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伦·穆德看到格蕾丝出现，三两步走过来，语气哀求道：“格蕾，我们能谈谈吗？”
    格蕾丝从助理米歇尔·索娜姆手中接过一叠文件夹，穿过外间的助理办公区走向自己办公室，随口对凯伦·穆德道：“进来说吧。”
    进入办公室，凯伦·穆德看着格蕾丝在自己办公桌后坐下，翻开一份文件夹就开始低声与凑到她身旁弯腰倾听的米歇尔说起今天的日程安排，没敢主动找地方先坐下，局促地站在格蕾丝办公桌对面等待。
    “我们与雅诗兰黛合作的线上推广项目效果反馈应该已经出炉了，西海岸那边上班之后，尽快从Instagram那里要来给我……中午我约了安娜·温图尔一起用餐，记得在圣乔治餐厅订一个位置……还有，10点钟的例会，通知欧洲的曲丝她们通过电话参加，如果在秀场的话就让助理代替……”
    花了两三分钟交代完事情，打发米歇尔出去，格蕾丝一边审视一叠伊娃·赫兹高娃的写真，一边道：“凯伦，说吧。”
    凯伦·穆德见格蕾丝头也不抬，稍微上前了一些，道：“格蕾，我已经和约翰谈过，他同意我转到你的名下，你觉得可以吗？”
    格蕾丝拿笔在一张照片上做了个记号，依旧没有抬头看对面的女郎，拒绝道：“很遗憾，凯伦，我现在手中的工作都忙不过来，已经不接受新客户了。”
    凯伦·穆德闻言，下意识上前了一些：“求求你了，格蕾。”
    格蕾丝只是再次摇头：“凯伦，或许你可以和其他经纪人谈谈。”
    凯伦·穆德也摇头，道：“只有你能帮我了，凯伦，就算，我是说……你能不能让西蒙·维斯特洛放过我。”
    格蕾丝终于抬头打量对面女郎一眼：“西蒙·维斯特洛？”
    凯伦·穆德感受到格蕾丝语气里的不满，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得解释道：“你或许知道，大家现在都再传西……维斯特洛先生不喜欢我，因为这个，我现在连工作都找不到了。”
    格蕾丝其实知道是怎么回事。
    某个小男人不喜欢丰唇女郎的消息流传甚广，其实有所误差，他只是不喜欢通过整容把双唇搞成一对古怪香肠的那种，对于自然的丰唇并不反感。
    凯伦·穆德曾经过度丰唇，为了迎合圈子里的流行趋势又把双唇整薄，过度整容的痕迹实在是太明显，如果真的被某个小男人看到，肯定深恶痛绝。不过，近期时尚圈突然流传西蒙不喜欢凯伦·穆德，甚至要封杀对方，完全就是圈子里惯常的倾轧套路。
    把一位曾经的超级名模打压下去，很多人也就多了几分出头机会。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只是大概传播这件事的人都没有预料的，某个小男人的影响力实在有些过头，随着消息传开，这个时装季，很多品牌为了避免无意中惹怒西蒙·维斯特洛，即使无法确定消息真假，也果然不再邀请凯伦·穆德参加走秀。
    小心无大错。
    更何况，这个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模特，别说凯伦·穆德这种勉强只算摸到超级名模门槛的一线咖位，哪怕是最顶尖的那几个，也不存在不可替代性。
    于是，凯伦·穆德突然之间就彻底扑街。
    如果是几个月前，西蒙能够选中凯伦·穆德参加新一届维密大秀，格蕾丝很乐意接手对方成为自己的客户。
    现在，虽然确实能够帮到对方，格蕾丝却没有任何插手的打算。
    很小心地呵护着自己和某个小男人的一点关联，她连丈夫的某些怂恿都不去理会，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出手。
    摇了摇头，格蕾丝道：“凯伦，我帮不了你。其实我也觉得最近的事情只是流言，过段时间大家就忘记了。”
    怎么可能过段时间？
    过段时间，时尚圈可能就把自己整个人都忘记了。
