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伊芙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打算先把妹妹送回家。
    抽空还要和父亲好好谈谈。
    或许不善于和人交际，性格也偏向单纯软弱，伊芙却并不傻，任由这个小妹胡闹下去，难免误入歧途。
    她是管不了的，父亲可以。
    坐在后排的柳德米拉见伊芙和艾米丽不再继续某些话题，注意力转移，这才发现自家姐姐开车的方向，她身上现在烟酒味都不缺，这么回去，想想性格古板严厉的父亲，纤细的身子都忍不住颤了颤，伸手摸向前排伊芙的肩膀：“姐姐，我不要回去，我今晚去你那里住好不好？”
    伊芙很认真地开着车，摇头：“不好。”
    柳德米拉语气顿时变得更加可怜，抓住伊芙肩头轻轻晃啊晃：“姐姐，我错了，这么回去，爸爸会打死我的，你想看我被打死吗？”
    老么总是很多家庭里最受宠的那一个，平日里柳德米拉在贝索诺斯科夫家族也是如此。
    不过，因为备受宠爱，柳德米拉从小就不省心，亚历山大·贝索诺斯科夫同样不是一个太善于言辞的人，教育子女的方式简单粗暴，打。当年大儿子不听话，会被亚历山大用皮带狠抽，后来两个女儿不听话，皮带肯定不合适，于是家里常备了一根藤条。
    这些年基本上都落在柳德米拉身上。
    就像上次，柳德米拉想要跟一个不靠谱的经纪人跑去波兰当模特，被亚历山大追回后就是一顿打。
    为了减少挨打，柳德米拉也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自己善变的小精明，在家人面前是乖乖女，平日里也不会招惹严重到要被叫家长的破事，却也绝对不算是一个好姑娘。
    伊芙从小到大倒不是没有挨过打，知道是真疼，见妹妹可怜兮兮的语气，难免心软下来，说道：“你要向我保证，以后绝对不能再去那些地方。”
    柳德米拉见姐姐语气松动，立刻道：“我保证，姐姐，我保证。”
    伊芙想了想，说道：“那你今晚去我那里住。”
    柳德米拉愣了下，反应过来。
    她去过伊芙在城南别墅附近的公寓，那是海外旅行返回后维斯特洛体系为她配置的一套房子，比贝索诺斯科夫家族只花费了八千美元购置的老式庭院要豪华许多。不过，柳德米拉其实更想去城南别墅看看。
    于是再次撒娇：“姐姐，我，能去那里吗？我保证不会捣乱。”
    伊芙摇头：“不行。”
    得到这份工作之前，伊芙与其他所有工作人员都要提前熟记一连串厚厚的职业准则，其中明确一条，不许擅自带任何人进入他们的工作场所，违反一次就要被开除。
    这是为了防止不相干的人进入西蒙的物业搞小动作。
    经过培训和洗脑，能够成为维家女侍女卫的工作人员都有着相当的忠诚度，不过，哪怕是她们的家人，就完全不一定了。
    类似案例西蒙见过不止一次。
    这世上，很多时候，坑一个人最狠的就是家人。
    见姐姐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柳德米拉又带着些许期盼看向艾米丽。
    八月份在这座城市的那个晚上之后，艾米丽享有和伊芙同样的待遇，因此可以住进西蒙的物业，但她也不会傻到故意去违反那些明显的禁令，更何况还是与自己不相干的人，见柳德米拉看向自己，只是笑着摇摇头。
    柳德米拉乞求无果，只得怏怏放弃。
    车子很快抵达第一个目的地，这是距离城南别墅附近只有不到三百米的一栋五层公寓，既然能够靠近城南别墅，各方面条件都是绝佳，房子有些年头，外表看上去却一点不显破旧，大理石风格外表也类似于西欧一些大城市常见的古朴小楼。
    这里也是西蒙名下的物业，主要提供给维家女侍女卫团队居住。
    伊芙原本和另外一位维家女卫共用一套两居室，上次从外返回后，就更换成公寓顶层的复式公寓，为此还难免惹来了一些嫉妒和蜚语。
    把妹妹安置在自己的公寓，又在这里陪着待了一些时间，伊芙才带着艾米丽一起返回附近的城南别墅。
    已经是晚上九点钟。
    剩余的三个女孩都没有睡下，看到伊芙回来，似乎才安心了一些。
    打发三个女孩早早去休息，伊芙又尽职地在别墅里外例行检查一番，重新返回别墅，找到正在一楼一间起居室里喝着咖啡翻阅一些资料的艾米丽。
