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秘密磋商换在了康涅狄格州的格林尼治。
    陈晴和詹姆斯·雷布尔德兵分两路，詹姆斯负责应付现代和SK，陈晴只挑选了自家老板明显更看重的三星。
    由于提前的准备非常充足，只是一天，就达成了基本协议。
    现代最初希望维斯特洛体系协助拿下起亚，詹姆斯并没有隐瞒，表示将会把起亚交给三星。不过，却另外许诺，维斯特洛体系将会在未来几年协助现代吞并规模更大的大宇集团。
    现代的郑梦九开始不相信，直到这边给出了一系列连现代都没能挖掘知晓的关于大宇集团的财务数据。
    排名韩国财阀第二的大宇集团，旗下各个企业的实际负债总额超过700亿美元，资产负债率高达470%，完全处在一种风一吹就能倒下的摇摇欲坠状态。而接下来几年，维斯特洛体系完全有能力针对大宇制造几场飓风。
    其实还是杀鸡儆猴。
    詹姆斯这番交底的潜台词非常明显，维斯特洛体系对大宇的财务状况了如指掌，对于现代，同样如此。如果现代不配合，这边也不介意接下来为现代制造几场飓风。
    SK就顺利很多。
    除了要交出自身两大核心业务之一的通信产业一半的权益，维斯特洛体系为SK提供的基本都是扩张方案，包括推动其他几家财阀减少对SK另外一项核心业务石化产业的围攻，以及，协助SK全盘接手现代的电子业务，未来还可能包括大宇的半导体部门。
    陈晴这边同样顺利。
    只是一个起亚汽车的许诺，就让李健熙做出了让步。
    这也是现阶段韩国财阀眼界限制的缘故。
    危机发生之前，韩国前十大财阀，其中四家，现代、大宇、双龙和起亚，核心业务都是汽车，可见汽车产业在韩国经济中所占比重，同时也是三星近些年不顾一切挺近汽车产业的原因。
    大家都觉得这是个好项目。
    另外，陈晴还代自家老板许诺了三星李家对这家财团的长期控制权，为此表态对三星电子的入股，将会以多个外壳的模式进行分散持股，确保股权更变之后三星集团各家子公司依旧可以通过各种交叉持股模式掌握三星电子大约20%的股份，间接维持第一大股东位置，而其中属于三星李氏家族的股权比例，也将维持在5%左右。
    对于汽车，维斯特洛体系则是彻底不插手。
    李健熙很清楚，这是自己能够拿到的最好条件，失去三星电子实际上的控制权，获得在汽车产业站稳脚跟的门票。至于控制权的许诺，太认真了就是天真，但，李健熙也相信，只要自己能够确保维斯特洛体系的利益，西蒙·维斯特洛也不会冒然剥夺李家对三星电子的控制权。
    随后，三位财阀掌门终于得以飞往洛杉矶，见到西蒙本人，大家在草拟的意向协议上签字。
    西蒙还在随后的招待酒会上再次许诺，只要大家合作愉快，以后的韩国，现代、三星和SK，就是三巨头，其他都只会沦为二线，甚至，三家在国际上都会拥有更广阔的一席之地。
    至于三家掌门人内心如何感受，不得而知。
    另外也会疑惑，或者期待，到底谁是第一，谁站第二，谁列第三？
    陈晴并没有跟随三位财阀掌门一起去往洛杉矶，而是飞去了华盛顿。
    即将奔赴韩国的IMF谈判团队正在组建，其中肯定要有维斯特洛体系的自家人，西蒙在这方面布局良久，人手不缺，不需要陈晴操心，但她也需要提前熟悉，以便在随后秘密赴韩运作中保持良好沟通。
    ……
    韩国，首尔。
    转眼已经是周四，亚洲这边的11月13日，差点就是黑色星期五。不过，韩国上下的心态，和遭遇了黑色星期五相差不多。
    青瓦台总统府。
    今天一整天，金泳三都在主持召开一个决定韩国未来经济的会议。
    议题核心之后一个，韩国是否确认向IMF求助。
    自从周一韩国外储即将耗尽的消息曝光，周二当局又被迫实施紧急外汇管制并临时关闭了股市债市，无论是韩国朝野，还是国际舆论，都是骂声一片，很多韩国国内媒体都在声讨金泳三，要求其主动辞职谢罪，而对于向IMF求助这件事，也再次成为国内强烈争议的焦点。