    再也抑制不住，凯伦·穆德走上前，挨着桌沿双手伸过来拉住格蕾丝衣袖：“你可以帮我的，格蕾，求求你了，大家都知道你认识维斯特洛，既然你也觉得这是流言，你只要帮我澄清一下维斯特洛没有针对我的意思就可以了。”
    格蕾丝一条手臂被凯伦·穆德紧紧抓住，挣了挣，没能抽回，只得用另一只手按下旁边座机：“米歇尔，通知安保派两个人来我办公室。”
    凯伦·穆德听格蕾丝这么说，心里一慌想要松手，随即想到什么，又紧紧抓住，哀求道：“格蕾，我只想你们帮帮我，帮帮我好吗？只要你能帮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去陪维斯特洛上床。”
    格蕾丝微微皱眉，语气却转而缓和了一些，朝恰好推门进来看发生什么事的米歇尔使了个眼神，对凯伦·穆德道：“凯伦，这几年你应该也赚了一些钱，好像也有男朋友，不如早点结婚安定下来，做点其他事情。大家都清楚，模特这份职业就是青春饭，不可能长久。”
    凯伦·穆德见格蕾丝依旧没有松口的意思，隐隐露出崩溃迹象：“不，我没有，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说着说着，女郎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完全不顾形象地大哭了出来。
    两位保安此时来到门口，看到办公室内情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如果是外人跑来闹事也罢，眼前那位却是公司里的著名客户之一，还在大哭。
    格蕾丝示意保安过来，最后对还抓着自己手臂的女郎道：“凯伦，我真的帮不到你，我也只是和西蒙·维斯特洛见过几面，一点都不熟悉，更说不上什么话。这件事你应该让约翰出面，他其实也认识西蒙·维斯特洛，让他帮你打几个电话，事情可能就解决了，纠缠我没用的。”
    这么说完，感受到凯伦·穆德的松动，格蕾丝抽回手，示意两个保安把还在哭泣的女郎架出去。
    凯伦·穆德一路哭着被保安从格蕾丝办公室架到另外一间休息室，事情不可避免有点大，整个公司很快都知道某位模特崩溃的消息，并且迅速传开。
    约翰·卡萨布兰卡亲自来到格蕾丝办公室时，格蕾丝正在和公司另外一位经纪人讨论几位客户的网络运作方案。作为公司总裁，卡萨布兰卡当然有权旁听，和正在交谈的两人点头招呼之后，他就在会客区沙发上坐下。
    对于刚刚成立的新媒体运营部门，约翰·卡萨布兰卡最初当然希望能抓在自己手里。
    现在互联网概念越发汹涌，一副信息时代几乎转眼到来的模样，凡是能够与网络沾边的企业都会受到追捧。即使Elite不是上市公司，成立这样一个专注于网络的新媒体运营部门也好处多多。
    只可惜，从一开始，硅谷方面就直接表态，要求格蕾丝成为这一部门的负责人。
    约翰·卡萨布兰卡只得放手。
    不仅如此，Elite还与格蕾丝签署了一份额外的补充合约，作为部门负责人，格蕾丝可以从新媒体运营部门的收益中抽取10%作为自己的佣金。
    模特经济行业并没有好莱坞经纪领域那种10%的抽成限制，除了最顶尖的一批超级名模能够签署10%的抽成合约，很多刚刚入行或者正处在上升期的新人，抽成比例可能会达到20%以上，经纪公司直接拿走一半的都不是没有。
    很多经纪公司还会通过安排宿舍、交通、培训等等项目，变相地通过昂贵收费从模特身上榨取更多收益。
    因此，格蕾丝当初要求10%，觉得并不算过分的约翰·卡萨布兰卡没有过多犹豫就答应下来。
    现在却已经开始后悔。
    非常后悔。
    因为在这个部门成立后，格蕾丝很快把手伸向整个Elite的客户群体。
    Elite旗下所有模特，凡是有意通过互联网线上平台发展的，都需要与新媒体运营部门签署一份专门合约，新媒体运营部门为她们提供网络运营资源和服务，这些客户在各种网络平台上的实名账号都将由新媒体运营部门托管，根据模特咖位不同，合约期限长达3到10年不等。
    此外，网络平台的收益也会进行单独核算。
