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的问题对于西蒙来说其实有些敏感，艾米·帕斯卡尔只是调笑几句就不再继续，而是道：“我上午刚得到消息，维旺迪已经确定内部提拔桑迪·利特瓦特和比尔·米查尼克分别担任迪斯尼CEO和总裁了，大概下周就会公开宣布认命，弗兰克·威尔斯也会就此退休。”
    西蒙也已经得到消息，点头道：“我知道。”
    去年年底完成对迪斯尼的收购，法国维旺迪集团一直在为这家公司寻找合适的职业经理人。然而，维旺迪看中的一些候选人都陆续表示了拒绝，其中包括CAA的总裁迈克尔·奥维茨、曾经的斯皮尔伯格得力助手弗兰克·马歇尔和凯瑟琳·肯尼迪夫妇、好莱坞金牌制作人乔·西尔沃乃至丹妮莉丝娱乐集团旗下的几位高管。
    圈子里大概都意识到了什么，再加上维旺迪在放权方面的保守，这些外部候选人陆续都表示了拒绝。
    无奈之下，维旺迪只得从迪斯尼内部提拔高管。
    桑迪·利特瓦特是迪斯尼副总裁兼法务部门负责人，比尔·米查尼克是迪斯尼负责录像带和电视分销业务的家庭娱乐部门总裁。
    两人分别晋升为迪斯尼CEO和总裁，相当于连升两级。
    不过，从实际职权上看，两人其实也只相当于升了一级。
    根据西蒙得到的消息，桑迪·利特瓦特晋升为CEO之后，实际分管的还是前总裁弗兰克·威尔斯的业务，主要是企业人事、法务方面的行政事务。比尔·米查尼克作为总裁，将会直接管理曾经由杰弗瑞·卡森伯格负责的制片业务。
    核心的企业战略规划与财政大权，这些本该属于CEO的权力，都由维旺迪总部直接掌控。
    这其实不算是维旺迪董事会希望看到的结果。
    不过，既不愿放权，又想要足够出色的职业经理人，这世上可没有那么多好事。
    私下里已经不止一次讨论过该如何应对被维旺迪集团收购之后的迪斯尼，艾米此时只是和西蒙提一下这件事，见自家老板已经知晓，不再多言，又道：“艾斯纳正在尝试互联网领域的投资，和奥维茨合伙，还已经敲定了一个项目，我昨晚和南希一起在莫顿餐厅吃饭，恰好碰到他们，还聊了聊，很有意思的一个想法。”
    西蒙倒是也有些意外，问道：“艾斯纳病好了？”
    艾米点头：“现在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当初的四重搭桥手术风险很大，撑过去就没事。”
    迈克尔·艾斯纳当初是听到丹妮莉丝娱乐将会在欧洲建立环球影城的消息才心脏病复发，当时差点没救过来，这件事西蒙早前已经得知。
    曾经本该在去年因为滑雪事故去世的迪斯尼总裁弗兰克·威尔斯因为西蒙这只大蝴蝶的影响逃过一劫。如果艾斯纳因为自己放出的消息意外殒命，西蒙难免会有些愧疚。正当的商业竞争可没有达到要人命的程度，更何况还是好莱坞抬头不见低头见。
    西蒙微微点头，熟练地用筷子夹了一些餐盘里的中式炒面，笑问：“艾斯纳投的什么项目？”
    艾米端起手边果汁喝了一口，道：“大概，应该算是一个职场社交网站，这是奥维茨想出的点子，你也知道，奥维茨很擅长经营人脉，他觉得完全可以将现实中的人脉经营模式搬到网络上，不同于那些只能定向投递简历的招聘网站，这家职场社交网站可以让用户直接地在某些圈子里建立自己的人脉并且更加直观的展示自己的履历，而且，形成一个个圈子之后，也能够通过相互之间的推荐获得更加精准的招聘或应聘目标，而且社交网络成员相互之间还能够进行推荐。”
    餐桌对面的西蒙越听越熟悉，很快明白过来。
    这不就是记忆中的领英（LinkedIn）嘛。
    曾经的历史上，因为在时代华纳内部争权失败，特里·塞梅尔离开担任了好莱坞雅虎的CEO，这一次，塞梅尔因为丹妮莉丝娱乐的支持，在时代华纳集团内部优势越来越明显，很可能成为下一届董事长人选。
    没想到，倒是提前十年离开迪斯尼的迈克尔·艾斯纳转向了硅谷。
    艾米说完，见西蒙沉默，问道：“西蒙，你觉得怎么样？”