    反对派以这一次大选三位候选人之一的李仁济为主。
    李仁济曾经也是执政党大国家党的一员，在与李会昌争夺总统候选人位置失利后，宣布单飞，组织了新国家党，目前支持率仅次于金大中和李会昌，拥有大约20%的选民认可
    20%的支持率，只相当于前两位候选人的一半，正常情况下肯定无法当选。于是，趁这次机会，李仁济突然开始剑走偏锋。
    李仁济的观点是，既然韩国已经实施了外汇管制，关闭了股市和债市，那就应该持续下去，而没必要以放弃韩国经济主权的代价向IMF寻求援助。韩国要做的，就是在政府管控之下对不良企业和国际债务进行清查重组，同时与债权方展开谈判，延长还款时间。
    最近几天，李仁济一直在公开媒体上大肆宣扬自己的观点，赢得了很多附和的声音，支持率短时间内就窜升到了25%以上。
    然而，事情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李仁济的态度，归根结底，还是耍赖。
    意思就是，我现在还不起了，你只能再给我些时间，让我整理一下家底，慢慢还。甚至，如果你想尽快拿回欠款，最好再给我打个折，少还点。
    为了给自己的立场找到支撑，李仁济还大肆攻击国际金融炒家，向民众灌输是国际金融炒家导致了目前的一切，因此，那些被困于韩国债务市场的海外资本，本身对于韩国目前的困境也负有很大责任。
    坦白说，李仁济的论调其实没错。
    问题就在于，这依旧不是一个对与错的世界。
    由于韩国当局在周二公开表态将向IMF求助之后，再次陷入争执和反复，标准普尔昨天直接将韩国的主权信用评级从信用一般存在风险的BB+下调到信用很差可能违约的CCC-，已经属于垃圾债券范畴。
    不仅如此，美国、日本和欧盟各国也对韩国在实施紧急金融管制之下的后续决策表达了密切关注。
    如果只是短期的金融管制，只要挽回及时，大家还可以谅解。
    如果韩国打算彻底耍赖，为了避免金融市场进一步崩溃同时又不愿付出代价向IMF求助而实施长期管制，那么，各国不排除对韩国严重破坏国际金融秩序的行为予以制裁。
    你就永远躺倒吧。
    青瓦台的一处会议室内。
    唇枪舌战了一天，眼看李仁济还是一副铁骨铮铮不肯退让的模样，金泳三几乎要将手里的茶杯丢掉对方脸上，再上演一番全武行。
    其实青瓦台完全有权力甩开李仁济，直接与IMF展开接触。
    问题是，IMF不愿意。
    韩国马上就要进行换届大选，为了确保IMF与韩国达成的协议有效，华盛顿方面的要求是，接下来的协议，必须由韩国现任总统金泳三和支持率最高的三位总统候选人，一起签字。哪怕李仁济的支持率很低，但，就像近期这样，谁知道后续会不会出现黑天鹅事件。
    万一李仁济当选，新总统不认账，IMF数百亿美元的贷款就可能陷入不可控风险之中。
    眼看又一天即将再次过去，金泳三知道自己没时间再拖，也不宣布散会，任由夕阳落下，会议室内亮起灯光。
    当然也没有晚餐。
    以李仁济为首的反对派同样也摆出了一副坚决抵抗的模样。
    如此到了晚间七点钟，青瓦台总务秘书姜玄昊终于送来了几份文件，又在金泳三耳边低语一番，金泳三点头，将会议室内其他无关人等全部赶出去，只留下自己和三位总统候选人，这才将手中的资料一把推给李仁济：“你自己看吧，仁济，无论你看过这些材料后做出什么决定，今晚，我都会邀请IMF正式来韩。”
    李仁济没有和金泳三对视，顿了顿，还是翻开面前的第一份文件。
    这是韩国前10大银行的资产负债表数据。
    为了让李仁济看得懂，显然还特意简化过，一目了然。
    李仁济一页页翻过面前的数据，只看了一半，就不再翻下去，不可置信地看向金泳三：“不可能，这不可能，肯定是假的。”
    眼前资料中，只是李仁济看过的五六家，坏账比例最低也达到79%，最高的，甚至有263%。
    李仁济最近咬定拒绝向IMF寻求援助的前提，就是韩国还有足够的家底可以进行内部整顿。然而，前十大银行触目惊心的坏账比例，确实他根本没有想到的一件事，最低都已经是79%，最高……