    艾米丽示意伊芙坐下，给她倒了一杯咖啡，这才道：“你还有什么疑惑的话，可以问我，不过我不保证会回答。”
    回来时车上艾米丽透露的一些信息，已经让伊芙明白事情的起因，不过，她此时还是问道：“可以和我说说，大概发生什么了吗？”
    艾米丽点头，端起自己的咖啡啜了一口，说道：“事情说起来也很简单，老板在乌克兰进行了很多投资，提拔了很多人，希望能够在这边有所发展。然而，有些人却辜负了老板的期望，不但没有忠诚于自己的工作，还要从老板身上吸血，这样的人，你觉得应该容忍吗？”
    伊芙摇了摇头，又问道：“安妮卡她们三个？”
    她是想要知道西蒙会怎么处理被赶出别墅的三个女孩。
    相处时间不短，到底有些感情。
    艾米丽道：“上次我们陪着叶卡捷琳娜和娜塔莉外出旅行，你知道的，其实就是老板在警告一些人，娜娜和娜塔两家都很尽责，这是奖励。只可惜，大概没人体会到老板的心思，依旧我行我素。老板只能把他们都清理掉，至于三个女孩，她们会和她们家人一起重新回到原来的生活，但老板给予她们的一切都会收回。”
    伊芙有些沉默。
    大概能够明白‘重新回到原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情形，现在的乌克兰，普通人的生活，和地狱距离并不算远。
    艾米丽见她如此表情，补充道：“这其实算好的，老板并没有对那三个女孩及其家人进行额外的惩罚，这次可是会有很多人会被送进监狱。”
    伊芙点点头，又突然想到一件事。
    父亲和哥哥进入维斯特洛体系的工厂工作，这算不算犯规？
    艾米丽见伊芙眼神闪烁，敏锐地猜出了她的心思，笑道：“你是在想你自己？”
    伊芙心虚地躲开艾米丽的目光，却又忍不住等待一个答案。
    艾米丽没有卖关子，说道：“其实老板是一个很慷慨的人，与其资源留给外人，肯定是自己人享用更好一些。不过，前提是这些人必须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就像娜娜她们几家，当初的资源都是老板主动给予的，给了很多呢。然后，有人尽职尽责，至少也知道是谁给了他们一切，知道该向着哪一边。有些人就不知道感恩，似乎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还不知收敛的索要更多。对此，老板只会让他们一无所有。”
    伊芙闻言，算是放下心来。
    父亲从来都是一个很本分的人，作为基辅阿纳森耳兵工厂的老牌工程师，他本可以寻求一份更好的工作，这次却只是和儿子一起在一家建材工厂找了一份需要体力劳动的活计，其实就是不想让女儿为他们欠下什么人情。
    现在的乌克兰，很多政府部门都长久发不下工资，能有一份收入稳定的工作，确实已经是一种幸运。
    最关心的一些事情得到答案，伊芙识趣地不再继续追问，看了眼正在翻阅资料的艾米丽，找了个自以为不相干的话题：“你在看什么？”
    艾米丽朝她展示了一下满是英文的文件，说道：“这边的一些投资项目资料，”这么说着，艾米丽想了下，又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开办一家特种养殖场？”
    伊芙疑惑。
    不是对养殖场疑惑，而是特种这个词。
    艾米丽又喝了一口咖啡，耐心解释道：“这不是那种普通养鸡养牛的养殖场，而是专门饲养水貂、狐狸获取皮毛的养殖场。要知道，全世界每年对这些材料的需求非常大，做好了是非常赚钱的，至少要比在工厂做工人好一百倍。”
    伊芙想起妹妹那只还在自己车里的兔皮帽子，这是她当初参加奥运会时利用国家发下来的补贴给妹妹买的生日礼物，很贵，也一直被妹妹当做宝贝。
    至于貂皮狐狸皮做的衣物鞋帽，东欧这边也非常流行，伊芙也见过，只是以往看看价格就让她们这些普通人望而生畏。因此，听艾米丽说开办一家特种养殖场非常赚钱，伊芙并不怀疑。
    只是，伊芙也知道，很多事情从来都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如果真的轻松，那些皮草也不会如此昂贵。
    艾米丽见伊芙意动又踟蹰的模样，笑道：“维斯特洛体系已经在城北投资开办了几家试点场房，主要是为了育种，扩大规模大概要等到春天到来，仔细想想，确实不会太容易，至少平日里会非常劳累，而且要承担风险，”说着又在身边一叠资料中找了找，抽出一份资料道：“这个，我觉得这个应该挺适合你的家人，军事主题乐园。”