    西蒙回过神来，笑着点头道：“很不错的想法，关键就看他们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商业模式。”
    曾经的领英在2016年被微软以超过260亿美元的巨资收购，说明了这一职场社交平台构思的可行性，关键还是要看艾斯纳和奥维茨将来是否能够找到能够让这家网站可持续发展下去的商业方案。
    归根结底，想法从来不值钱。
    就像曾经的领英，西蒙不相信硅谷只会有一家职场社交网站，只是领英最终脱颖而出而已。
    餐桌对面，艾米听西蒙这么说，顿了下，道：“所以，西蒙，你对这个项目感兴趣吗？”
    西蒙抬头看向艾米，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艾斯纳他们让你问的？”
    艾米摇了摇头，道：“没有啊，不过，我觉得既然昨晚他们和我说的那么详细，大概就是想让你知道。或许，如果你愿意投资，那就更好了。”
    西蒙道：“艾斯纳两个应该不缺钱吧？”
    艾米耸肩：“你知道，这可不只是钱的问题。”
    西蒙略微思索，大致明白过来。
    首先，艾米·帕斯卡尔、迈克尔·艾斯纳、迈克尔·奥维茨，他们都是犹太人。
    这算是犹太人之间一次典型的在没有利益冲突之下的互帮互助。
    其次，大概确实如同艾米所说，如果不是有意让西蒙知道，艾斯纳两人也不会在一次偶遇的晚餐上将自己的项目说的那么详细，这显然是为了吸引西蒙的注意。
    至于钱的问题。
    艾斯纳和奥维茨两人当然不缺钱，拿出几百万美元启动资金肯定轻而易举。不过，两人显然还保持着好莱坞的某个惯性思维。
    好莱坞电影投资第一准则：永远不要花自己的钱。
    对于硅谷，其实同样如此。
    大家只看到雅虎、谷歌、亚马逊这些网站的成功，却不知道，在这些成功者背后，却是超过90%以上的项目最后都打了水漂，投资人数以亿计的资金连响都没听到。
    而且，如果西蒙愿意为艾斯纳两人投资，不仅可以缓和双方以往的一些摩擦，这个项目还能够得到维斯特洛体系的支持。
    这一点才至关重要。
    现在的硅谷，图片分享网站也已经不止一家，为何成立只有半年的Instagram一骑绝尘，真的是这家网站的经营模式那么出色吗？
    答案是否定的。
    至少大部分是否定的。
    关键还是整个维斯特洛体系对Instagram在硬件、软件和网络流量等方面的全方位扶植。
    说起来，对于艾斯纳和奥维茨两人，西蒙一直非常欣赏后者。
    维斯特洛体系崛起之后，西蒙偶尔还考虑过招揽奥维茨加盟，因为庞大的维斯特洛体系，需要调和维系的人际关系非常庞大，而在这方面，奥维茨恰好是专家级别。
    只不过，想法终究只是想法，想要付诸行动，其间会有很多障碍。
    比如忠诚。
    因为不是艾米·帕斯卡尔这样从零开始一起崛起的嫡系，缺少长期磨合形成的认同与忠诚，邀请对方维系非常敏感的体系人脉关系，就显得十分冒失。
    无论如何，西蒙都很欣赏奥维茨这个人。
    至于艾斯纳，双方之前倒是没有什么摩擦，只是因为记忆中的一些信息缘故，西蒙对艾斯纳倒也没有太多好感。
    现在，很多事情已经发生改变，西蒙也从来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考虑片刻，说道：“既然这样，你帮我问问，周末有空的话，一起喝咖啡聊聊。”
    艾米点头表示记下。
    西蒙见艾米点到即止的模样，又来了兴致，道：“这样，对于他们的网站，我倒是可以先给出一个名字，LinkedIn，”说着还在餐桌上虚写下这个单词，还带着些玩笑语气：“硅谷现在最麻烦的就是起名字了，因为这么多年，稍微正常一点的单词都已经被各种各样的公司注册，我猜这个肯定没有。”
    艾米注意到西蒙刚刚的比划。