    不对！
    李仁济迅速从中抽取一页，展示给金泳三：“你当我是傻子吗，汉城银行，263%的坏账比例，这怎么可能，怎么能超过100%？”
    另一边的金大中闻言，也好奇地看向金泳三。
    大家是想要劝这头倔驴回头的，如果拿一份假数据骗他，只会把事情搞得更遭。
    金大中同样不懂太多金融知识。
    金泳三冷着脸解释道：“你难道不会仔细多看几眼吗，多出来的是外债。”
    说到这里，金泳三也是生气，接着补充道：“那些蠢货把从国外获得不属于自有资本的短期融资作为长期贷款放给了企业，现在那么多家公司破产，还有更多陷入困境，这些钱当然收不回来。而且，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如果国家经济得不到尽快救助，情况还会持续恶化。你手中的国内前10大银行，我们可能连一半都保不住。因此，我们根本没有你想象中还可以用来整顿国民经济的资本了，只能向外寻求救助。”
    韩国的外债规模超过2000亿美元，但实际上，总体的债务规模，包括国内债务和海外债务，以危机发生前的800韩元兑1美元汇率计算，总计要超过5000亿美元。
    这些债务，超过90%都是韩国排名前10大银行放出，其中国内的部分可谓韩国几十年来积累的财富。
    现在，只是韩元贬值，这部分高达3000亿美元的韩国银行资产就已经缩水了大半，接下来，可以想见，随着韩国企业开始大规模的破产、整顿、重组，很难说这笔巨额资产在一番折腾之后还会剩下多少。
    金融危机中各个国家的元气大伤，其实基本都是如此。
    货币贬值、债务蒸发、股市暴跌……最终导致一个国家数十年积累下来的财富化为乌有。
    总之，韩国此时唯一的出路，就是寻求外部援助。
    闭关锁国耍赖死撑下去，当然不是不行，但这根本不是出路，这是死路。因为包括美国在内的西方国家都已经表态，韩国如果敢带头严重破坏国际金融秩序，就别想再有翻身之日。
    李仁济听完金泳三解释，一言不发地收回那页资料，把关于韩国银行的资产负债表文件放在一边，看向下面的一个文件夹。
    这一看，让他差一点再次跳起来。
    文件夹里是厚厚一叠手写信件。
    简单来说，就是威胁。
    李仁济所在的国民新党一干核心成员通过信件表态，如果他为了党争不顾国民利益，众人将一起发动，将其逐出国民新党。
    随后，还有来自各家财阀掌门的手写书信，大意如出一辙，如果李仁济不配合这次IMF救助谈判，那么，他接下来别想再从各家财阀得到哪怕一分钱的政治献金。
    看完这些，李仁济就明白自己大势已去。
    李仁济之所以敢于和现任总统以及另外两位候选人较劲，除了民众的支持，关键在于，他相信韩国政界和企业界也会有一批人站在自己这边，只要能够拉拢到足够的筹码，这次总统大选，他确实有逆风翻盘的机会。
    政界圈子，他确实找到了支持者。
    然而，财阀那边，他发现自己远远高看了那些家伙的坚守。手中的这些信件，前十大财阀的掌门，全部都表了态。
    这种情况下，如果还是顽固不化，李仁济明白，自己的政治前途将彻底终结。
    最后沉默片刻，李仁济终于开口道：“我可以签字，但我需要得到一些保证。”
    被李仁济胡搅蛮缠拖延了整整三天的金泳三见对方软化，内心清楚自己应该冷静一些，避免再生波折，却到底还是没忍住，带着些嘲讽：“我们可以给你保证，但是，你觉得你能得到兑现吗？”
    果然，金泳三这番话再次让李仁济有些下不来台，他倒是没有收回自己刚刚的话，而是猛地起身，径直向会议室门口走去。
    拉开大门，一只脚跨出会议室，李仁济才再次转头，缓缓扫过宽大会议桌旁剩余的三人，语带悲愤：“我们其实都明白，我们即将出卖自己的国家，我们……都是大韩民国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