    随着新媒体运营部门开始启动，除了少数已经功成名的超级名模，更多人都想要搭乘这一班顺风车。
    短短几个月时间，新媒体运营部门就与Elite旗下客户以及一些并非模特却拥有一定知名度的圈外客户签下了三百多份合约。
    约翰·卡萨布兰卡一周前终于看到新媒体运营部门提交的一份统计报告，简直吓了一跳。
    报告中，已经签署了合约的总计319名客户，有人粉丝数高达数百万，有人还只有几千的关注，但全部整合起来，这319人在此时最为流行的Facebook社交平台的粉丝总数，竟然达到了恐怖的1.2亿。
    哪怕是最近几个月迅速兴起的Instagram照片分享网站，粉丝总人数也超过3600万。
    约翰·卡萨布兰卡当然明白其中有着很大的重合部分，然而，1.2亿的总粉丝数，哪怕打上几个对折，也是一股绝对不容忽略的人气。
    这些年，约翰·卡萨布兰卡安排旗下客户参加各种名流派对、主动接近歌手影星创造绯闻、积极促成她们跨界发展等等，各种手段，归根结底还是为了给这些漂亮姑娘们积累人气。
    现在的互联网，却是不知不觉就已经轻松地做到了这一点。
    或许一两个人无法成事，但手中掌握了上亿粉丝人气，想要变现，那就实在是太容易了，约翰·卡萨布兰卡能够轻松想到几十种变现方法，格蕾丝·斯普尔特同样不是笨人，新媒体运营部门成立没有多久，她就从雅诗兰黛拿到了一份价值100万美元的线上推广合约。
    100万美元的线上推广合约看似不多，抽成10%，却已经相当于格蕾丝以往的全年总收入。
    这显然还只是一个开始。
    虽然Elite整体还能够以运营费用等理由拿走另外的30%左右份额，但最大头的那一笔，肯定是落在了格蕾丝·斯普尔特手中，哪怕是看似分成比例最高的模特们，也没有斯普尔特拿得多，因为斯普尔特抽取的是整体收益分成，模特们却是只能很多人一起分享打包项目的60%收益。
    约翰·卡萨布兰卡不是没有考虑过翻脸，直接把格蕾丝·斯普尔特赶出Elite，然后自己亲自接手新媒体运营部门。
    只是，这位在模特经纪行业呼风唤雨多年的大佬却明白，赶走格蕾丝·斯普尔特容易，但结果，他肯定是什么都得不到。因为格蕾丝·斯普尔特身后站着某个他完全只能仰视的身影。真的那么做，甚至可能会导致Elite的分崩离析。
    现在的格蕾丝·斯普尔特如果出走，拉走一批公司旗下的客户单干完全轻而易举。
    约翰·卡萨布兰卡甚至已经隐隐感受到了一些危机。
    某种自己可能被取代的危机。
    然而，虽然是创始人，却早已没有对Elite股份绝对控制权的约翰·卡萨布兰卡发现自己很难反抗。如果需要做出某些抉择，Elite董事会那些对他这些年大权独揽早已不满的家伙，并不一定会站在他这一边。
    格蕾丝的办公室内。
    耐心听着格蕾丝与另外一位经纪人讨论该如何通过互联网平台运作公司旗下的客户，约翰·卡萨布兰卡也有点大开眼界的感觉。
    其实也能够看得出，如何拍摄用户喜欢的照片，如何与粉丝互动，如何制造话题热点，等等，都还是其次。
    新媒体运营部门得以兴起的关键还是伊格瑞特公司给出的官方推广资源。
    伊格瑞特门户每周都会给予格蕾丝团队一定的通稿份额，这边拍摄照片或者制造新闻，然后，伊格瑞特公司通过自身拥有庞大流量的门户网站将这些通稿放出，吸引公众关注某位模特，转化为粉丝数量。Facebook和Instagram系统上，格蕾丝团队运营的客户也会得到优先的系统推荐。
    旁听过程中，头脑绝对算是聪明的约翰·卡萨布兰卡也逐渐明白更多。
    伊格瑞特公司当然不是在白白做好事。
    这也是一种双赢。
    新媒体运营部门可以批量为伊格瑞特公司旗下各个平台制造大量相对优质的内容，这也是急剧膨胀的互联网世界所急需的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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