    LinkedIn，很明显是Linked In两个单词的组合，直译就是‘连接’，倒是很符合一家职场社交网站的立意。
    明白自家老板起名癖再次发作，艾米笑着答应道：“我会告诉他们的。”
    这么聊着，午餐时间结束，两人各自返回自己的办公室。
    下午的工作是丹妮莉丝娱乐之外的其他事务。
    西蒙回到办公室，女助理提醒已经回到纽约的西莉亚·米勒正在线上，下午要看的文件也都已经在办公桌上列好。
    首先是这段时间与乌克兰方面谈判的几项重要合作成果。
    罗夫诺州核电站方面，在维斯特洛体系的牵线之下，第一波士顿团队最终与乌克兰核电公司敲定了一项高达10亿美元的债券发行合约，用于罗夫诺州核电站4号机组的建造以及核电站至里夫尼市之间电网线路的改造等开支。
    现在的乌克兰，没有那个投资人敢贸然借给对方10亿美元。
    因此，除了维斯特洛体系的信誉担保，乌克兰核电公司还进行了实际的质押操作，目标正是罗夫诺州核电站50%的股权，一旦乌核电无法按期偿还这笔债券本息，第一波士顿将有权拍卖乌核电50%的股权筹集资金偿还投资人。
    不仅如此，这次10亿美元的10年期债券，年息还高达12%，远超行业平均水准。
    要知道，美国现阶段的10年期国债利率只有2.8%，优质企业10年期债券利率也普遍只有5%左右。
    乌克兰的经济虽然不行，但实际上，乌核电的偿还能力还是非常有保障的。在乌克兰其他传统电厂发电量纷纷暴跌的情况下，只有乌核电每年保持着稳定的500亿度的发电量，年营收折合达到30亿美元左右。
    这样一个收入稳定的垄断性国有企业，只要偿还能够保证，哪怕开出5%的年息，也不是没有人接手。
    之所以会有这样一份在西蒙看来相当愚蠢的债券融资方案，一方面，显然乌克兰应对国家金融巨头缺少经验，而且本能地将自己放在缺少底气的弱势地位，人家是国际金融巨头，当然说什么就是什么。
    另一方面，大概也是，钱给够了。
    曾经的记忆中，类似的破事，西蒙倒也经常听到。
    现在敲定这样一份合约，无外乎将乌核电每年可以上交国家财政用于国计民生的资金切去一块用于还债，反正乌克兰的财政本来已经千疮百孔，不在乎再捉襟见肘一些。
    而且，按照最初的估算，这10亿美元其实完全没有必要，7亿美元就已经足够。
    现在增加的3亿美元，主要是用来购置美国西屋电器的发电设备。因为相比乌克兰本土生产，西屋设备的报价要高出一倍。
    西蒙也知道，这其实是可以讨价还价的，而且可以砍价的幅度相当大。
    不过，显然，钱给够了，也就没有人想要讨价还价了，反正都是国家的钱。
    不仅如此，高价进口美国设备，还可以拿来做宣传，美国的设备，当然安全性更高，大家可以放心睡觉，绝对不会再出现第二次切尔诺贝利事故。
    这不是西蒙的臆想，而是乌克兰当地报纸放出的舆论风向。
    效果很好。
    现在的乌克兰，因为苏联解体和国家经济的一败涂地，国民情绪基本上还处在美国什么都好自己国家一无是处的思维定势当中，未来很多年都注定难以摆脱。
    这些当然都和西蒙无关。
    电话讨论中，西蒙只是要求西莉亚成立一个专门的财务监管小组，负责确保这10亿美元债券融资花到该花的地方。毕竟，无论是罗夫诺州核电站4号机组的建造还是核电站与里夫尼之间的电网改造，最终都是要用在维斯特洛体系在罗夫诺州的布局上。
    维斯特洛体系在这次债券融资过程中虽然实际上什么都没有付出，但因为依靠自身信誉进行牵线缘故，监管的权力还是有的。
    各方面即使都难免有着自己的小算盘，最终也肯定会希望这笔钱尽可能花到该花的地方。
    核电站的事情之外，还有就是针对诺基亚在里夫尼市建立手机生产工厂的事情。
    经过谈判，诺基亚顺利从乌克兰政府手中拿到了一连串优惠政策，主要是一份长达10年期的税收优惠协议和里夫尼市北部免费的150公顷提供用于建造工厂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