    伊芙看向艾米丽，目光里却是带了些小警惕。
    艾米丽注意到伊芙的眼神，笑着道：“米勒女士是乌克兰事务的主要负责人，我又是她的第一助理，所以，你们所有人的档案，我都看过的。”
    伊芙眼神缓和下来，又不由看向艾米丽手中的资料。
    艾米丽没有把满是英文的方案递给伊芙，而是讲解道：“这是老板亲自拟定的一个项目，乌克兰大裁军之后，大批武器装备都空置下来，因为缺少足够的资金进行维护，很多坦克装甲车都只能在废弃军事基地内吃灰，老板觉得这部分资产可以盘活，打算在罗夫诺州开办一个大型军事主题乐园，目前项目已经得到了基辅当局的批准，并且在罗夫诺州北部圈下了20平方公里土地，年后动工。”
    苏联解体初期，乌克兰国内继承了苏联超过70万的总兵力。
    因为经济崩溃，乌克兰政府无力支撑庞大的军费开支，最近几年经过大幅裁军，乌克兰国内总兵力已经只剩下20万左右，50万士兵因此退役。
    这段时期，足以支撑70万雄兵的大批武器装备也空置下来，哪怕乌克兰明里暗里疯狂地出口武器装备，也根本不可能消耗掉所有库存，更何况很多旧式苏制武器，有钱买的看不上，看得上的没钱买，只能封存在一些军事基地内任其腐锈。
    维斯特洛体系为乌克兰旧式武器向非洲出口搭建了一个桥梁，西蒙对此却非常节制。
    军火商毕竟不是太光彩的职业。
    偶然记起俄罗斯军队为了创收偷偷开放所有军事设备给游客真枪实弹随便玩而大赚外快的新闻，觉得这件事如果正规化，应该很有前景，于是提出军事主题乐园的构思。
    伊芙认真听完，犹豫了下，问道：“这个，乐园，会有人来玩吗？”
    现在的乌克兰，大家饭都吃不起了，谁还会对这些感兴趣？
    艾米丽笑道：“这个主题乐园不是针对乌克兰国内的，而是打算赚西欧和北美游客的钱。想想看，这可不是那种只能参观的军事博物馆，而是沉浸式的军事体验，游客可以亲自操作数十种枪支、火炮、坦克、直升机乃至战斗机，对于那些终日生活缺少起伏的普通人来说，吸引力非常大。”
    伊芙想了下，不由心动起来，又不确定问道：“你刚刚是说，我们家，可以做这个？”
    艾米丽摇了摇头：“如果是刚刚的特种养殖的话，以你现在的薪水，自己就可以资助家里开办一个，维斯特洛体系会提供种苗和技术支持并负责回收。军事主题乐园就别想了，这是维斯特洛体系和乌克兰政府的合资项目。我记得，嗯，你哥哥当过兵？”
    伊芙点点头，又补充道：“我父亲原本是阿纳森耳兵工厂的工程师。”
    艾米丽道：“这比你哥哥还要合适，等到明年军事主题乐园团队创建，他们可以尝试去应聘。伊芙，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因为你的缘故，只要他们本人合适，担任管理层的可能性非常大。不过，也有一点，你是亲眼看过安妮卡她们的下场，如果你父亲和哥哥将来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你也会跟着倒霉。”
    伊芙点头，她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这一天之后，里夫尼城南湖畔别墅的生活重新恢复平静，很多事情依旧在继续。
    西莉亚·米勒和肯·迪克逊一直在这边待了一个星期。
    拔掉罗诺夫州州长这颗钉子，又对维斯特洛体系在乌克兰的势力内部进行了一次清洗，西莉亚和迪克逊还一边和美国那边沟通一边对这边的很多布局进行调整。
    短短一星期时间，这座城市除了被维斯特洛体系重点针对的一些核心，还有数以百计的人失去自己的饭碗。
    美国本土。
    西蒙一边关注着乌克兰方面的事情，一边处理维斯特洛体系年初的各种繁杂事务，如此直到1月17日，本来要启程去帕克城参加今年的圣丹斯电影节开幕，意外接到一个消息。
    关于列维森集团。
    弗朗西斯·列维森突然因为偷税被IRS抓捕，这让西蒙一头雾水。
    西蒙可没有安排税务系统对列维森集团进行查税，他的目的是收购这家公司，不是毁了这家公司。
    仔细调查一番，这才明白。
    列维森集团在不知不觉中竟然成了一条被殃及的池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