过这几个时辰也罢了。
“臣有一事想向陛下进言。”
未几,正当宴席气氛融洽,一名绿衣的年轻官员却忽然起身从席间走到了大殿中央。此人倒也不是别人,就是方才内侍口中特别指出的那位新贵马侍御。
“马周,你要说什么?”李世民放下手中酒杯问道。
马周便拱了一礼,先也不言,只退后几步抬手指向了坐席的最后。我循而望去,那末席坐着两个人,形容举止倒也无甚不妥,只是穿着深色袍服,不辨品阶。
“臣以为,今日是陛下宴请朝臣,等级高贵,不应该让那两个养马之人与臣等同席。他们只会养马,并无其他长处,不配参加这样的宴席,陛下过于抬举他们了!”
马周此言一出,不但鄙夷之意尽显,且惹得众人纷纷议论起来,而我听在耳内,一来知晓了那两位的身份,二则心中顿如冷水浇下。这马周虽非辱我,可当着他口中所言的这个“高贵”场合,如此轻贱养马之人,不得不令我生出同病之感,就像顺带着也打了我的脸。我再无心侍候酒宴,脑子里又想起下午长乐公主的冷厉之言,一时悲怨交加:低微之人也知自己不配做许多事,可也正是因为低微,才有了更多的不得已,为何这也成了错呢?
“陛下!我二人虽是养马之人,却也是遵照陛下旨意前来参宴,实在没有非分之想!请陛下明鉴呐!”
那二人亦离席扑跪在地,一声声喊得愈发可怜,我有心顾及却更无立场为他们说话,只暗暗咬紧牙关,极力忍耐。
“你去替朕给他们每人敬一杯酒吧。”李世民长久不作声,蓦然开言竟是对我说的。
“我?”我立时呆住,听不真切似的指着自己向他反问。
李世民轻轻一笑,气定神闲地点点头,那眼神好像是要看戏一般,又很像示意着什么。我观此状,一时解读不出,又不敢当着殿下这么多人的面耗费时间,便只好恭敬应下。
我起身下殿缓缓而行,身后跟着一名端酒侍女。席间众人无一例外地看向我来,这其中自有虞李二公。我路过他们的坐席,李公倒还平常,想他也认不出我,而虞公则早注意到我似的,抚着长须对我频频点头。我本有些紧张,看到虞公和蔼的面庞倒忽然踏实了下来,面对这位马侍御,也有了主张。
“陛下何故让一女官给臣敬酒?”
我刚走到马周面前,他倒不理,只忙向李世民问起来。李世民也不应他,还是那番看戏的态度,这时我便趁机发了话:
“小人斗胆,奉命向马侍御敬酒之前,可否请教一个问题。”
“哦?你还知道我是侍御之职。”马周皱眉看我,对我端量起来,“那你便问吧!”
我私心里想着反驳他,却也不敢过于不敬,只点头道:“小人想问,马侍御既然姓马,可知道马姓有一个出处,乃是官职。”
“但凡姓氏自有许多出处缘故,这怎么了?”他没弄懂我的意思,只便反问。
我淡笑道:“《周礼》一书对这些官职作了详尽的记载。其一,‘马质,掌质马,马量三物,一曰戎马,二曰田马,三曰驽马,皆有物贾’,这是专司验马、征马之官;其二,‘巫马,掌养疾马而乗治之,相医而药攻马疾’,这是专司医马之官;其三,‘廋人,掌十二闲之政,敎以阜马’,这是专司驯养马匹之官。担任这些官职的人,他们的子孙后裔多改了马姓……”
“住口!”他忽而打断我,一阵疾言厉色,“你这女子难道是指我的祖先曾担任这些马官吗?!”
我看他急了,心中暗喜,倒不怪他打断,反觉他这话更能助我驳他,便更添底气,答道:“小人方才说过了,这只是马姓的一种出处,而马侍御博学,也说了但凡姓氏都有许多出处,那又何必自乱阵脚,倒责问起小人来了?难道说这么巧,就被小人言中了不成?”
我既知他轻贱养马之人,则必以与马沾边而感到不耻,然其恰又姓马,便如此反激于他,他定会出乖露丑。果然,我话音刚落,满殿里就发出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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